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稱唿?”


    林歲歲渾身都疼,這會就是問她昨天吃了什麽,估摸著都想不起來,沒法動腦。


    更別提宋辭這一問。


    “歲歲,你想想你二娘怎麽稱唿你爹的?”


    宋辭今天精神好,山中長老還差檀龍與河穀,學堂也不開學。


    有的是時間與她慢慢理順所有事情。


    他的手指在林歲歲腰間遊弋,好奇她所有的地方。


    “你......”


    林歲歲漲紅了臉,現在可是青天白日。


    他怎麽能一邊“折磨”她,一邊還帶著一副清冷的模樣。


    “你想到了嗎?”


    宋辭手下動作未停,眼角上揚,正等她說出那兩個字。


    “老爺???”


    林歲歲瞧他一臉茫然,心裏都快樂開了花。


    可她眼中還是誠摯的很。


    很難讓人懷疑,她是不是裝傻。


    “......”


    宋辭被這兩個字驚得一口氣差點沒上來。


    隻一把按住笑得發抖的林歲歲,佯怒地咬住她的唇角,“歲歲,我是你的誰?”


    “是我的......”


    宋辭想聽的那兩個字,林歲歲猶豫又猶豫,始終說不出口。


    眼看他漸漸失落。


    林歲歲扭扭捏捏,磕磕巴巴的小聲念出兩字。


    “宋辭。”


    宋辭目光沉靜,隻瞧著她不做聲。


    林歲歲咬了咬牙,悄悄抬眼朝他又喚了一聲,“宋辭。”


    “我......我說不出口。”


    她縮在被子裏,有些悶悶不樂。


    “說不出口就算了。”


    宋辭歎息,反正昨夜也太過潦草。


    等山中事務忙完,他去林家正式提親,再請上一眾師兄弟觀禮,那時林歲歲便是他名正言順的道侶。


    那時候改口,也不遲。


    他覆在林歲歲上方,手指往下貼了一段。


    耳朵都紅透了,“我先幫你上藥。你忍著點。”


    “嗯。”


    林歲歲偏過臉,不敢去看他的樣子。


    冰涼的觸感從裏麵傳來。


    她明明繃直了身子,卻還兀自抖出了破碎的聲音。


    “宋辭,別......上藥了。”


    林歲歲帶了哭腔。


    聽得宋辭額頭上滿是汗珠。


    日光通透,他一垂眼就能看到林歲歲酡紅的臉,比昨夜還要惑人。


    “歲歲。再忍一忍,不上藥不行。”


    他的聲音又低又啞,手指帶著藥膏仔仔細細將受傷的地上塗抹了幾遍。


    “感覺怎麽樣?還疼不疼?”


    宋辭問得細致,手指卻沒停下。還留在傷處,繼續塗著藥膏。


    “別!”


    林歲歲眼角都燒紅了,可宋辭一臉淡然,眼睛裏沉得似夜。


    與昨晚的那個有些失控的宋辭明顯不同。


    林歲歲生怕自己想多,隻用手捂住不知往哪看的眼。


    嗓音都無力了許多,“好些了。”


    “這裏嬌嫩,還是要仔細些好。”


    宋辭指尖才從傷處拿開,林歲歲整個人都放鬆了不少。


    可他不知又從哪掏出一個玉瓶。


    “不用了。我......我不疼了。”


    林歲歲慌張地鑽進被子不肯出來,宋辭嘴邊的笑意不歇,說出的話隱隱帶了威脅,“再不出來,可要變貓了。”


    變貓?!


    那不更是羊入虎口。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麽。


    絕對不行。


    反正剛剛他也隻是上藥。


    左右又是白日,宋辭應該不會跟昨晚一樣纏人。


    兩害取其輕。


    林歲歲痛定思痛,從被子裏露出一張臉,與他討價還價,“隻上這最後一瓶藥。”


    “好,我也隻有這最後一瓶了。你放心,上藥而已,不會太久。”


    他言之鑿鑿。


    林歲歲仔細打量了他兩三遍,看樣子不像是誆她。


    這瓶藥比之前那藥膏更加清涼。


    宋辭塗藥一如既往的細致,一點點往受傷的深處蹭去。


    他動作輕緩,傷處的痛意的確減輕不少。


    可姿態就格外曖昧。


    “別忍著。”


    似是看出她的難受,宋辭在她耳邊悄悄哄著。


    “你的哭聲好聽。”


    林歲歲低低的哭腔立馬斷了聲響,再也不肯搭理宋辭。


    可傷口還被他拿捏在手心。


    林歲歲隻得咬住被子,將嗓音全都壓在棉花裏。


    她不哭不看宋辭。


    宋辭指尖上藥的動作就更慢了。


    尤其他這藥擦了有快一個時辰,林歲歲越發的口渴。


    “......我想喝水。”


    她被他纏的沒了脾氣,窩在他懷裏被接連喂了幾杯水。


    “這會感覺怎麽樣?”


