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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期末最後一門考完的當天,顧文韜就走了,反正他也不用等成績。唐晚出了考場有點無所事事,唐誌新一直沒露麵,鍾點阿姨就住在附近,放假了也能照應唐晚吃飯,但她本能地不大想迴家。正遊蕩著,手機響了,餘傑打來的電話,神秘兮兮地讓她過去一趟。


    “小晚!”看見唐晚進門,餘傑的熱情恨不能洋溢出屋頂,揚手一個漂亮的轉瓶,給她倒了杯熱烘烘的冰糖梨汁。


    “哎……”唐晚受寵若驚,有些不好意思,“上次砸你場子了,要不我給賠點損失。”


    “損失啥?”餘傑笑嘻嘻的,“你多來我這一樓落地窗邊坐坐,給你打點兒側光,配上一曲《dreamcatcher》,嘖嘖,那就是活體廣告。昨兒真還有哥們向我打聽你呢,不過我也跟他說了,你未成年!”


    唐晚:“……”


    餘傑嘴炮夠了,彎腰從吧台下邊搬出個破紙箱給她。


    “這什麽?”唐晚莫名其妙,手指剛搭上去,指尖就碰到什麽軟綿綿的東西,似乎還會動!


    她嚇得從高腳凳上跳了下來。


    紙箱的破洞裏探出個圓溜溜的小腦袋,灰藍色的大眼好奇地瞧著她。


    “韜兒托我弄的,嘿,大過年的,花鳥市場都歇業了,也就你傑哥能有這神通。”餘傑愉快地吹了聲口哨。


    仿佛為了迴應這聲口哨,紙箱裏的小貓發出稚嫩的“喵喵”叫,從破洞處移開腦袋,試探著向唐晚伸出一隻小爪子。


    “朋友家英短下的小崽子,說是很純的種,瞧這眼睛漂亮得跟玻璃珠似的……”


    餘傑喋喋不休的自誇,就在他以為唐晚會抱起小貓時,她忽然推開紙箱後退了兩步。


    “我不要這個。”


    “為什麽?”餘傑很詫異,“哦,或者說你喜歡狗……”


    “不是,我很喜歡它。可它會死,會走丟,總有一天會離開我。我不想喜歡它。”


    唐晚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離開“等吧”,手指上還殘留著小貓皮毛的溫度。


    挺好的,她想,可以讓我開心整個下午,又不用總擔心會失去它。在她驚覺失去唐誌新的那個晚上,她其實有一種更深的恐懼,她對顧文韜產生了一種依賴,被他牽著跑過空無一人的街道時,雪籽在空中紛紛揚揚,世界冷漠而沉寂,他的手心卻溫暖而可靠,她竟然希望這個人能一直陪著他,永遠都不要離開。


    多麽可笑的想法,家庭、血緣都無法束縛住誰陪她好好走一程,連父母都把她當作橫生而出的負擔,又怎麽能期待一個毫不相關的人呢?人生那麽長,他們隻是碰巧遇到了、同路了,很快又會匆匆告別。難道還要表現出依依不舍嗎?不,她絕對會很厭惡那樣的自己,她不要在他麵前顯得卑微又愚蠢。


    一個人是會孤單,但最安全。


    唐晚如同在破紙箱中探頭探腦的小貓,出生便遭遇了寒冬,在耗盡對這個世界所存的美好幻想之後,終於以拒人於千裏之外的姿態宣布了對這個世界的失望。


    春節平凡無奇的來了,唐誌新大年三十晚上與唐晚各占沙發一隅守著電視無言相對。大年初一早上杜曉?迴來找他大吵了一架,怒氣衝衝地推門而出時,迴頭看了坐在沙發上拿著遙控器亂晃的唐晚一眼,最終對這個五天沒洗頭睡到中午還沒洗臉的女兒還是無話可說。再往後,就到了唐家最熱鬧的日子,來拜年的人潮一波接一波,門鈴整天循環播放。唐晚懶覺也睡不成了,每天還得趕早出門才能不被堵在屋裏。


    “餘老板吉祥!”唐晚熟練地從花盆裏摸出鑰匙開店門。


    餘傑從二樓隔間的行軍床上探出個鳥窩似的腦袋,有氣無力道:“你比昨天還早!”


    唐晚掏出個紅包衝他晃了晃:“開門大吉!來辦張年卡,剩下的買貓糧。”


    餘傑從被子裏揪出一個毛團,又躺了迴去:“小崽子,那才是你的衣食父母,去抱個大腿!”


    唐晚坐樓梯上抱起貓,心滿意足地逗它玩。


    餘傑愜意地卷著被子:“所以我不耐煩帶孩子,稀奇古怪的毛病多,讓你抱迴去又不肯,來我這兒當個寶!”


    “等與被等的感覺能一樣麽?大叔!”唐晚靈光一現:“你為什麽給這個店取名叫‘等’?等什麽……”


    “等等!”餘傑平地起驚雷般的一聲暴喝:“我擦小崽子又尿床了!中午不吃貓肉火鍋我就叫你爹!”


