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天帝的話一直迴蕩在嘉夙的耳邊,要想救下梯國現在的老百姓,化骨刀是必須的,但這意味著未來有無數的聖女要獻出生命。


    梯國的存在對於天帝來說,沒什麽意義,檢查飛升的新仙隻需要把控好九重天入口的關隘就行。但對於嘉夙來說,他想保住姬夢。


    梯國的人壽命不長,一千年算是長壽了,不知道姬夢現在多少歲,但如果自己不保住她,她就沒有後麵的歲月了。


    這是一個兩難問題,留給姬夢,她也不知道該怎麽選,是讓梯國覆滅還是用未來千千萬萬個聖女來鋪天梯,無論哪一個都是巨大的犧牲。


    嘉夙失魂落魄地迴到梯國,看到姬夢殷切期盼的眼神時,愧疚感湧上心頭,哪怕這一切不是他的錯。


    姬夢看著嘉夙的神情,明白了一切,她沒有責怪半句,而是輕輕拍了拍嘉夙的肩膀,溫柔地說,“我都明白,梯國於九重天而言,可有可無,這緊要關頭怎麽會派兵增援,但梯國於我而言,是一切,我會守住它,隻要我還有一口氣。”


    姬夢不會知道,她的這句話成為嘉夙下定決心,以天梯重塑化骨刀的決心。


    嘉夙忽然一把攬過姬夢的腰,將她抱在懷中,說,“我會陪你守住它,不惜一切代價。”


    02.


    魔族遲遲沒有進行下一次進攻,嘉夙一邊和姬夢一起救助傷員,一邊盤算著如何用天梯鑄刀,這是能力範圍之外的事情。


    聽說南極長生帝君對此頗有心得體會,嘉夙偷偷寫下書信寄給他,希望能收到迴複。


    姬夢見他每日忙碌,愈發的習慣有這個人在身旁,但她也知道,終有一天,嘉夙是要迴九重天的,而自己將在梯國塵歸塵,土歸土,不過這些都不重要,活著,最重要的是過程。


    南極長生帝君也不負眾望,給嘉夙寄來了一本鑄刀寶典,因為化骨刀乃是仙軀所鑄,那天梯作為材料是可以的,但因為這又代表著仙者的意誌,所以這是不可逆的過程,畢竟已經改變了初衷,那以天梯鑄成的化骨刀,便成為一把死刀,不再具有霧感上神的意誌,它將成為一件冰冷的武器。


    三日不眠不休,嘉夙終是參透了製刀之法。


    在他即將毀滅天梯的前夜,他約姬夢去散步。


    走在空曠的田埂上,嘉夙問姬夢,“等我擊退了魔族,你願意跟我迴九重天嗎?”


    姬夢愣住了,她沒有想過嘉夙會帶自己走,“你知道的,我活不長,九重天上都是不老不死的上神,我何德何能?”


    “你不要管這些,”嘉夙滿眼期待地看著她,“那些是我考慮的事情,我就問你一句,你願不願意跟我走。”


    嘉夙的眼神堅定而又溫柔,姬夢想要答應他,可又想到梯國的老弱病殘,這個已經破碎不堪的國家,想想自己肩負的責任,又沉默了。


    見她不說話,嘉夙的眼神迅速黯淡了下去,“我原以為你心裏是有我的。”


    姬夢趕緊補道:“有,我心裏有,可我不能隻顧我,我還有梯國要照顧。”


    嘉夙瞬間喜笑顏開,“這個簡單,沒有你,總會有下一任繼任者,你找不出來,上頭也會指派。”


    嘉夙從腰間取出一塊牌子,遞給姬夢,“這是用我的發絲和血製成的,看著像木頭,你拿著,可以保護你。”


    姬夢點點頭,雖然不知道嘉夙有什麽辦法,但既然他能這麽說,一定是有了解決的法子。


    隻是姬夢沒想到,第二天,嘉夙將聖窟中的所有人趕了出來,並設立結界,連姬夢都無法進入。


    姬夢拚命地敲打著看不見的圍牆,嘶吼道:“嘉夙,你要幹什麽,你出來,你給我說清楚!”


    嘉夙看著姬夢,緩緩地說,“要想保住梯國,我隻能將天梯鑄成化骨刀,擊退魔族。”


    “你說什麽?”姬夢看著嘉夙那堅定的眼神,知道他不是在開玩笑,“你可知那天梯是梯國的命脈,是我們世世代代守護的寶物,是我們活著的意義。”


    “姬夢,若是不能擊退魔族,梯國將會覆滅,若是有化骨刀,梯國就能活。”


    姬夢的眼淚大滴大滴地落下,她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這個男人,“你要修複化骨刀是不是怕天帝責罰,責罰你守不住這神器,你是不是怕沒有辦法重迴九重天做你的逍遙神仙?”