    宋辭用手帕擦了擦手指,替林歲歲重新穿上裏衣,問得是清風明月,一派正經。


    雖然上藥的過程熬人,可這藥膏的效果著實不錯。


    林歲歲臉上的紅意還沒消退,身上也沒有多少力氣。


    才瞪了他一眼。


    手腕一抖,水杯就掉在了床榻之上。


    這下床褥上濕了兩塊。


    林歲歲真的要哭了。


    宋辭將她抱在懷裏又纏了半日才鬆開,“歲歲,這幾日你好好歇著。等我從問仙閣迴來,就下山提親。”


    戚長老的身後事格外簡單。


    隻是又辛苦陶長老與秦柯難去俗世裏尋了他那一支的後人,將戚長老積攢的靈石換做銀兩贈給那些子孫。


    戚家到這一輩,知道戚其生的人少之又少。


    家中的戚老爺子八十高齡,是知道戚其生在夢陀山修仙的最後一人。


    經年的風霜雨露在他臉上化出無數皺紋,瞧著那幾箱真金白銀,也是唏噓不已。


    “我家先祖,走得可安詳?”


    人活一世,不知生時更不知死期。


    便是修仙,也不過是略窺天機。


    再多的金錢,也不如走得時候少受些罪,安詳離世。


    戚老爺子身體雖然硬朗,但總歸年歲在那擺著。


    聽聞戚其生走得安詳,順從了本心。


    隻笑不語。


    這也就足夠了。


    山中眾人得知這個消息,也都是悲切不已。


    至於真心還是假意。


    那便隻有天知地知。


    從馬家莊迴來的第三日。


    夢陀山又恢複了平靜。


    除了每日在學堂再也看不到戚其生的身影,其餘也沒什麽變化。


    “林歲歲,凝神!”


    暮虛子的聲音從陣外傳來。


    吼得林歲歲渾身一激靈。


    長長歎了口氣。


    她坐進靜心陣法不過三個時辰,卻已經走神了好幾次。


    也不知這陣法到底有沒有用。


    名為靜心,卻總讓人胡思亂想。


    “長老,弟子實在靜不下心來。”


    她重新凝神靜氣,可體內就像是有無數聲音。


    不斷與林歲歲談論著生死。


    勸她解脫,一了百了。


    林歲歲越想越覺得委屈,心念一動,一柄羽箭便握在了自己手中。


    “林歲歲!”


    “那是妖丹的迷惑之音,你想想最為開心的事。”


    “莫要搭理。”


    檀龍的聲音粗獷,比起剛剛暮虛子的音量要大好多。


    林歲歲被他喊得心頭一震,腦中便想起了那晚紅燭搖曳。


    “宋辭。”


    那人清冷淡漠的臉驀然湧上心頭。


    她想起宋辭去問仙閣前的百般索求,臉上一紅,將所有雜念全都摒除。


    隻念著他。


    林歲歲心中雜念消退,陣外的長老們也輕鬆不少。


    尤其現在她眉間藍光閃耀,比起之前的星點光芒更是讓人不注意都難。


    就連靈力也比之前純淨了很多。


    暮虛子眉頭緊皺,低低說了兩字。


    “妖女!”


    他這聲近似於輕歎,河穀與暮虛子離得近,聽得清楚。


    眼中的詫異不比在馬家莊見到戚其生出現時少。


    要知道,暮虛子上百年從未對誰有過重話或是情緒。他一向平和又慈愛,之前對於林歲歲也是諸多照顧。


    現在更是費心費力的替她除去體內妖氣。


    可剛剛那一句妖女,卻是極為厭惡與不耐。


    河穀瞧著陣中打坐的林歲歲,容顏嬌媚。


    比起之前多了絲風韻,少了些稚嫩。


    眼角眉梢似是一夜之間長開。


    她與宋辭......


    河穀這麽一想,便清楚暮虛子為何對她如此厭煩。


    可當時林歲歲入山時,大家就都知道。


    這女子是給神君凡胎渡情劫準備的。


    那會也沒見暮虛子有這麽明顯的情緒。


    妖女。


    河穀細細品著這兩字,看來戚其生的死對於暮虛子打擊不小。


    本以為試煉雷鳴終要響起一次。


    卻不想直接折在了馬家莊。


    暮虛子既是大師兄也是山中主事人,怎能不恨。


    如此宋辭麵上清冷,實則對林歲歲癡纏的緊。


    萬一林歲歲妖氣難除,可不就是另一個白牡丹麽?


