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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安城中,處處張燈結彩,邊境的動亂雖然尚未平息,京城卻太平了。夏日瘟疫帶來的陰翳已然散去,重陽節大家都忙著喝雄黃酒祛除邪祟,處處彌漫著月桂花的香甜,兼以各色菊花清新的氣息,著實叫人神清氣爽。泠塵跟在妙鳶身後,看著她露出許久未見的微笑,心裏也莫名愉悅起來。


    遠遠聽得簫聲陣陣,琴音共鳴,似乎是從一所茶館傳出來的,妙鳶咬著酸酸甜甜的山楂果兒,拉了泠塵進去。一盞茉莉花茶呈上來,嫋嫋香氣四散飄逸,妙鳶聽著茶館裏的評書,美滋滋地喝著茶。軟軟這隻大懶貓,許是因為太懶了,所以得以長壽,安安分分趴在腳邊,專心舔著小魚幹。


    歲月靜好,就是不知,師父他好不好。


    正吃著茶,店小二卻上來,添了不少菜,都是妙鳶喜歡的菜。


    “嗯?我們隻點了兩盞茶。”


    “姑娘放心,這菜都是別人請的,喏,就是那邊那位姑娘給你們點的。”


    妙鳶順著店小二指的方向看過去,才發現這茶樓不起眼的角落裏坐著一個孤身女子,初時她戴著麵紗,妙鳶未曾注意到她,現在她取下了麵紗妙鳶才發現,竟然是黛清歡。


    “清歡!你什麽時候來的中原,怎麽不寫信告訴我們一聲?”妙鳶立馬黏了過去,許久不見,黛清歡瘦了一些,不過比以前長得更高了,漸漸有了些女子的風韻,穿著席地長裙顯得格外嫵媚妖嬈,頭頂上的銀飾依舊繁複,襯托得她的脖子十分雪白挺拔。


    “我啊,我往純陽宮寫信了的,肯定是這個臭道士,收到信了沒跟你說。”


    “沒事,我幫你揍他!敢不告訴我。”


    “哎喲喲,姑奶奶們我錯了。”泠塵雙手舉起來,用大袖子遮住臉,裝作害怕狀,“這不能怪我,我可是一直待在萬花,必是門下弟子疏忽大意,沒把你的信轉寄給我。”


    “你一直待在萬花幹嘛?”黛清歡突然發問,語氣嚴厲,臉上似有不悅之色。


    氣氛頓時有些尷尬,妙鳶連忙解釋道:“不是,我師父還有師伯他們去了雁門關,泠塵哥哥去萬花看著我順便教我劍法,不知不覺就耽誤了好幾個月。”


    “你要學劍法怎麽不去純陽宮?那兒你還愁找不到人教你嗎?泠塵哥哥諸事纏身,你這不是給他添亂嗎?”


    妙鳶不說話了,的確是自己理虧。可是從一開始,自己就沒有挽留泠塵,甚至勸過他離開,是他自己賴著不走說沒事的啊。更奇怪的是清歡今天為什麽脾氣這麽大?就算是泠塵哥哥陪自己在萬花穀待了好幾個月,於她也沒什麽關係啊,她犯得著這樣生氣嗎?


    妙鳶有些錯愕,是不是因為自己很久沒有找黛清歡玩她生氣了?畢竟從小到大,她對自己都挺好的,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刻薄。


    “清歡,別這樣難為你鳶兒妹妹。”祁泠塵憋了許久,終於說了句公道話。


    黛清歡轉頭看著泠塵,表情有些異樣“我難為她了嗎?我隻是在跟她講道理啊。”


    妙鳶看著泠塵,他的臉色冰冷到了極點,雖然不說話,卻可以讓人感受到他那種壓抑的眼神,黛清歡終究妥協了,嘲諷道:“行,那我走了。”


