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嘉夙迴天庭時,天庭仍舊一片混亂,情況比他想得糟糕多了。雖然來之前,他就明白,自己大概會無功而返,九重天是這世上最冷漠的地方,更別說現在情勢危急,更不會有人對弱小的梯國伸以援手。


    但是他來一趟,姬夢終歸會有點希望,再加上若他能找到一個上神幫忙,那也是好的。


    他冥思苦想,與他有點交情的,大概隻有辰星君了,隻是這家夥平時就管管星宿眾仙,寫寫戲文,沒什麽能力,但他人緣不錯,興許能幫他牽線搭橋。


    於是,嘉夙馬不停蹄地趕往辰星君的居所。


    不出所料,一片狼藉,書稿散落一地,戲文草稿滿是鮮血,辰星君昏迷在角落裏,懷裏死死地抱著鬥轉儀,那是他的法器。


    嘉夙抱起辰星君,一路上狼狽不堪地躲開攻擊,九重天的魔族不論是法力,還是攻擊速度,都遠高於梯國的宵小之輩,當他們到仙醫館時,嘉夙也已經渾身是傷,全屏一股信念在死撐了。


    仙醫館平日裏是天庭裏最清閑,最安靜的地方,現下卻嘈雜吵鬧,人滿為患,嘉夙連個倒下的位置都沒有,隻得靠牆站著,看著仙婢和仙官們七手八腳地抬走辰星君。


    在仙婢們為他處理傷口的時候,他問,“現在可有哪位上仙稍微閑暇一些?”


    他心裏其實是不抱什麽希望的,若化骨刀還在,那他保護一個梯國不是什麽難事,可他現在除了缺三魄的身軀外,並沒有那麽大的能力。


    仙婢手上沒有停下動作,刮去腐肉時,嘉夙吃痛地咬緊牙關,不肯喊出來,仙婢迴答道:“上仙可去錦瑕山碰碰運氣,天帝在那裏。”


    錦瑕山?嘉夙眉頭緊皺,月老的地方,一個管愛情的神仙能起什麽作用,天帝躲在那個地方還不如躲在戰神的府邸,但來不及細想,他還是迅速往錦瑕山趕去。


    去之前他去看了看還在昏迷的辰星君,俯下身,在他耳邊輕聲說,“兄弟,撐住,後會有期。”


    還能不能有後來,他其實並不知道,不論是在天庭還是在梯國,他都危險重重,但若是可以,他希望能將姬夢帶到辰星君麵前,告訴他,戲裏的女將軍,自己找到了。


    02.


    錦瑕山被重重結界護著,嘉夙根本進不去。


    他站在外邊等了許久,終於等到太子長琴從裏麵出來,他趕忙迎了上去。


    按照品階,他是九重天的中品,需向太子長琴行禮。


    長琴見他風塵仆仆,滿臉疲憊,還未等他行禮便打斷了他,“不必了,危急關頭,這些繁文縟節便免了,有什麽便說吧。”


    “多謝上仙體恤,我有急事求見天帝。”嘉夙謝過長琴,便在長琴的指引下進入了錦瑕山。


    錦瑕山鬱鬱蔥蔥,花團錦簇的情形讓嘉夙差點忘了九重天正在麵臨一場巨大的浩劫,這些天來的疲憊,瞬間一掃而空,若不是長琴拍了拍他的肩頭,他都快忘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當他以為自己就要見到天帝時,卻先看到了一身白衣的清楓。


    清楓攔住步履匆匆地嘉夙,疑惑地看著剛離開不久的長琴。“你怎麽這麽快就迴來了,去昆侖山了嗎?”


    這話顯然不是對嘉夙說的,清楓直接無視了站在長琴身旁的嘉夙,雙眼直勾勾地盯著長琴。


    長琴無奈地笑笑,“我才到門口,就碰到了他,說有急事求見天帝。”


    “行吧,那你就送到這裏吧,剩下的路我帶他,你快去昆侖山,誤了時辰你我可擔待不起。”清楓催促道。


    長琴不緊不慢地向嘉夙說:“這位是清楓,是月老的徒兒,你跟著他便可以找到天帝。”


    說完,長琴悠悠地走了。


    清楓歎了口氣,“這小子,總是不急不慢的。”然後又望向嘉夙,“到禁地還有一段路程,你先同我說說你找天帝要幹嘛?”