    河穀越想越覺得此事棘手。


    他瞥了眼無知無覺的檀龍,暗歎自己聽力太好,徒增煩惱。


    靜心陣法一旦開啟,便要整整七日才能結束。


    林歲歲還未辟穀,吃喝拉撒與常人無異。


    堅持半天可以,堅持一天就已經是極限。


    更別提要在陣法裏老老實實坐七天。


    她今早就是怕自己餓的快,所以多吃了一碗粥。


    現在腹內疼痛如刀割,再瞧瞧陣外的三大長老,都是閉目施法,沒有一人注意到她此刻的窘境。


    她又忍了半日,很快就到了極限。


    林歲歲手腳冰涼,再也顧不上什麽麵子裏子,揚聲懇求道:“長老,弟子腹痛。”


    “忍著!”


    暮虛子不同往日裏的慈祥,一臉寒霜,“你入山快要小半年,還學不會辟穀。以後怎麽繼續修仙布陣?”


    他的話像巴掌,狠狠打在林歲歲臉上。


    其他長老的眼神也都是極為冷漠。


    似乎她犯了什麽罪大惡極的事。


    林歲歲清楚暮虛子的心理,隻是現在她快要憋不住了。


    這陣法不開,她又無法闖出。


    隻能低聲下氣的懇求道:“弟子靈根不佳,修行自然慢於其他師姐妹。還望長老憐憫,弟子著實難忍。”


    “師兄。”


    河穀瞧了麵無表情的暮虛子幾眼,手指結印,將陣法留了個缺口。


    “速去速迴。”


    他的聲音對於林歲歲來說猶如天籟。


    顧不上說聲謝意,林歲歲跑的比風還快,直接竄了出去。


    看來憋的著實狠了。


    “師兄,我們修仙講究定數。”


    眼下隻有他們三人,河穀想了想還是勸道:“戚師弟的事已成過往,他既不是宋辭,宋辭也不是他,兩人的事不具有可比性。”


    “況且,林歲歲本就是神君凡胎用來渡劫的女子。你我若是出手幹預過多,他劫數難至,也是無法迴歸神位。”


    “河師弟不必多言。”


    暮虛子擺了擺手,“何為情劫?”


    河穀一時無言。


    倒是檀龍低低開了口。


    “相愛相殺,相思愁斷腸。”


    似是想起往事,檀龍幽幽接道,“痛徹心扉便是劫數,甘之如飴則是緣分。”


    “不錯,既是情劫,那便是難以相守。”


    暮虛子目光悠遠,“送他上問仙閣四層不過是將這時日加快了些,結局可曾變過?”


    河穀瞧暮虛子鐵了心,這樣下去遲早會出大事。


    他一著急,“師兄,也許他們兩人並非情劫呢?”


    “不可胡說?!”


    暮虛子冷下臉,“神君凡胎怎會與這種靈根低劣的女子有緣,不過是她死纏爛打,弄了些下作的招數罷了。”


    “可是,師兄......”


    “夠了!”


    暮虛子打斷河穀,聲音威嚴,“此事不得再提。”


    一時之間,知雨秋安靜的像是無人存在。


    日頭東升西落。


    帶走幾個日夜。


    如今坐在陣法裏的林歲歲比起第一日要得心應手許多。


    不僅那些雜念減少,就連一直學不會的辟穀,也終於初見成效。


    林歲歲偷偷摸了摸自己小了一圈的腰,開心的嘴角咧上了天。


    “如今七日已到,你身上妖氣也少了許多,你且先迴繁星苑,等宋辭從問仙閣出來再做下一步打算。”


    暮虛子三人也累了七日,不等林歲歲迴話,都各自捏訣消失了蹤跡。


    從知雨秋到繁星苑這段路,林歲歲今日走得格外慢。


    反正迴去也是她一人呆在後院,倒不如四處逛逛。


    也不知孟清、齊鶴、顧臻他們幾人怎麽樣了。


    想到這,她甚至還有些盼望遇見林玥玥。


    不過此時的林玥玥多半不在山中。


    書裏寫的清楚,馬家莊一事之後,六州之地不斷有百姓前來求助除妖。


    賀延、林玥玥、司馬究三人一組,差不多該動身去燕爾莊查個清楚。


    聽說孟清體內還有言歡香未解,那她應該就無法與齊鶴、顧臻一同前去慶台莊。


    山中弟子出去了大半。


    留下的除了宋辭那個重點保護對象。


    便隻有她們這樣修為不精的弟子。


    “唉!”


    “歎什麽氣?”


    顧臻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他笑容一貫憐憫,停了半日也不過說出幾字,“好久不見。”


    可他眼中分明還有話要說。


    “顧師兄?!”


    林歲歲在他眼前晃了晃手,笑得天真,“你怎麽在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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