    她再度戴上麵紗,轉身揚長而去,後背裸露的蝴蝶骨上,可以看到黑白兩條蛇的紋身。


    “清歡姐姐,今天好生奇怪。”妙鳶不解地撓了撓頭,明明前一秒見麵還那麽熱情,吩咐店小二點上自己愛吃的菜,後一秒就態度大轉彎兇自己。想不通想不通,難道是自己哪句話說錯了?沒有啊。想來想去,妙鳶都想不到一個合理的解釋。


    “別想了,吃完飯我們去逛花市。”泠塵輕輕地在她額前打了個響指,把她從沉沉的思緒中拖出來。


    “好。”她甜甜地一笑。


    一旁的櫃台處,端坐著一位妝容精致的婦人,似乎是這家茶館的老板娘,她的眼神並不在戲台上,而在妙鳶師徒倆身上。她偷偷觀察著泠塵,隻見他從容不迫地喝著茶,幫身邊的少女剝著糖炒栗子,白袍若雪,黑發如墨,眉眼間滿是凜然不可侵犯之勢,也不知是何等山水,才能養成他這般脾性,實在叫人琢磨不透,看似冷若冰霜,卻又隱約能見一抹溫柔,看似倨傲無禮,卻一舉一動風度翩翩。


    她終於坐不住了,一手執一柄茶壺,一手拎著裙裾款款而來,親自給兩個人斟茶,笑吟吟地招唿道:“二位客官慢用,有什麽招待不周的盡管告訴我,這戲本子你們看看,喜歡哪出?我命他們唱來。”


    “勞煩老板娘,不用了。”


    “那客官還有沒有什麽想點的?小店東西多著呢!”


    “謝謝,不用了。”


    妙鳶在心裏默默翻了個白眼,果然又來了,看來日後必不能跟泠塵一起上街,他這張臉太招惹桃花了,弄得自己跟著不自在。


    “客官可聽說了,今日這京中,有一樁大喜事呢!”


    妙鳶這下被吊住了胃口。


    “什麽喜事?”


    “如今皇上根基穩固了,冊立了新皇後,就是當今燕將軍的女兒燕氏。如今京中這般熱鬧,都是為了籌備這帝後大禮,你看這滿街的菊花,都是皇上為了燕皇後命人植的,都說燕皇後喜歡這花。”


    “這麽說,皇上很喜歡這位燕皇後嗎?”


    “那是自然。”


    “真好啊,不過我聽說皇上早年有過一位崔皇後,也曾經恩愛無比,這位崔皇後去哪裏了?”


    “這個可說不得。”老板娘神經兮兮的,見泠塵無意同自己多說什麽,便自討沒趣招唿其他顧客去了。


    泠塵依舊不緊不慢地啜飲著茶水,慢條斯理問道:“鳶兒你怎麽這麽關心這個?”


    “啊?沒有啊,隻是比較好奇而已。”


    “這麽好奇宮裏的事,不若我帶你進宮逛逛。”


    “不不不,我可不想去。”


    “我知道你想問的什麽。”


    “瞎說,你怎麽可能知道。”


    “哈哈哈我可是會讀心術的,那我來告訴你吧,這位崔皇後是楊貴妃的侄女,當年仗著母家權勢做了不少刁蠻之事,馬嵬驛兵變之後,她失了勢,迴長安不久就心思鬱結病死了。”


    “好吧。”深宮之中,刁蠻跋扈,實在是愚蠢之舉。


    兩人喝完茶,隨意在街市上逛了逛,便迴到了泠塵位於京城的宅邸。此處宅邸是皇上新賜給泠塵的,嘉獎他作為太史令辦事得力,也算是一所大宅子了,花鳥魚蟲怡然成趣,樓閣亭台軒轅崢嶸。最耀眼的,是這府邸中到處植滿了鳶尾花。


    “怎麽樣,鳶兒你喜歡這裏嗎?”


