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鑒於我們之間曾經有過的這樣那樣的誤會,巴德老爺認為,要想繼續合作下去,我們就必須對彼此有所了解。作為合夥的提議者,同時為表達敬意,先有我們這邊來告訴你一些事情。”管家鄧肯一本正經地說。


    這是當天的晚上。在克勞大鬧巴德老爺的府邸之後,他料想不到竟還有巴德的人大晚上的跑來碼頭的木屋拜訪他。畢竟,人與人之間是需要一些距離和空間的,有糾葛的人更應如此,不是嗎?


    或許正是因為如此,巴德老爺才沒有親自出麵,而把這尷尬的任務交給了他的兩位得力幹將,鄧肯和老喬。


    “你搞錯了什麽吧。”克勞氣惱地說。“你家主子說得天花亂墜,可你見過哪個合夥人是夥伴軟禁在海邊的破房子的?”


    “他說的有道理。”老喬在一旁說道,鄧肯沒有理會,他似乎是例行公事一般走到了房間的各個角落——檢查灰塵的堆積情況、檢視盆栽的生長是否良好,還有檢查玻璃窗的汙漬有沒有阻礙視線。


    活脫脫一個大管家的模樣。


    “首先,克勞先生。”他說,“這並不是一個破房子,你必須承認,比起公會在碼頭區的群居房和海風酒館後門樓梯底下的軟土地,這是一個不錯的房子,並且你還不用為吃喝發愁,甚至你還可以招待公會那幫可悲的孩子們——”


    “你怎麽知道?”克勞驚訝地叫道,招待耶米爾自不必說,可他已經很久沒有睡過酒館後麵的土地了——至少半年沒有了,難道從那時起,巴德老爺便盯上自己了?


    “情報收集是一門學問。也不是一兩句話就能解釋得通的……請聽我繼續說,其次,我們並沒有將你軟禁,你大可以大搖大擺地走出這間屋子,去碼頭,去下城區,或者繼續去上城區做你行騙的老本行,這都沒有問題,前提是你可以承受隨之而來的風險。”


    “你這就叫軟禁,施壓、威脅、心理暗示。盡管你用花言巧語試圖改變其性質,但這就是軟禁,毫無爭議!”


    鄧肯笑了一聲——這非同尋常,甚至令老喬都大吃一驚。


    “花言巧語,是的。我做了一件班門弄斧的蠢事,實在是失態。老爺的眼光的確獨到,你不僅善於言辭,更具備一擊致命的頂尖嗅覺。”


    克勞沒有聽明白這句話的意思,就當作是一種隱喻的稱讚。


    “那麽,你們是要來解釋什麽?”他沒好氣地問道,算是在態度上有所退讓。


    “第一件事,我們並沒有加害你的夥伴,盡管他費盡心機想要陷害你。你當然可以為此責怪巴德老爺,但我們隻是為他提供了助力,並不會為他的行為負責。”


    “這是真的!”老喬在一旁賣力地附和道。“我們並沒有‘做掉’他,相信我,我很想這麽做,但是我沒有。”


    “那鼠眼去哪了?”克勞追問道。


    “八成,是被那追逐金幣的鬼魅所劫持。這就要說到第二件事了,你再也不能高調地在行走在路上了,無論是白天還是夜間,你都得待在這裏。”


    “為什麽?”


    “因為巴德老爺已經把你的名頭散布到了各處,就像我們對鼠眼做的那樣……竊取了海盜金幣的紅發小賊,目前正藏身於銀港的下城區……”


    克勞簡直要發瘋了,他震驚地站了起來,不知是因為氣憤還是由於驚恐,他渾身上下顫抖不已,甚至再難控製自己的肢體。


    “為什麽……”他竭力問出一句文明的話,腦中卻全是一些將敲碎鄧肯腦殼的血腥畫麵——他忍住了暴力的衝動,他討厭被人綁架,不管是身體上還是在意識上均是如此。而鑒於那強壯的傻大個兒老喬還站在鄧肯身旁虎視眈眈,所以克勞並不指望能對鄧肯施以報複,他要逃走,從窗台,或者直接走大門出去,然後,然後……


    媽的,他發現自己沒有然後了。


    “既然我們是一條船上的人。”克勞迅速轉變態度,向著求生的方向不斷思索。“那我就必須得問清楚了,巴德老爺究竟在盤算些什麽?”


