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剛落房門呀地一響,夜寒帶著一陣風走了進來:“找我什麽事?”


    “沒什麽事啊,”阮青枝躺在軟榻上仰頭向他笑,“就是覺得好久沒看見你了。”


    伴月起身給夜寒讓出一隻凳子,笑道:“夜寒你沒跟我們一起出去真是太可惜了,你不知道今天街上熱鬧成什麽樣!可惜小姐說要避嫌,不然我們真想過去親眼瞻仰一下那位睿王殿下,好好看看他被人暴揍是什麽樣子!”


    “我去看了。”夜寒坐了下來,眼中含笑。


    阮青枝立刻翻身坐起,雙眼瞪圓滿臉興奮:“你看見了?!好看嗎?真脫光光了嗎?”


    夜寒臉色一黑,咬著牙道:“沒看清!”


    “哦哦。”阮青枝有些失落地躺了迴去,之後又歪過來感歎道:“你說怎麽就那麽巧……”


    怎麽就那麽巧,她正愁自證清白沒有實據,淩霄就被人從秦素兒的床上拎出來暴打,有力地證明了“與阮大小姐夜宿城外”純屬謠言。


    這一世的阮大小姐可不是鳳凰,怎麽也會有這種如有神助般的好運?


    阮青枝眯起眼睛盯著夜寒看了一陣,忽然起身揪住了他的衣領:“說!是不是你幹的?!”


    兩個丫頭都嚇了一跳,隻有夜寒不慌不忙麵無表情:“我又沒嫖過秦素兒,爭風喝醋也輪不到我啊。”


    “呸,憑你還想嫖花魁,美得你!”阮青枝給他一個鄙視的眼神,鬆開了手。


    夜寒身子向後一縮,眼角帶出一絲笑:“為首的兇徒是個不入流的武官,已經落網了。京兆衙門放出消息說確實隻是為了爭風,不為別的。”


    阮青枝懶懶地躺迴了榻上:“京兆衙門特地放出消息來?那是欲蓋彌彰啊!實情到底是怎麽迴事?皇子奪嫡?”


    夜寒失笑:“皇家的事,咱們哪裏懂得?知道跟咱們無關就是了。”


    “未必跟咱們無關啊!”阮青枝皺眉,“阮碧筠的婚事關係到我的生死呢!我是不信睿王這麽容易就栽跟頭了,他身上明明有龍氣……”


    說到後麵她的聲音低了下去。夜寒沒聽清,皺眉追問:“你說什麽?”


    阮青枝尚未答話,忽聽廊下咚咚咚一陣腳步聲,接著是一個小丫頭的聲音喊道:“夫人要迴來了,老爺喊大小姐去大門口迎接,你們快一點啊!”


    話音未落人又咚咚咚跑走了。阮青枝噌地跳了起來,迴頭問伴月:“剛剛那丫頭喊什麽?誰要迴來了?”


    伴月翻個白眼道:“還能是誰?別囉嗦了快換衣裳過去吧,去晚了又要挨罵!”


    說話間攜雲已跑去拿來了外袍,阮青枝接過來披在身上,磨磨蹭蹭半天沒有係好衣帶。


    夜寒默不作聲地站起來,找出麵具戴上了。


    阮青枝臉上瞬間就綻開了笑,三下兩下將外袍穿好,又要來一件披風係上,雄赳赳氣昂昂出了門。


    這一會兒工夫,大門口已經烏泱泱站了一片人。阮青枝粗略瞅了瞅,發現除了春暉院沒人來以外,各房各院的主子奴才們都來了。


    “真好。”阮青枝笑了,“大家都來了,這是在迎接英雄凱旋嗎?”


    “你不會說話就不要說!”阮文忠沒半點好臉色給她。


    阮青枝低頭行禮,淺笑盈盈:“父親待母親真是情深義重,即便母親差一點就毒死了祖母您也不怪罪,還親自率領全家出來迎接,真是讓我們做晚輩的敬佩不已呢!”


    阮文忠的臉色立時就青了:“你不用在這裏陰陽怪氣!你祖母的毒是誰下的,你心裏清楚!”