    “喜歡,要是師父在就更喜歡了。”


    泠塵心情有點複雜,不過還是故作無事說道:“這宅子雖是禦賜的,地址卻是我選的,細節也是我慢慢設想的。你看這紫藤院,就是專門給你設計的,有幾畦菜地可以讓你種上梔子一類喜歡的藥材,種你自己喜歡的花兒也可以,就和花穀裏一樣。這個小隔間你應該看出來了,放著書架,給你以後藏書用,這池泉水是引的活水,你若是喜歡,我讓他們加個亭子在這,這樣你夏天可以在這裏納涼,不過加了就顯得擁擠了,我思慮了好久……”


    “那個……”她忍不住打斷了泠塵:“泠塵哥哥,你不用這麽費心費力,我還是在花穀待得多一些,你這院子留給我一個人,太浪費了。”


    “不會呀,隻要我們家鳶兒喜歡就好。何況,你師父第一次離開你這麽久,心裏很是放不下,囑咐我要好好看顧你呢。”


    “謝謝泠塵哥哥。”


    下午時分有宮裏的小太監來了,一乘小轎把兩個人送進了皇宮。坐著馬車穿過層層宮門,妙鳶好奇地掀開轎簾,隻見巍巍宮牆,紅得耀眼,一旁的禁軍侍衛,皆斂聲屏氣,如履薄冰。


    妙鳶見了,也便悄然合上了轎簾,端坐於轎內,心下納罕,為什麽泠塵哥哥會想做這官。從小到大,印象裏泠塵哥哥都是個不食人間煙火的美貌道長,雖迷倒了萬千女子,卻一心修道不解風情,怎的現在變了模樣,不僅這太史令做得美滋滋,甚至還想辭去純陽宮主事一職來做官,重陽節不去自在登高,還待在宮裏陪皇上玩什麽騎射,實在不像他的風格。


    想來純陽千山雪,與這皇城萬重牆格格不入,這兩者卻在泠塵哥哥身上完美地統一起來。


    騎射活動在宮裏的校練場舉行,泠塵在城牆上的看台裏尋了一處好位置,讓妙鳶坐下,自己轉身下去,和文武百官一同在場外騎馬等待,他帶著一簇特製的箭矢,上麵有標簽貼著他的名號“泠塵”,輪到他時,隻見他打馬而過,絕塵而去,一邊騎馬一邊手起箭出,目光如炬,招招凜厲,速度之快令其他人唏噓不已。


    “祁大人竟跑這麽快,能射中靶心嗎?”代宗低聲同穆皇後議論著。


    “看結果吧,我看這位祁大人騎射倒是很精通呢,純陽宮還教弟子騎射麽?”


    “咚咚!”兩聲鼓響,泠塵跑完了全程,他把披散的長發攏了攏,取下護甲丟給一旁的小太監,徑直跑上了城牆。代宗的目光一直未離開過他,隻見他座位旁跪坐著一名女子,看他上去,欣欣然起身招唿他,兩個人似乎在說著什麽,向來冷酷無情著稱的祁大人,竟然露出了一抹難得一見的笑容。


    “蔡公公!”他喚道,身旁的小太監立馬會意,湊到皇帝身邊,隻聽得代宗悄聲問:“祁大人身旁那女子是誰?”


    “迴皇上,是太醫署醫師蘇硯懸的大弟子,萬花穀一脈的傳人,名喚蘇妙鳶的。”


    “就是那個醫好了燕將軍的女子嗎?”


    “迴陛下,正是。”


    燕皇後笑了笑,輕聲道:“蔡公公你去下個帖子,今日重陽晚宴,邀那位蘇妙鳶小姐一同赴宴。”她臉上的妝容甚是精致,雖是出身將門,她卻沒有一點將門虎女的威勢,氣質反而十分溫婉,詩書六藝俱通,皆是小時候父兄曾把她送至長歌門修習的緣故。不過再美麗溫婉的女子,一旦遇上心愛的人,便難以保持理智了,她看得出皇帝對妙鳶深有好感,故意補充道:“蘇家如今雖沒落,蘇小姐卻還是不失名門風範,燕祈如今正向她求親呢。”


    “哦,是嗎?”皇帝的臉上麵無表情,看不出任何的波瀾。


    “皇上若是看重她,不若讓她進宮做個才人如何?”