    鄧肯開始踱步,他顯然十分熟悉這房間的布置,他走到窗台下麵的櫃子前,從中取出茶葉,又開始在火爐上燒熱水。


    “偉大的寶藏。”鄧肯輕輕地說。


    “比亨利·埃弗裏的財富還要多的寶藏!”老喬激動地補充道。“因為海盜金幣的傳說是真實的,騙子勞倫斯的故事是真實的!”


    “你們……”克勞已經是怒火中燒,“你們這些為富不仁的家夥,才是這個世界的蛀蟲,真正的騙子!你們滿口胡言,卻對真正重要的事物置若罔聞。我憑什麽相信你,我能從你那偉大的寶藏中得到些什麽?”


    鄧肯和老喬對視了一眼,都發出了笑聲。


    “得到什麽?得到什麽?”老喬不斷重複,那張粉白的大臉陷入了歡樂的褶皺中。


    “你能得到的,自然是寶藏的一部分啊,克勞。”


    這句話吸引了克勞,令他從糾結的、憤怒的、害怕的情緒中解脫了出來。


    “我不會……我不會相信。”他吃吃地說,似乎是在自我暗示。


    “你當然會的,克勞,巴德老爺認為,你就是這樣的人,是他需要的人。然而,我們並沒有白日做夢的餘裕,那隱藏在暗處的敵人不容小覷,他是窺探偉大寶藏的競爭對手,也是你克勞發財致富的路上最大的阻礙。他們是我們利用你和鼠眼做魚餌,企圖釣出的敵人。”


    “這樣一來,那些潛伏已久的臭老鼠一定會露出馬腳來!”老喬摩拳擦掌地說。而鄧肯已經為自己泡好了茶,他喝了一口,微微搖了搖頭。


    “最後一件事,克勞先生,不管你用什麽方法,請看好那枚金幣,也許,那就會成為你的保命符。”


    “那枚金幣究竟是怎麽來的?”


    “即使是巴德老爺,偶爾也會說些實話。”鄧肯簡短地說,並看向老喬


    “是這樣的。”老喬開始解釋,“那東西本來不是老爺的東西,你知道,他所有的財產都是通過正當合法的買賣得來的——大部分都是吧——但是那枚金幣卻是一個賒賬的客人留下的。他得了病,在老爺開在布裏斯托的酒館裏白吃白喝了很久,但卻完全沒有要付錢的意思。這就是你們這些不務正業的小賊愛幹的事情,嗯?”


    他搖了搖眉毛,接著說,“那時候,我正好跟著老爺在英國辦事,我們順便去看了一下那個酒館,你知道的,沒有哪個老板願意客人一直賒賬,所以老爺就想去看看能不能催催債什麽的,可那時,這人已經快要病死了,嘴裏不住地胡言亂語……”


    “他說了什麽?”克勞好奇地問道。


    “嗯……都是些不著調的話,一個勁地要酒喝——好像嫌自己還死得不夠快似的——但他的故事很是誘人,非常生動。這個家夥大概是某個海盜船的船員,他的船長名叫弗蘭克·佩恩,家裏祖傳了一枚金幣……但是一個海盜議會之類的地方背叛了這位佩恩船長,他們遭到了海盜的圍追堵截,船長死了,船也被打得四分五裂,這小夥子抱著木板苟活了下來,他悄悄迴到了故鄉布裏斯托,卻不幸得了疾病,他死的時候,手裏還緊緊地捏著這一枚金幣呢。”


    “所以你們就把死人的金幣據為己有了?”克勞問道。


    “噢算了吧,你們這些小賊就隻喜歡占別人便宜,從不捫心自問!他死前欠下的債足夠頂十個這樣的金幣了,要知道,那東西的成色並不上乘……當時我是這樣想的,後來,你們也知道了,巴德老爺發現了那枚金幣的價值,許多舊時代的書籍、文獻和證詞都表明這並不是普通的金幣……”


    鄧肯喝完了茶,站起身,示意老喬準備離開。


    “繼續說呀!”克勞焦急地問道。


    “時間不早了,並且,克勞先生還沒有證明他是值得信賴的合夥人。”


    “你要我怎麽做?”克勞問道,全然忘記了剛才給自己做的暗示。


    “等待。”鄧肯簡短的說。“做一隻機智的貓咪,在黑暗中耐心、安全、乖巧地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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