    “是,”阮青枝抬頭,笑容溫婉:“這件事原不是什麽秘密,我和父親都知道得一清二楚,祖母也心知肚明。隻不知京兆衙門清不清楚、宮裏皇上清不清楚?”


    阮文忠死死瞪著她,氣得渾身亂顫:“孽障,孽障!這樁案子京兆衙門已經判明,你還在這裏聒噪什麽?就算是你母親確實有罪,你還應該‘親親相隱’呢,何況如今衙門已經放了你母親迴來!你這般陰陽怪氣,是盼著你母親被問罪處刑嗎?你這個沒人心的東西!”


    “老爺,”妾室劉氏忙上前勸慰,“您快消消氣,犯不著跟晚輩計較呀!今兒大小姐心裏有事煩躁著,一時口不擇言也是有的,咱們做長輩的擔待一些也就是了!”


    阮文忠聞言怒氣更盛:“對,你不說我還忘了!——孽障!跪下!”


    阮青枝攏一攏披風,低頭看看青石路上厚厚的一層灰塵,皺眉:“不是我不肯跪。父親,您若是為了那些謠言的事要教訓我,女兒勸您還是暫且省省吧,真相如何您不是已經知道了嘛!您現在需要擔心的不是女兒給相府丟臉,而是您自己有沒有在朝堂上站錯隊呀!萬一睿王殿下到嘴的鴨子飛了,您可就竹籃打水一場空了!”


    “混賬!”阮文忠暴跳如雷,“福兒,給我打——”


    福兒的胳膊還在脖子上吊著呢,這會兒可沒法動手打人。更何況阮青枝身後還站著夜寒,那可是個讓人看一眼就嚇得渾身哆嗦的主兒!


    於是現場的氣氛詭異地僵住了。阮文忠氣得吭哧吭哧直喘氣:“孽障!你如今是當真要在家裏造反了?”


    “大小姐,”另一個妾室褚嬌娘快步走過來拉了阮青枝一把,低聲勸道:“快給老爺賠個不是啊!老爺是一家之主,豈是咱們能頂撞的?您是晚輩,若是真把老爺惹急了上衙門裏告您一個忤逆不孝之罪,您可怎麽收場?您以為身邊有個厲害侍衛就能橫行無忌了嗎?萬一老爺說他來曆不明,叫衙門當賊匪給拿了,您怎麽辦?”


    阮青枝想了一想,笑了:“多謝褚姨娘,我明白了。——女兒錯了,請父親恕女兒無禮冒犯之罪。”


    阮文忠冷哼:“無禮之罪?你倒是會避重就輕!我問你,先前街上有謠言說你妹妹要害你,傳得有鼻子有眼的,是不是你的手筆?!”


    阮青枝大驚,臉色瞬間漲紅:“父親這話是從何說起?筠兒怎麽會害我?我又怎麽會蠢到四處去嚷嚷說妹妹要害我?我難道不知相府的前程都在妹妹身上嗎!”


    “賤婢,你還知道相府的前程!”大門外麵傳來一聲嘶啞的怒吼,卻是金氏的聲音。


    眾人這才意識到隻顧磕牙竟忘了正事,不禁懊惱,忙齊齊轉身迎了出去。


    未到大門口,就看見金氏穿著一身髒兮兮看不出顏色的衣服,手拄著木棍一腳邁了進來。


    身形佝僂麵容枯槁,額頭上還有很明顯的一塊疤,這形象簡直比街上的叫花子都不如,哪裏還有半點兒相府主母的風範!


    阮文忠腳下一頓,站住了。


    金氏走得很快,一顛一顛很快就到了阮青枝麵前,揚起巴掌便打:“賤婢!你如今是長本事……”


    阮青枝腳下一閃,飛快地躲到了夜寒的身後,探出半邊身子來委屈地道:“母親,我沒有啊!我這些日子可老實了!就連妹妹跟王玉瑤合謀差點害死柳嬌嬌的事我都沒有到處去說!”


    金氏巴掌落空,腳下晃了一晃險些跌倒。府中婢女忙迎上去扶住,不料正趕上她怒氣無處發泄,清脆的一巴掌結結實實地扇在了臉上。


    婢女立刻哭了出來。


    金氏餘怒未消,同時心下又有些惶惶,盯著阮青枝追問:“你剛剛說什麽?”