    “這倒不必,我不過是好奇,究竟什麽人能讓祁大人那個老古板笑一笑。”代宗飲了飲酒,注意力很快轉移到了其他騎射的大臣身上,一輪完畢,底下的小太監取下正中靶心的箭矢,按標簽清點數量,射中最多的,果然是祁泠塵。


    “來人,賞!尋常物件祁大人怕是不稀罕,這方鎮紙在我的禦書房陳列了好幾年了,鎮的是公文,也鎮的是我大唐的山河,朕今日便將它賜給你,往愛卿一如往常,幫朕鎮守這山河。”


    妙鳶因是硯懸的大弟子,所以格外收到優待,不過一個下午,內宮便傳遍了,說是重陽節宮裏來了一位小神醫,是萬花穀醫術的傳人,當日還醫好了當今燕皇後之兄燕祈的傷。燕氏一族,聲名煊赫,當今的太皇太後出自燕家,不僅如此,燕皇後之父為當朝大將軍,在平定安氏叛亂中出了不少力,是代宗的心腹,是以順理成章他的女兒跳過殿選,直接被冊封為皇後。這樣一位德威並重的皇後,竟親自下帖子,請妙鳶去喝茶,讓她有些受寵若驚。


    “皇後請你去,你必得去的。”泠塵溫聲說道,“我來幫你打扮打扮如何?”


    妙鳶看了看銅鏡中的自己,皓齒明眸,肌膚雪白,誠然是個美人胚子,泠塵再飾以時興的發髻宮花,足足增添了不少光彩,沒想到妙鳶卻隨手拿過一麵紗,遮住了半張臉,才啟程去太極宮。


    “民女參見皇後,皇後千歲千歲千千歲。”入得正殿,見得正殿上端坐著的那錦繡華服的貴婦人,妙鳶隻是跪在地上行了個大禮,並不曾抬頭,雙手合於地上,委實是個極端正的大禮。


    “這孩子倒是知禮的,抬起頭來讓我瞧瞧。”皇後顯然很高興,原以為山野裏長大的,必然不甚懂禮,這孩子卻如此識禮數,不愧是萬花穀一脈的弟子,她當即招唿了侍女,打賞了妙鳶一枚玉鐲。


    “這青萼鐲,是西域迴紇進貢的,用上等的和田玉製成,極為精致,且舉世無雙,本宮將它賜給你。”


    “民女惶恐,萬萬不可受此等大禮。”


    “無妨,也隻有你這樣脾性的可人兒,才配得上這玉鐲,本宮橫豎用不著,賞賜給你也不算浪費了好東西,平身吧。”


    “民女謝過皇後。”她接過賞賜,一字一句,口齒伶俐地謝了賞,款款立起身來,燕皇後見她雖遮著麵紗,眉目卻甚是清秀靈動。


    “如何以紗遮麵,不若取下來,讓我看看你們萬花穀的美人兒。”


    “民女近日偶感風寒,不宜傳染他人,還望皇後娘娘見諒。”


    “說起來,當日吾兄燕祈燕大人還曾提起過,要向蘇家三小姐提親呢,就是你吧。”


    “正是民女。”


    “那麽如何拒絕了這門親事?與皇家宗室結親,可不知是多少女子的心願呢。”


    “民女年歲尚小,且一心在於醫道,暫時並無出嫁的打算。”


    妙鳶懂了,看似簡簡單單請她來喝茶,原來是要為她表兄討一個說法。妙鳶先時不曾放在心上,如今想起來,這位燕祈公子登門十多次,每次都被師父好言款待然後送走了,想來是有夠鬱悶的。妙鳶隻知道他是宗親,沒想到當朝皇後,竟然就是他胞妹。


    “真是這樣嗎?還是蘇小姐看不上我這兄弟,另有鴻鵠之誌呢?”


