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天就要下山,去慶台莊。”


    顧臻手指攏在袖中,微微攥緊。


    “你以後有什麽打算?”


    說起這個,林歲歲臉上的笑容都快甜成蜜糖。


    “我想守著宋辭。”


    她最初的願望,到今日也不曾改變。


    唯一變化的就是對他的感情。


    從試探、算計到現在的心甘情願。


    顧臻被她的笑容硌的眼疼。


    “你真的不記得馬家莊發生了什麽事麽?”


    他緩了又緩,心底的不甘還是讓他又問出了這個問題。


    可那雙眼既茫然又無辜。


    顧臻看了半日,忍不住嗤笑道:“我究竟還在期盼什麽。”


    “顧……師兄?你怎麽了?”


    林歲歲見不得朝氣蓬勃的年輕人這副頹然的模樣。


    她試探地扯了扯顧臻的衣袖,“是不是我在馬家莊惹你生氣了?”


    “還是,我做了什麽……”


    林歲歲的話頭停住,猶豫地看著眼睛驟然發亮的顧臻。


    難不成在那段失去的記憶中,她真的對顧臻做了什麽過分親密的事?


    未收迴的手被顧臻仔細地握緊,“你想起來了?”


    “……沒有。”


    林歲歲瞧他這樣子,多半是自己做下了什麽糊塗事。


    不但招惹了顧臻,還將宋辭激出了心魔。


    她越想越覺得這猜測靠譜。


    可自己心中隻有宋辭。


    怎麽能再與顧臻拉扯不清。


    尤其,她還在床第之間,被宋辭纏著發了誓言。


    那時候的宋辭哪裏還有什麽清冷溫潤。


    一味的纏住她,熱情似火。


    然後將兩個人一起燒成沸騰的水。


    估摸著是被他纏的狠了。


    現在隻要一想起宋辭。


    她耳朵就會猛地發紅。


    眼看顧臻會錯了意。


    林歲歲低低喊了他一聲,“顧師兄?”


    “你那時也像這樣臉紅。”


    顧臻的眼神迷離,將林歲歲一把帶進自己懷中,“叫我,顧哥哥。”


    “現在卻隻會叫宋辭。”


    “歲歲,你知道你的哭聲有多惑人麽?”


    想起那日去後院看她,無意間聽到的動靜。


    顧臻心口澀然。


    將掙紮的林歲歲定在自己懷中,痛苦萬分。


    “歲歲,他不會一直陪著你。”


    “他是神君凡胎,注定與我們這些普通人不同。”


    “隻要你願意,我可以陪你一輩子。”


    “你不說話,我就當你答應了。”


    顧臻眼角下的淚痣鮮紅,在她脖頸處細細品嚐著女子香氣。


    “歲歲。”


    他依依不舍的抬起頭,在她唇上吻了又吻,“宋辭不會迴來了,你跟我迴去。”


    “我會對你好的。”


    林歲歲氣得白眼都快翻上了天,可她動不了,開不了口。


    隻能轉著眼珠,在心裏將顧臻罵了一百多遍。


    她罵著罵著突然迴過味來。


    顧臻是不會這麽孟浪地對待女子之人。


    事出反常比有妖。


    林歲歲眼珠轉到盡頭,才費勁地瞥到一個衣角。


    原來又是一場局。


    可顧臻這麽做又能得到什麽?


    沒人能迴答林歲歲。


    她被顧臻抱著,一路走迴了繁星苑。


    “這便是你引本君到此處的目的?”


    宋辭眉目冰冷,瞧著身前頭發花白的暮虛子。


    “她生性風流,見到長得好看之人就肯投懷送抱。”


    暮虛子拂塵一擺,低垂下眼,“弟子隻是怕您被妖女所惑,歸位受阻。”


    “妖女所惑?”


    宋辭冷然,“如今本君已然蘇醒,剩下的事你與山中眾人不可多加插手。”


    “至於她,本君另有計劃。”


    他手指一捏,暮虛子應聲跪在地上,“本君蘇醒之事,在複位之前,不可外傳!”


    “弟子遵命。”


    暮虛子提著一口氣送走宋辭,手中的拂塵也有些拿不穩。


    如今的神君凡胎心魔未除就被強行喚醒。


    性子也與記載大為不同。


    想起河穀規勸之言,暮虛子心頭幾跳。


    隻得將慌張壓住,又將靜心咒念了好幾遍,才漸漸冷靜下來。


    無論如何,宋辭已經蘇醒。


    那複位便是水到渠成。


    暮虛子手指一掐算,這會顧臻也該在知雨秋候著了。


    答應他的靈器,雖然貴重,卻也值了。


    繁星苑後院裏驀然傳來女子的怒聲。


    “無恥!”