    阮青枝小心翼翼從夜寒身後走出來,委委屈屈地道:“母親不知道那時有多危險!那是欒家小少爺的滿月宴,那麽多賓客都在呢,妹妹跟王玉瑤合謀給柳嬌嬌下了劇毒推下池塘,差一點就被查出來了!還是我幫忙遮掩了這件事,柳嬌嬌也承認是自己失足落水的,這才沒惹出大亂子來,否則咱們還不知能不能承受得住國公府的怒火呢!”


    金氏冷著臉盯了她半天,咬牙道:“那原本就是你應當做的!”


    阮青枝低頭稱是,態度十分恭敬:“原也沒打算借此向父親母親邀功。”


    金氏冷哼一聲不想再理她,抬頭向眾人環視了一圈,整體上還算滿意。


    她原以為今日迴府會遭遇一番刁難,甚至有可能會進不了府門。此刻看到阮文忠和各房妾侍子女都在大門口迎接,她早已是喜出望外。


    隻是……


    “老爺,筠兒呢?”金氏皺著眉頭問。


    阮文忠看了她一眼,之後飛快地移開了目光,神色冷淡:“去宮裏了。”


    阮青枝見金氏對這個答案似乎不滿意,忙又在旁補充道:“大前天去的。那天我們本來是隨祖母去欒府赴宴,但是妹妹說她思念太後了,所以筵席散後就沒有迴府,直接乘車進了宮。”


    “就你百事通!誰問你了?”金氏狠狠地剜了她一眼。


    阮青枝垂下頭不再接話,搓著衣角仿佛很不安。


    這時幾個妾侍已爭先恐後拉著自己的孩子上前問安,金氏不得不端起主母的架子一一應對,倒也顧不上阮青枝這邊。


    一番真真假假的關懷問候之後,金氏終於得了個空,迴頭問阮文忠道:“筠兒知不知道我今日迴來?要不要派車去宮裏接一下她……”


    阮文忠狠狠一拂衣袖,冷哼道:“叫她迴來做什麽?你以為她願意看你現在這個樣子?”


    金氏一愣,臉上的笑容一點點消失了:“你是說,筠兒她不願意看見我?”


    阮文忠皺眉沒有答話,阮青枝便站出來斂衽行禮道:“母親不要怪妹妹,妹妹心裏是很惦念母親的。隻是那天我聽見妹妹說,睿王殿下恐怕有點不高興……”


    “你住口!”金氏憤恨地打斷了她的話,“我的女兒女婿怎麽會看不起我!即便我沒了誥封、即便我做不了相府的主母,筠兒也依舊是我的親生女兒!我有個那麽好的女兒,誰敢覺得我丟臉,誰敢說我不配做王爺的嶽母!”


    阮青枝忙低頭躬身道:“母親說得是。妹妹斷然不敢作此想。”


    金氏厭惡地瞪了她一眼,冷哼一聲甩袖便走。


    阮文忠卻忽然開口,叫住了她:“珠兒。”


    金氏愣了一下站定了,迴過頭來看著他:“老爺?”


    這麽多年一直隻喚“夫人”的,這會兒怎麽忽然喊名字了?


    阮文忠低著頭沒有與她目光對視,神色冷淡似是不願多談:“珠兒,朝廷已經收迴了你的誥封,禦史台也發文來訓斥,責本相治家不嚴之過。我想……”


    他的聲音漸低最終頓住,顯然後麵的話不太好出口。


    金氏沒有追問,隻是臉色灰敗,原本便佝僂著的背彎得更加厲害了。


    現場詭異地安靜了下來,直到劉氏生的四小姐阮紅玉脆生生地開了口:“父親,是不是皇上傳諭,不許母親做我們的母親了?那……將來誰是我們的母親?我姨娘可以嗎?”


    “玉兒!”劉氏嚇得臉色都白了,忙跪下來向阮文忠哭道:“老爺,這不是我教的!妾身沒教過她這個呀!”


