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之間,蘇岫與馮知謙跨過火盆,拜過天地,到了喝交杯酒的時候。


    喝過喜酒便是送入洞房,侍奉的小廝和嬤嬤統統都被遣散,堂中隻餘兩位新人。


    馮知謙擔心有人在酒裏下毒,或是在杯上做手腳,用的都是他特製的銀杯,再濁的混酒倒入其中也如瓊漿玉液般清澈好看。


    真是學足了慎王的那一套。


    兩人手腕如藤蔓般相互纏繞,各自飲下杯中酒。


    「今夜,你便是我的了。」馮知謙在蘇岫耳畔小聲道:「你知道我等這一刻等了多久嗎?」


    「你等不到了。」


    蘇岫透過鮮紅的蓋頭,平靜從容地迴應道。


    馮知謙一驚,隻覺得鼻子裏有什麽東西往下流,用手一抹,竟是血跡!


    「你…你在酒裏下毒!」


    蘇岫坦然地點頭,她將毒藥藏在袖口裏,借著交杯的一瞬,把藥撒到馮知謙的杯中。


    「我一早認出那披風根本不是師父的那件,那上麵的如意柿蒂紋倒是沒什麽紕漏,隻是那舊披風上曾被滾燙的熱粥燙過一片斑痕,而你給我的那件卻光亮如新,你根本沒見過我師父。」


    馮知謙被喉中湧上來的血嗆到,猛咳了一陣,低聲道:「所以,你還是選擇白榆君是嗎?我哪裏比不上他?」


    他在苟延殘喘之際,卻還是想問個明白。


    蘇岫一把將蓋頭掀開,扔進門口的火盆裏,冷聲道:「女子的一生也可以不為情愛,我誰也不會選,我隻選我自己。你並沒有心悅於我,你不過是想占有我,這樣的道理你這輩子怕是沒機會懂了,隻能等下輩子再悟了。」


    「你還記得李夫人麽?她本叫林雲杉,是你的青梅竹馬,你關心她如何死的麽?你想知道她死前可曾留下什麽話麽?」


    蘇岫的話似乎激起了馮知謙片刻的迴憶,可他還是沒有什麽情緒波動,就像一滴雨落入湖麵,掀不起片刻漣漪。


    「她為你的幾句話而死,留下一句『涼薄少年如飛絮』,薄情如斯,怎堪託付。」


    聞言,馮知謙怒極反笑:「你別以為你毒死了我,便可以輕而易舉的離開這,外麵除了那些家僕,還有我的幾百號禁衛軍,與其被他們亂箭穿心,不如…」


    他說到這,便忽然暴起,衝過去捏住蘇岫的脖子。


    「不如黃泉路上,我們做個伴!」


    蘇岫沒想到馮知謙彌留之際竟還有如此大的力氣,她躲閃不及,被鉗製住脖子,難以脫身。


    就在她快窒息之時,忽而一聲巨響,馮知謙便卸了力,隻見一顆子窠正中他的太陽穴。


    蘇岫癱倒在地,劇烈地咳了幾聲,白榆君幾步走過來,將她扶起。


    白榆君看著蘇岫那被捏的青紫的脖子,順腳將那火盆踢翻,半晌也沒有說話,神色十分凝重。


    蘇岫正要說點什麽,就見扶風進來道:「主人,門外的禁軍殺過來了,人數倒是不足為懼,隻是他們雖然為馮知謙效力,但再如何也是宮裏的人,主人打算怎麽辦?」


    白榆君正是氣不順,說話也沒個好脾氣,隻道:「你是昏頭了?忘了自己是叛軍了?宮裏人又如何矜貴,還做不得我刀下亡魂了?我看也是好辦,盡數剿滅就是,不必留活口。」


    扶風領命出去,蘇岫忙拽住白榆君的袖子,溫聲問道:「你的傷如何了?」


    白榆君語氣分外不善:「你還知道問我的傷?也是,你縱是嫁了人,也還是軍中的醫師,關心本君也是情理中事…」


    蘇岫聽出這話裏的陰陽怪氣,立即打斷道:「就算你不是聖君,我不是軍醫,我也還是會記掛你的傷,問詢你的病。」


    她這番話幾乎是不假思索,脫口而出,見白榆君沒什麽反應,便又道:「還要多謝你,若不是你那晚跟我說,我師父沒那麽容易被馮知謙抓住,讓我多找找那披風的異處,我估計也不會發現端倪,可能真的就被他給誆住了。」


    聞言,白榆君神情似乎明朗了些,他沉默片刻,問道:「若是我不來搶親,大門之外幾百禁軍,你當如何應對?」


    「我知道你會來。」


    白榆君神色一滯,胸膛內原本還停著些不平之氣,此刻卻因這一句話,全部煙消雲散。


    蘇岫望向空中孤月一輪,輕嘆道:「此番也算得上塵埃落定。」


    「馮知謙這一死,朝堂之上,恐又是一番驚濤駭浪。」


    北陵軍已經在清致停留了過多時日,朝廷多次派人催促,讓白榆君盡快領命進宮。


    皇城外有一條流淌了幾百年的泓河,如一彎新月圍繞在城郭之外,終年不凍,生生不息。


    泓河的源頭還有一座古寺,它立於濟北山之巔,又臨一眼清泉,故名濟泉寺。


    蘇岫依稀記得到了濟泉寺,便要備船,走水路。


    而此刻皇城繁華盛景正與他們隔水相望,蘇岫已經太久沒有迴到這裏,目睹此景也再沒有半分鄉情,有的隻是怎麽也沖不淡的苦痛。


    果然,人對痛苦的記憶才是最深的,快樂總會被沖淡遺忘,而傷痛才是刻骨銘心,難以磨滅。


    「主人,那船夫說我們人太多了,如今河上來往的都是些小船,大船恐怕要再等些時候。」扶風向白榆君迴稟道。


    蘇岫的目光穿過竹林,看向濟泉寺那古樸的屋簷,提議道:「也不急這些時候,我見那古寺旁有不少空房,我們可以借住那裏,再不濟也可問問寺中能否借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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