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到好處的甜意在一口鹹餅之中並不顯得突兀,反而恰到好處地中和了所有辛、辣、鹹、鮮,平衡了全然不同的幾種口味。


    蘇渺見俞芮神色寫滿了驚喜,也拿來一個酥餅一口咬下。


    如此口味,與其說是南北飲食的碰撞與較量,卻不如說是南北口味在拉扯糾纏往後,找到了一個最合適的共處方式,相得益彰。


    僅這一瞬間,蘇渺便懂得了洪郢對這一口糟肉酥餅念念不忘的因由。


    俞芮一個餅下肚,連聲道:「蘇渺!這簡直是比孫掌事做得還要……」


    「比我做得還要什麽?」


    話還沒說完,門口傳來一個令兩人都起了一身雞皮疙瘩的聲音。


    蘇渺腦海深處那種偷摸著幹壞事被長輩抓包的恐懼,再次順著孫掌事的聲音,爬上了滿背冷汗。


    可待兩人迴頭望向門口時,孫掌事已經推門走了進來。


    兩人不敢出聲,就這樣看著孫掌事進門,關門,又一步步走到烘了一爐子的酥餅前。


    「蘇渺,」孫掌事低聲道,「你分明是明白我用意的。」


    孫掌事低垂著眸子看不清神色,可兩人都不敢進一步去觀察孫掌事。


    一種不小心因為求知慾觸碰到別人軟處的內疚,在這一刻絲絲縷縷地將蘇渺和俞芮纏繞在一起。


    小廚房內沉默了許久,被孫掌事一聲嘆息打破。


    就見孫掌事緩緩在一邊的小桌前坐下,取了一個餅,咬下一口。


    細嚼慢咽之後,孫掌事重新將餅放在了一邊,望著餅的眸子卻泛起了微紅。


    蘇渺與俞芮對視一眼,俞芮先開口說:「孫掌事……」


    隻是孫掌事沒等俞芮說完,便看向了蘇渺:「蘇渺,你啊……」她似有所思地失笑,「我都不知道該說你這般聰慧,是好還是壞了。」


    說著,孫掌事示意兩人都坐下。


    見蘇渺俞芮遲疑不敢動,孫掌事搖頭笑道:「這麽好奇,到了這時候又不想知道了?」


    俞芮沒蘇渺那樣小心翼翼,會了意便道:「孫掌事,有故事聽?」


    秘方都被拆解得一點都不剩了,孫掌事也沒想再瞞著什麽。


    左右這兩個妮子都是一手帶大的,孫掌事到最後還是逃不過一句心軟。


    「既然想做好一道意義非常的菜式,」孫掌事側眸對蘇渺說,「那我想,你會需要其中的故事。」


    第13章 話梅小排


    小廚房內,約莫一炷香時間過去。


    孫掌事引著蘇渺和俞芮講完了故事,又留下了一份秋梨軟糕便離開了。


    小廚房重新安靜下來,看著麵前一份秋梨軟糕,蘇渺與俞芮四目相對。


    「我記得孫掌事素來喜歡梨,」蘇渺感嘆,「本以為隻是口味如此,沒想到還有這一層。」


    ……


    「我們本來自南北兩處,卻難得一見如故。」


    「本隻想攢夠些本錢,等出了宮一起經營一家小餐館。」


    「誰知他家中一紙婚書,我們便……」


    ……


    孫掌事的嘆息在蘇渺耳邊迴響。


    原本隻覺得孫掌事本就是性情溫潤,無所謂功名利祿,可現在想來,興許隻是對旁的沒了盼望。


    可是……


    「你說孫掌事為什麽要給我們做這個?」蘇渺思索著問道。


    蘇渺問題問出了口但沒人迴答,才發現俞芮在蘇渺思索期間,已經取來一塊秋梨軟糕吃了起來。


    俞芮嘴裏塞滿了東西,說話都有點含糊不清:「啊?我不知道啊……」


    秋梨軟糕製作簡單,僅一個談話的功夫就能做得像模像樣。


    隻是總共不過熬煮梨塊,濾水收汁,又和入澱粉攪煮成型的功夫,其中沉澱的迴味,卻好像比任何都要長一點。


    一口下去,秋梨軟糕外的熟粉在舌尖化開,緊接著,秋梨的甘甜便隨著軟糯的軟糕在舌尖漸漸分明。


    不加一點糖水熬製下的秋梨軟糕在舌尖不會過於惹眼,卻又能在最後留下絲縷桂花清香。


    俞芮埋頭一通吃,吃完還不忘記迴答蘇渺:「會不會是想讓你跟著酥餅一起,做給洪博士吃?」


    「給他吃什麽?」蘇渺倒是謹慎,「萬一這一個不小心把他吃傷心了,我豈不是得不償失。」


    俞芮聽著覺得有道理,又思索道:「那……再去問問孫掌事?」


    「她要是想直說,方才就可以告訴我們,」蘇渺思索道,「她這樣……顯然是把選擇交給我們了。」


    這關係到人家人生大事的事情,哪好隨便替人決定。


    俞芮「啊……」了一聲,莫名有些擔憂:「那我們怎麽辦啊?」


    蘇渺思索片刻,想到茶歇時的情景。


    她忽然恍然,笑道:「我想到了,有一個人可能可以幫上我們。」


    俞芮眼底放光:「當真!?」


    「當真,」蘇渺點點頭,邁步走向外麵,「走,隨我去取兩條小排。」


    俞芮半懵半懂地跟著蘇渺去冷庫取來兩條小排,又跟著一起取來了話梅,便看蘇渺開始動手。


    在這一路上,俞芮隱約意識到了蘇渺所說的可以幫她們的人是誰,可隨著猜測逐漸分明,她又開始擔心:「蘇渺……放在以前,這道菜可能管用,可現在你真的確定能萬無一失嗎?」


    蘇渺隻笑:「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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