    顧臻剛剛才解了林歲歲的術,就被她一把推了出去。


    “歲歲,我的心意是真。”


    他輕輕拍著門板,“我不在乎你與他之間的事,隻要你願意,我可以現在就帶你迴靈岩山!”


    “歲歲,你好好想想我的話。”


    “顧臻!”


    林歲歲狠狠擦著被他碰過的地方,怒氣衝衝嗬斥道:“我在意!我這一生,隻願與他相守。便是我在馬家莊對你做了什麽過分的事,今日也一筆勾銷。”


    “可他給不了你一生!”


    顧臻靠在門板,也激動了起來,“現在的他是不是宋辭都難說!”


    “顧師兄。”


    宋辭冷冰冰的聲音從房頂傳來,“女子若是不願,你再死纏爛打也是沒有用的。”


    “......宋辭?”


    顧臻瞧著他輕巧地落在自己麵前。


    往日裏冷清的雙眼寒意凍人,“顧師兄還是先去知雨秋的好,免得暮長老等著急。將那上好的靈器又收迴庫中。”


    “至於我是不是宋辭。”


    他聽著房裏低低的啜泣,心裏瞬間煩躁許多,“她會知道的。”


    “你!”


    顧臻被他堵得啞口無言,剛要邁步離開,就被宋辭擋住了去路,“另外,以後莫要碰她。”


    他的聲音壓得很低,“你也知道,她是我的人。”


    “若是再動歪腦筋,我便讓你生不如死。”


    宋辭嘴角一斜,“你身後的顧家,亦然。”


    “......”


    顧臻迴頭看了眼緊閉的房門,抬腳避開了宋辭。


    院子裏清淨許多。


    宋辭站在林歲歲門外,沒什麽表情。


    良久,他才敲了敲門。


    陌生又熟悉的喚著她的名字,“歲歲。”


    若是從前,還應該帶著笑意。


    宋辭剛剛彎了唇角。


    門就被人從裏麵打開。


    林歲歲眼眶哭得通紅,撲進宋辭的懷裏更加委屈。


    他的兩隻手下意識地便緊緊抱住了林歲歲,就連嗓音也不由自主的溫柔。


    “我迴來了,歲歲。”


    “宋辭。”


    林歲歲眼淚一把鼻涕一把的抬起頭,哭得是真慘。


    竟然會這麽委屈。


    宋辭眉頭都皺了起來,用衣袖將她的鼻涕擦了擦。


    在問仙閣四層的七日。


    他記起來很多,有亙古不變的白雲之巔,也有各種失傳術法。


    忘的很多。


    比如他是怎麽到山中來的,又比如這山中的那些同期。


    唯有這張臉,一直在腦中,怎麽也忘不掉。


    關於她的點點滴滴,都像是刻在了心上。


    便是沒有之前那種情意。


    身體也會下意識地去照顧她。


    現在她還抽抽噎噎。


    與腦海中珍藏的那個哭腔明顯不同。


    也不知,她是不是真的如記憶裏那般甜美醉人。


    過去的宋辭需要克製。


    現在的他,不用。


    尤其現在天色漸晚。


    “歲歲。”


    宋辭手指伸進她的衣領,眼中全是探究,“我想......要你。”


    他的手比眼睛更清楚身下的人哪裏最甜。


    指尖劃過細嫩的皮膚,兩個人都是一愣。


    “宋辭?”


    林歲歲的聲調越發嬌軟,無力地推著壓上來的他,“你是宋辭?”


    “自然是我。”


    他的手還在不停地開墾,眼中的冰冷漸漸融化,跟那夜失控的宋辭不斷融合。


    “法子,我已經找到了。”


    宋辭低眼望著臉色漲紅的林歲歲,隻覺得渾身要燒透了,“你乖,這便是法子。”


    房門被他猛地用術法關上。


    燭火燃起。


    將他的癡迷全都映照在交疊的人影之中。


    “歲歲。”


    海浪襲來,將宋辭最後一絲清明全部席卷。


    林歲歲便是他在海浪之中唯一的浮板。


    宋辭撒不開手,也不想撒手。


    他帶著同樣癡迷的林歲歲,在一波又一波的海浪中由衷地感歎道:“歲歲,再哭一哭。”


    “宋......辭”


    林歲歲顛的渾身發顫,避開他吻過來的臉,“你是宋辭,對麽?”


    “我是。”


    海浪越發強烈,撞得林歲歲發髻散落,隻留下他最愛的哭音。


    天色發白。


    林歲歲早就被衝散了架,她一口咬住宋辭的肩頭,嗚嗚咽咽的求著他,“不行了......過兩天,好不好?”