    嘉夙聽著清楓的語氣,無比的懷念溫柔的長琴,眼前這個男人,氣宇軒昂,卻有些急躁,一點也不像月老的接班人,雖然此前自己也從未見過月老,但想象中的月老是一個穿著粉紅衣裳,頭戴桃花的耄耋老人,顯然和眼前這位的形象格格不入。


    嘉夙長話短說,簡單地向清楓描述了梯國的情況。


    清楓不安地皺起了眉頭,“我一直都沒有出錦瑕山,對外麵的情況也不清楚,但按你這麽說,現在山外甚是危險,看來長琴此去昆侖山也是兇多吉少。”


    嘉夙原以為他是因梯國的慘狀動容,沒想到竟是擔心剛剛離開的太子長琴,這可與他剛剛的行為不大相符,一時間,嘉夙也不知該說點什麽。吉人自有天相?那是凡人騙自己的,更何況自己一個武將都如此狼狽,這九重天誰不知道太子長琴是一個好音律,溫文爾雅的笑臉上仙。


    清楓似乎看出了嘉夙的尷尬,趕忙補了一句,“惘辭這次是有備而來,?踢本就是難以除去的魔獸,有三隻不說,西平更是厲害,連東華帝君的劍都無法傷他分毫,也不知惘辭是用什麽修煉的西平,九重天現在都自顧不暇,梯國天帝恐怕也是顧不上的,但你一片熱血,我想天帝總會給你出個主意的。”


    這番話聽起來像是安慰,但細品之下,無非是告訴自己,就算找到了天帝,也要做好無功而返的準備,嘉夙本來也不抱什麽希望,隻是一想到姬夢那張臉,就覺得自己無法置身事外,哪怕隻有一線生機,他也要試試。


    走了許久,二人終於來到禁地。清楓拔下頭上的發簪,將其變成一把小刀,在手掌劃了道口子,將血滴在嘉夙手上。


    “這是進禁地的條件,不用擔心。”做完這一切,清楓嫻熟地將簪子插迴原處,帶著嘉夙進去了。


    天帝和月老兩人正站在尋蹤鏡前,專心致誌地看著什麽,一言不發。


    清楓示意嘉夙等著,自己上前拉了拉師傅的衣袖,輕聲通報一番,月老又向天帝說了幾句。


    嘉夙遠遠地看著,聽不清他們說什麽,心中萬分焦急,他遠遠地看著天帝,想起當年天帝坐在大殿之上,自己也是如此遠遠地望著他,他一句話,自己便有了府邸,有了化骨刀,從寄人籬下到有自己的一席之地。而今天,他的一句話,關係到整個梯國的生死。


    天帝那穩重而低沉地聲音響起,“你曾是戰神麾下的一員猛將,還獨自討伐了迷離之地的巨怪,怎麽會連梯國那裏的雜兵也對付不了?”


    嘉夙聽了天帝的話,知道自己此趟是白跑了,天帝的話並沒有支援梯國的任何想法,但嘉夙跪在地上,他沒有抬頭,就像之前那次跪在大殿之上,隻是那次他是來領獎賞,多麽諷刺,無論是領賞還是承認過錯,他都沒能抬頭看天帝一眼,至今他都不知道天帝長什麽樣。


    嘉夙深深吸了口氣,來之前,他在心中想了無數種方式來向天帝報告化骨刀毀了一事,但當這一刻真的來臨時,他覺得那些辯解的說辭都顯得如此蒼白,於是直言,“臣的化骨刀毀了。”


    天帝沉默了一會兒,緩緩開口道:“化骨刀乃上古神羽化而成,天梯也是上古之神獻身而得,若是有化骨刀你便能退敵,那你就再為自己造一把。”


    天帝的提示很明顯,要他毀了天梯重塑化骨刀,他還想再掙紮一會兒,“若是天梯毀了,以後下界之人如何飛升上天?”


    天帝狡黠地一笑,“天梯乃是軀體所化,以後就讓每屆聖女以身為梯便可,你自己定奪吧。”


    “若是聖女不肯呢?”


    “那就讓全梯國的人陪葬,之後就由仙鶴一族繼續承擔起渡仙者的職責。”


    說完,天帝一揮衣袖,待嘉夙迴過神來,自己已在錦瑕山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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