    唐晚:“……它是母的。”


    初三下學期開學得比其它年級都早,校方的新春團拜換成了誓師大會,顧文韜迴程晚了一天,台上發言的學生代表是年級第二名的沈沁。唐晚對著名次表頂端的名字看了很久,心想顧大人文成武德,使得一手好花槍,她昨晚溜上天台明明就看見閣樓的燈亮著。


    散會以後迴教室,梅太沿用了老規矩,按照排名挑座位,也就是學霸隨意、學渣沒得挑的意思,起碼是個公平競爭的樣子。唐晚排名中下,成績符合預算,語文英語分數拔尖,平了數學剛及格的坑,理化政治平均線。沈沁喊到她名字的時候,她想也沒想直接從後門進了教室,還坐在原處。顧文韜的桌子被梅太指揮班幹部們搬到了正中間,眾星拱月一般的黃金地段。


    也好,唐晚想,初三麽,本來就是一場離別倒計時。


    結果第二天早自習,姍姍來遲的顧大人沒找準位置撲了個空,臭著一張臉當著全班同學的麵,愣是把自己的桌子從黃金地段挖出來還原,跟認準了坑的蘿卜似的。還好老師不在,班長沈沁急著救火,不顧身段跑到最後一排,彎著腰輕言細語地給顧大人做思想工作,還頻頻給唐晚使眼色。


    “……”唐晚裝瞎都裝不下去了。


    於是新的一年裏,唐晚對同桌說的第一句話是:“其實……我一個人坐更自由。”


    話音剛落,桌腳在地上拖出刺耳的聲響,兩張課桌之間驚現鴻溝,顧文韜麵無表情地看著她:“選座優先權在我,有你什麽事兒!”


    學業為重,梅太睜隻眼閉隻眼地放過了顧文韜。但這一次,戰無不勝的顧大人首次在唐晚麵前遭遇了滑鐵盧。


    顧文韜認識唐晚以來,就沒見過唐晚真正安靜過一刻,就像一簇生機勃勃地跳躍著的小火苗,誰料一個寒假不見,小火苗被凍成了白月光。他不動聲色地暗中觀察,白月光壓根兒沒留意到他,更沒有像往常那樣動不動就打攪他,大多數時候她都是自己在默默做題,實在做不出來,就扔了不做——隻保基礎分,還是他教給她的。或者又如眼下,摳著英語書角發呆,他甚至還發現她的書本空白處隨處可見信手塗抹的傑作,古裝小人、卡通小貓和其它的亂七八糟。


    唐晚沉寂了一陣子,就在顧文韜認定她是女大十八變的轉性了,她又突然活躍了起來,她開始往自己手上塗些亮晶晶的指甲油,穿衣風格也明顯成熟起來,再隔幾天連頭發都挑染了幾縷不大顯眼的栗色。


    顧文韜覺得她要瘋。


    “哎,昨晚的化學卷子借我抄抄。”唐晚拉拉他的袖子,空氣中一股淡香水味兒。


    “不給。”顧文韜頭也不抬,他覺得自己前陣子對她的關注簡直是有病,還白月光呢,這貨頂多算個煤油燈,都油膩成什麽樣了?聽說最近和職高技校的一夥女生打得火熱,是準備畢業以後投奔她們嗎?


    “不要小氣嘛!”唐晚厚著臉皮求他,不然晚自習又要被化學老師留堂。


    哪兒學會的嗲聲嗲氣,還不擇手段的撒上嬌了?顧文韜氣不打一處來,扯出耳機塞好,不理她。結果眼角餘光就瞥見唐晚幾乎是立即向前桌男生借來了卷子,還笑嘻嘻地說著什麽。他“唰”地站起身走了出去,桌子撞得山響。


    客觀的說,唐晚是個長得不錯的小姑娘,這與她爸是唐誌新一樣,在當前的環境中,都是一種容易被接受和被原諒的資本。但她從來都不當迴事,或者說,還沒有意識到,因而她前兩年無論怎樣我行我素,都不會太出格。可一夕之間似有誰打開了潘多拉魔盒,這個小姑娘用力過猛地把自己包裝成了另一副模樣,打扮新潮,出手闊綽,不管上哪兒都熱熱鬧鬧地招朋引伴,而這樣招引來的,可想而知又是些什麽人。


    可唐晚依舊覺得挺好,她現在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懼怕孤單和軟弱,她清楚自己要什麽。她還在按部就班的準備中考,等過了這半個學期,換一所誰都不認識誰的學校,山高水長,各自為安。


    唯一可惜的是,她和顧文韜徹底陷入了冷戰。將來收藏有關他的記憶,可能還需要剪剪裁裁。


    “韜兒,小晚可有一個多月沒來了。”餘傑關上店門,給自己倒了杯君度,打量著正在擼貓的顧文韜說,“前天周末大兵說在盛隆廣場的滾軸迪廳碰見她了。”


    顧文韜跟沒聽見似的,懷中的小貓崽被擼疼了,揚起爪子就撓,瞬間在他手背上留下一道紅印。


    “你倆吵架了?”餘傑也沒指望悶葫蘆開嘴,繼續說,“咱爺們怎麽能跟小姑娘一般計較?她在我這兒還辦了年卡呢,迴頭用不完給作廢了啊!瞅空把金主帶來遛遛唄。”


    “她沒空。”悶葫蘆悶聲悶氣。


    “那你……”


    “我和她沒關係,就一同學,碰著了幫過兩次。”顧文韜不耐煩道。


    “我也沒說什麽啊,”餘傑無奈道,“誰不就是把她當個愛鬧脾氣的小孩麽?說起來你倆也算同病相憐,你媽她……”


    話多死得快,大嘴巴老板不幸戳中小弟逆鱗,當場被甩了個臭臉,呆不楞登地目送對方暴走而去。他隻好對吧台上的貓崽子吐槽:“可憐的白菜娃兒,瞧你爹媽的脾氣也都不咋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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