    這話說得委婉,妙鳶卻聽出了深意,穆皇後指的應該是殿選。畢竟一個琴棋書畫皆通的女子,吸引了眾多貴族男子求親卻又一一迴絕,很大的可能是這位女子另有誌向,想參加殿選成為皇帝的後妃。氣氛有些緊張,妙鳶心裏盤算著,這皇後之位果然不好坐,拉攏,威脅都必不可少,其中輕重更是要掂量清楚。很明顯,她送青萼鐲是為了拉攏,而這一句話,則更多是威脅的成分。


    自己倘若不答應燕氏的求親,便很有想成為後妃的嫌疑了。


    “民女愚鈍,唯一的期望不過是平安度過一生罷了,皇室宗親雖富貴,身上的擔子卻多,非民女所能承受的。民女所願,不過是尋一心人,白頭偕老罷了,燕公子才貌品德高貴,並非民女看不上,而是民女高攀不上。”


    “你不與他多相處,怎知他不是一心人?”


    兩人正談著,突然有小太監來傳:“太皇太後駕到!”妙鳶再度跪下行了個禮,隻見另一位貴婦人盛裝款款而來,說是太皇太後,其實這位婦人也不過四十來歲,不過是因為皇位更迭有些頻繁,才讓她這樣年紀就做了太皇太後,當日她不過是玄宗身邊一個不起眼的妃子,在玄宗退位後被封為太妃,燕家平定叛亂立下了汗馬功勞,加上燕家晚一輩的燕薔被冊封為皇後,這位太妃便連帶著被封了太皇太後,保養得極好,容貌依舊傾國傾城。


    為什麽感覺,太皇太後看著自己的眼神有些異樣?而且隱隱約約感覺得到她身上那一種威勢,讓自己有些惶恐,妙鳶低著頭,總覺得哪裏不對勁。


    “薔兒!收拾收拾,一同去晚宴吧,別讓皇上等著了。”


    “姑母放心,我這就去,蘇小姐你也一同去重陽晚宴吧,特意為你留了席位呢。”


    燕皇後說著,親自把妙鳶扶起來,絲毫沒有作為皇後的架子,拉著她的手款款往外走:“蘇小姐若有興趣,可拿這腰牌隨時出入內宮找我,聽聞蘇小姐琴棋書畫樣樣俱佳,我還有些問題想要請教蘇小姐呢。”


    “不敢當,皇後太抬舉民女了。”


    重陽夜宴,不乏王公貴族,觥籌交錯,眼花繚亂。妙鳶一個人坐在自己的席位上,頗感無聊,不多時果然見到燕祈現身了。她有些措手不及,假裝很熱,拿起手邊的扇子慢慢扇著,借機擋住臉,但願這位燕公子不會發現自己。


    可惜還是被他發現了。他臉上頓時有了喜色,興衝衝地跑過來找妙鳶,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鳶兒,好久不見啊,走我們看戲去。”


    “我就不去了吧。”她突然被燕祈這樣抓住手腕,臉頓時變得緋紅,很是害羞地掙紮了下,企圖擺脫燕祈的手,沒想到他抓得更緊了,絲毫沒有注意到妙鳶的窘態,仍舊眉飛色舞地說道:“聽妹妹說你今日來了宮中,我特意讓他們準備了戲文呢,走吧走吧,這宴會上多無聊。”


    妙鳶仍在掙紮,一邊收手一邊窘迫地看看周圍,生怕被人看到這光景。沒想到背後突然響起了熟悉的聲音,是燕皇後,她溫聲提醒道:“哥哥,你可失禮了。”


    “啊?”燕祈有些疑惑,看著妙鳶羞紅的臉,頓時明白了,匆忙撒了手,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那個,蘇小姐,我不是故意冒犯你的。我在軍中待得久了,要是禮數上有失,請蘇小姐原諒。”