    “歲歲,再一會就好。”


    他的聲音帶著笑意,可依舊沒有放過林歲歲。


    眼看傷處又紅腫難消,宋辭總算起了善心。


    不過是才抬手,林歲歲立馬縮迴了被子,“不上藥。”


    上藥?


    宋辭指尖的光芒熄滅,比起施術,果然還是上藥更能親近她。


    “要想避開妖丹引發的天雷劫,這法子便要經常使用。”


    他說得正經,“不上藥傷口隻會更疼。”


    若說之前林歲歲還有些懷疑,現在倒是有五成篤定他就是宋辭。


    如果宋辭神魂真的覺醒,那就接近與夢辭神君的性子。


    既然接近,那就該是冷漠與巋然不動的穩重。


    而不是與之前一樣磨人。


    更不會貪圖這一室旖旎。


    “宋辭。”


    林歲歲瞧著他認真上藥的模樣,壓住碎成癢意的聲音,“我好想你。”


    “我以為,你再也不會迴來了。”


    她本來是想笑著跟他說這番話,可眼淚就像是開了閘的水庫。


    宋辭手指還在她傷處停留,隻得伏在她耳邊壓低了聲音,“我都知道。”


    “歲歲,你得鬆開,我才能繼續上藥。”


    他眉眼之間有些不同。


    林歲歲被他說得更加羞惱,傷處隨之收緊。


    兩個人都紅了臉。


    “我......我......我”


    林歲歲結巴了半天也沒說出個完整的句子。


    倒是宋辭眉眼柔和,輕輕在她唇上啄了啄,“我知道你的心意。”


    “雖然我思緒有些混亂,但這裏。”


    他將林歲歲的手覆在自己心口,“有你。”


    “你所擔憂的事,我都明白。”


    “我......是宋辭。”


    他的聲音安撫了林歲歲不安的心。


    但宋辭的性子的確變得有些不同。


    林歲歲喘了幾口氣,尋了個空檔問道:“那你的心魔呢?”


    “心魔難解。”


    那些被珍藏的記憶,便是心魔。


    宋辭不是沒試過將這些片段從腦中遺忘。


    可隻要一觸及這些記憶,整個人就會痛的難以自持。


    如今一夜時光。


    他便更加舍不得忘,也無法忘。


    惑人也罷,醉人也好。


    宋辭歎了口氣。


    緊緊抱著林歲歲,兩人分著同一口空氣,將唇舌糾纏到了極致。


    繁星苑後院,一時之間。


    冒出了許多盛開的桃樹。


    暮虛子對此更是有苦難言。


    宋辭不許人去打擾。


    呆在繁星苑後院已有半月。


    就算神魂覺醒,也需勤加苦練。


    不然修為不夠,空有一腦子術法,如何擋得住升仙雷。


    河穀瞧著愁容滿麵的暮虛子,本想揶揄幾句,可這畢竟也是夢陀山的大事。


    他不敢怠慢,隻好嚴肅著臉,斟酌道:“我想宋辭不過是新鮮勁還沒過去,畢竟他老人家也寂寞了上萬年。”


    “休得胡說!”


    暮虛子捏出一個結界,“神魂一旦覺醒,這山中的風、花、草、木、水、魚、鳥便都是他感知的道。”


    “本想借助問仙閣四層將他心魔去除,專心修道。”


    暮虛子眼睛都快瞪出了天,“現在反倒讓他失了控製。”


    “還是師弟你說的對,這裏麵都是有定數的。也不知我這糊塗的一出手,會將他推進什麽樣的危險之中。”


    “師兄也莫要心急。”


    河穀倒是不太擔心,“往日裏看,也就林歲歲能製得住宋辭。她向道之心誠摯,自會將他重新引迴修道之路。”


    “她?”暮虛子苦笑,“她便是宋辭的心魔,重迴修道,談何容易。”


    暮虛子這話就有些有失公允。


    林歲歲這半月來,可沒少跟著宋辭打坐修行、練習術法。


    隻不過,他總是教她一些又長又難又拗口的。


    若是半柱香學不會。


    就要被他親自教導,身體力行。


    林歲歲被他纏的時時無力,倒還真將那些術法牢牢記在了心中。


    就連眉間的藍光也越發奪目。


    像一顆明珠,躍躍欲出。


    宋辭每每望著她眉間,都是一臉欣慰。


    “這法子果真管用。”


    他握住林歲歲的腰身,瞧她一臉沉醉,眼中的情意漸漸浮現。


    “歲歲。”


    海浪裹著光芒向林歲歲襲來,顫抖之間。


    隻聽得到宋辭滿足的低語,“我們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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