    嘉夙愣在原地,“在你眼裏,我竟是這樣不堪?”


    “那好,我問你,若是毀了這天梯,擊退魔族,日後那些飛升成仙的人可怎麽辦?”姬夢聲淚俱下地質問道。


    嘉夙歎了口氣,“日後,每三百年,聖女以身軀化為天梯,渡仙者。”


    站在姬夢身後的聖女猛地後退一步,顫抖著問,“若是聖女不肯呢?”


    “全梯國人陪葬造梯,之後由仙鶴一族繼續完成。”


    聖女失魂落魄地倒在地上,她不明白,為什麽突然就宣布了她的死刑,還有她女兒的,她孫女的,以及她世世代代的後人的命運。


    一時間,大家都沉默了。


    嘉夙直奔天梯底端,用南極長生帝君教他的心訣,將仙力注入手掌,僅一章掌,天梯瞬間斷裂。霎時間,地動山搖,嘉夙一個飛升,飛進斷梯的中間,繼續念訣,碎裂的天梯自行拚接成一柄大刀,嘉夙割破自己的手腕,將血塗抹在刀麵上,刀體發出金光,刀成之時,刀體內傳來一陣嘶吼,家屬知道,那是霧感上神原神俱滅的慘叫。


    嘉夙並沒有解除結界,而是又等了三日。


    這期間,姬夢一言不發,神情渙散,是他從來沒見過的絕望。


    但嘉夙沒有看到一絲憤恨,其他人也是相同。大概都明白了,梯國本就是棄子,嘉夙願意想辦法延續梯國血脈已是幫忙。


    聖女則是抱著自己的女兒,眼含熱淚,緩緩地跟她說,“你記住,以後我們的使命,除了保護百姓,還多了一項,那就是以身造梯,今日毀梯之事,不是嘉夙所為,而是魔族所為,謹記。”


    女兒點點頭,眼神異常堅定,經曆這場浩劫,梯國本就稀少的人丁更是雪上加霜,而作為聖女一族,她們有責任要承擔起這個使命。


    03.


    魔族大舉進攻,嘉夙憑一己之力,借化骨刀之勢,將妄圖踏平梯國,借天梯上九重天的魔族全部殲滅,也斷了魔族的一條後路。


    當嘉夙斬下最後一個魔族的頭顱時,他看向姬夢,終是因體力不支倒下了。


    結界在他倒下的一瞬間,頃刻解除。恍惚間,他看到姬夢淚流滿麵地朝他跑來。


    嘉夙醒來時,看見滿臉疲憊的姬夢正握著他的手,他想起身,卻動彈不得,劇痛從身體的各個地方傳來。


    “你別亂動,”姬夢溫柔地說,“你渾身都是傷。”


    “我不動,等我好了,我帶你迴天庭。”


    “我不去了。”姬夢淚如雨下,聲音顫抖,不顧嘉夙難過的眼神,“九重天太冰冷,沒有人情味,更何況我連個神仙都不算,隻是一個在天與地之間生存的生靈,長壽也就一千年,我會老會死,而你長生不老,你對我的情意不過是一時興起,與我而言,能與你相遇,已是恩賜,在以後的歲月裏,你還是你,與我無關。”


    “你想......”話未說完,嘉夙劇烈地咳嗽起來,“你若是想長生不老,我也可以做到,我和你一起待在梯國,我不迴九重天了,隻要能和你在一起。”


    姬夢搖搖頭,“我不想長生不老,我這一生活得也夠了,永恆的孤寂不是我想要的,我的使命就是守好梯國,你和我不是一路人,更何況,天庭的戰事還未結束,你一直待在這裏,天庭的神器庫怎麽辦?你我終究有這自己的使命。”


    見姬夢心意已決,嘉夙便也不再說什麽,她知道自己不是一時興起,然而他自己清楚的知道,九重天是什麽樣的地方,那是個吞噬美好的監獄,姬夢不會快樂。


    傷未痊愈,嘉夙便匆匆告別,便迴了九重天。


    不出所料,神器庫已經失守,嘉夙拚死抵抗,也仍讓魔族搶走了幾件,大戰結束時,也未能追迴。


    他原以為,天帝會狠狠地責罰他,但天帝卻說,他斷了天梯,毀了魔族的一個退路,功過相抵,不予追究。


    嘉夙看著自己都記不清生活了多久的府邸,毅然辭去官職,交出化骨刀,自願去方壺守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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