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岫卻忽而抬起手指覆上他的嘴唇:「我自然是信你的,但我隻講今朝,不講來日,這條便勉強如此罷。」


    「再者,我想先見我師父一麵,哪怕是個背影,或者與他說上幾句話。」


    這馮知謙倒不算為難,他神色頓了頓,起身在服侍的書童耳邊說了什麽,隨即領著蘇岫朝內院走去。


    穿過長廊,越過水榭,到了一間幽暗的密室,馮知謙推開門,是一道狹長的走廊,裏麵漆黑一片,打開的門是唯一的光源。


    走廊盡頭擺著一張太師椅,椅子上坐著的一個書生打扮的男人,距離太遠,屋子太暗,蘇岫根本辨不清那人的麵容。


    「師父!」她試著喊了一聲。


    隻見那身影動了動,卻沒迴話。


    馮知謙卻拉著蘇岫後退一步,將門關緊。


    蘇岫不管不顧地拉扯著門板,執著道:「你讓師父跟我說句話,我想見他!」


    「不是我不讓你見,是今日隻能到這了,你師父雙眼有傷,見不得強光,麵容也毀了,他恐怕不想讓你看見他此刻的樣子,還是等你嫁過來再慢慢與他談。」


    蘇岫難以遏製地激動,她抓住馮知謙的雙臂,厲聲道:「我師父怎麽會受傷,到底怎麽迴事?!」


    「你先冷靜些。」馮知謙攬住蘇岫,遲疑了片刻才道:「還不是慎王,他將羽芳堂毀了,你師父又怎麽會不傷?」


    蘇岫深吸了幾口氣,才平靜下來,目光深遠,似盯著院裏的假山,又似看著遠處的竹林,深邃得駭人。


    「那我什麽時候可以過門行禮?」


    馮知謙喜出望外:「遲則生變,不如就臘月初八,是個良辰吉日,我在外麵買上一處宅子,你先過去住,算作你的聘禮之一,再指上幾個嬤嬤過去伺候你,喜服和轎攆我一早便備好了,等到時候我便去迎你,你看如何?」


    蘇岫闔了闔眼眸,麵色凝重,轉過來看著馮知謙時,便又是張嫣然笑顏,她順從地點點頭:「都依你便是。」


    新宅離萬宅不過兩條街,蘇岫住進去時已是家用齊備,她一進屋,便看見床上擺著明晃晃紅彤彤的喜服,珠光寶翠的頭冠在燈火搖曳下熠熠生輝,嬤嬤識趣地走進來對這喜服的用法穿法講究了一番。


    蘇岫一麵應付著,一麵摸著那光亮的綢緞觸手生涼,另一邊的價值不菲的珠翠更是冰冷,待到嬤嬤說完,又領著她去外麵講新娘子出門進門的規矩。


    蘇岫聽得昏昏欲睡,強忍著困意等她說完,問道:「我有這麽多規矩,那新郎官可有什麽規矩?」


    那嬤嬤頓了頓,賠笑道:「自然也是有的,但…」


    蘇岫不想難為她,打了個哈欠便起身迴屋歇息。


    冬日裏白晝極短,一轉眼便到了臘月初八那天,蘇岫身著鎏金祥雲喜服,頭戴多寶點翠鳳冠,鮮紅蓋頭落上,一步一履,搖曳生姿。


    院外幾個婦人見狀停在門口,小聲嘀咕著什麽。


    「呦,這恐怕又是哪個貴人新納的妾室。」


    「瞧瞧,這嬤嬤正教規矩呢,這時候進了大宅院,過不了多久便是年,除了聘禮又能領不少紅包呢。」


    隨行的嬤嬤聽了便厲聲嗬斥道:「新娘子出門,閑雜人等都讓一讓!」


    蘇岫聽著倒覺得不痛不癢,她透過蓋頭,看見遠處依稀有人騎著高頭大馬而來,耳畔有幾聲稀稀拉拉的鑼鼓聲,因為不能大操大辦,故而連喜樂也不太成調。


    她剛要上轎,便忽而有人衝上來拽住了她的衣袖,接著蓋頭便被掀開。


    「黃岱?你怎麽在這?」蘇岫奇道。


    她本想問,是不是白榆君指使黃岱而來,後來轉念一想便覺得不對。


    「你跟我走,我說什麽也不能讓你嫁給那個姓馮的!」


    黃岱拉著蘇岫便要離開,卻見馮知謙快馬加鞭地趕過來。


    「黃岱!你是要搶親不成?」


    「我便是搶了又如何?」


    兩方僵持不下,身為新娘子的蘇岫倒是不急不惱,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身旁的嬤嬤要給她重新帶上蓋頭,她卻連聲不急,生怕耽誤了好戲。


    當此之時,遠處又有一人踏雪而來,蘇岫踮腳瞧了瞧,又有些失望地落下來。


    來人是樸霄,他走到跟前卻沒有對馮知謙發作,而是先瞪了黃岱一眼,隨後朗聲道:「大膽黃岱,竟敢違抗軍令,在此犯上作亂,還不退下!」


    黃岱迴瞪了他一眼,沒退半步。


    樸霄沒辦法,隻好下馬,湊到黃岱耳邊說了什麽,蘇岫伸長了脖子也沒聽清,隻見黃岱聽後便忍氣吞聲地退後讓行。


    「今日,我北陵家眷出嫁,聖君特派我前來護送。」


    說著,樸霄從腰間拿出手銃,蘇岫認得,那是白榆君的那把。


    樸霄衝著天上放了幾聲,響遏行雲,周遭瞬間鴉雀無聲。


    「聖君命我用手銃,添幾聲喜樂,送新娘!」


    蘇岫看見麵前又是一片紅色,像是給麵前的一切都染上了天邊的晚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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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3章 濟泉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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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逢日落黃昏,燦爛至極的餘暉灑在還未冰封的湖麵,波光粼粼,湖邊有位老者正動情地拉著二胡,那樂聲實在一絕,真乃『泣孤舟之嫠婦』也。


    僅是一橋之隔,便是一麵大喜,一麵大悲,喜轎與迎親隊伍就在這頗為荒唐的合奏中停在了『萬宅』門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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