    “無妨。”妙鳶微微欠身,向燕皇後和皇帝行了個禮。


    燕皇後也開解道:“我這兄弟素來沙場征戰慣了,如今雖封了郡王,卻還不熟悉宮中的禮數呢。”她言語間很是溫柔,一舉一動都極為端莊,一邊安慰妙鳶一邊幫她理了理袖子上的褶皺,溫聲說道:“萬花穀雖是世外桃源,但也僻遠,蘇小姐可願意入宮做太子的陪讀?近朱者赤,我真心傾慕蘇姑娘的才學,希望可以時時請教呢。”


    “多謝皇後娘娘美意,臣女才疏學淺,不宜陪讀。”


    “也罷,總得蘇小姐歡喜才好,我也不勉強你。”燕皇後如此說,朝燕祈使了個眼色,便挽了皇帝的手,去見其他賓客了。


    重陽節了,以後天氣慢慢就冷了,師父他在邊關,可還好嗎?


    妙鳶的思緒漸漸飄遠了,心思已全然不在宴會上,直到燕祈在她眼前晃了晃,才打斷了她的思緒:“鳶兒,帶你進宮的祁大人,你們是什麽關係啊?”


    “怎麽了?”


    “我多次派人邀你來京城遊玩,你都說忙著看醫書沒空來,怎麽有空跟祁大人來?方才在騎射場上,你還幫他擦汗,你是不是喜歡他呀。”


    妙鳶有些哭笑不得:“你在想些什麽啊?祁大人,是我師父呀。”


    “真的嗎?”


    “真的呀。”


    “我不信,除非你答應我,來宮裏做太子陪讀。”


    “不是,為什麽呀?”


    “這樣我們就可以天天見麵了呀。你也知道,我傾心於你非你不娶,可你卻對我冷冷淡淡的,必定是不夠了解我的緣故。給我三個月,你入宮做太子陪讀,若三個月過去你還不喜歡我,我從此再也不去打擾你。其實不瞞你說,皇後娘娘會提起讓你來做太子陪讀,也是我去求她的結果。”


    “不是……”妙鳶隻覺得好笑,可是看著燕祈真誠的眼神,便又笑不出來了。原本以為他隻是一時心血來潮,沒想到他這麽認真,若是自己不答應,他會不會對泠塵有不好的揣測?罷了,左右不過是三個月,三個月過去自己堅持說不願意,他便從此離開自己,互不羈絆,多好。


    她甜甜地笑了笑:“好,我答應你。”


    妙鳶突然感受到了袖子裏的異動,心思全然不在燕祈身上了,她袖子裏藏著一個小小的盒子,裏麵蟄伏著一隻蠍子,是早年黛清歡送她的,那時候清歡告訴她,用這盒子可以召喚出一隻蠍子,這蠍子會指引她找到清歡。今日自己未召喚它,這小小的蟲子怎麽這麽不安分,自己在盒子裏亂動。


    難道是因為,清歡在附近?不過她怎麽可能來宮裏。


    宴席還在繼續,不多時,忽然有小太監進殿稟告:“南詔國使者到!”


    代宗示意了一下,身邊的蔡公公氣沉丹田喊道:“傳!”


    進殿覲見的南詔國使者,不是別人,正是黛清歡,她身後跟著的則是南詔國皇室成員,一位使者上前稟報:“我南詔國近日迎公主迴宮,特來□□朝見陛下,願兩國今後永結同好,邊境安寧。”


    居然是清歡!難怪白天會見到她。


    妙鳶早前聽說過,南疆南詔國有一習俗,每朝每代都會派一位公主為國祈福,這位被選定的公主會從五歲就被送往五毒教的女媧殿,日日祈求保南詔國平安,直到二十歲才會恢複自由身,被迎迴南詔皇宮,舉行冊封大禮。妙鳶知道南詔國有這習俗,卻不知和自己從小一起長大的黛清歡,就是南詔國這一代的公主。


    她剛被冊立公主,就打定主意帶貢品來朝拜唐皇,以求和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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