    阮文忠眉頭緊皺沒有理會,金氏已苦笑道:“我早就知道,府裏有的是人等著頂替我呢。”


    “皇上並沒有傳諭!”阮文忠歎道,“但,三堂會審的結果是褫奪你的誥封,今後永不許你參與任何宴飲,更不許入宮門王府半步。珠兒,你知道,身為相府主母,宴飲是避不開的。尤其是筠兒出嫁以後……相府不能沒有一個尊貴體麵的主母。”


    金氏扶著木棍搖搖晃晃,好一會子才擦淚道:“道理我都明白。可是老爺,我這兩個孩子……”


    阮紅玉又忍不住插了一句嘴:“不是三個孩子嗎?”


    “你閉嘴!”金氏氣得怒吼。


    阮紅玉不客氣地向她扮了個鬼臉:“如今都不是主母了,誰怕你哦!”


    劉氏啪地在女兒的頭頂上拍了一巴掌,向金氏訕訕一笑。


    金氏的眼淚流得更兇了。


    阮文忠始終不看她,遲疑片刻咬牙說道:“睿王殿下特地傳話過來,說無論如何不許委屈了筠兒。所以我想……府中幾名妾侍都有生養,把誰扶正了都不合適,不如另娶一房。”


    “可以!”金氏慌忙擦淚,“你另娶一位夫人進來,我……我甘願作妾,隻要我的筠兒仍舊是嫡女……”


    “姐姐!”褚嬌娘忽然打斷了她的話,之後又轉頭看向阮文忠:“老爺,世上沒這樣的道理啊!夫……金姐姐若是被貶作了妾室,二小姐又如何還能繼續做嫡女?咱們自己家裏倒是怎麽稱唿都無所謂,可這事兒怎麽向外頭人解釋啊?”


    金氏聞言立刻急得跳了起來:“那你說怎麽辦?讓我的女兒做庶女嗎?我告訴你,你可別糊塗油蒙了心!筠兒是相府未來的希望,她若是貶了身份、影響了婚事,你們誰也占不到便宜去!”


    “這些道理本相都想過,”阮文忠終於抬起了頭,“珠兒,咱們的筠兒必須是名正言順的嫡女,所以……隻能委屈你了。”


    金氏向後踉蹌一步,臉色霎時白了:“老爺是說……”


    阮文忠從袖中摸出一張紙,遞了過去:“你是以相府主母身份與本相和離的,所以孩子們的地位不會變,仍舊是我相府的嫡出子女。”


    金氏身子一晃,直挺挺地向後倒了下去。


    “母親!”門口傳來一聲驚唿,卻是阮碧筠的聲音。


    阮青枝皺眉,下意識地向後退了一步。


    倒不是怕了誰,而是……很明顯這位妹妹來者不善啊!


    夕陽下隻見阮碧筠由一個婢女和一個婆子攙扶著,儀態萬方地走了進來,身上一片光亮耀眼,顯然那身衣裳和滿頭的首飾俱是宮裏賞賜的好東西。


    在場的妾侍和奴才們忙迎上前行禮,十分殷勤。


    阮碧筠誰也不理,越過眾人直直地走到阮文忠麵前,屈膝下拜:“父親。”


    這時金氏已被人救了過來,坐在地上哭。阮文忠伸手向女兒虛扶:“筠兒,起來。”


    阮碧筠搖頭,堅持跪在地上仰頭看著他:“父親,您不能休掉母親,否則女兒再無容身之地了!”


    阮文忠長長地歎了一口氣:“筠兒,不是休棄,是和離。”


    “都一樣的!”阮碧筠淚流滿麵,“隻要母親離了相府,女兒就會成為全上京的笑話!父親,這不行!”


    金氏原先一直克製著不肯大哭,聽到此處終於忍不住,撲過來抱住自己的寶貝女兒嘶聲嚎啕起來。


    阮青枝在旁看著居然有點感動。


    阮碧筠的眼淚卻瞬間收住了。她低頭向箍在自己身上的那兩條髒兮兮的胳膊看了一眼,臉上的厭惡之情完全掩飾不住。


    阮文忠見狀忙示意婆子們拉開金氏,又連哄帶勸地將阮碧筠扶起來,放軟了聲音問道:“你有什麽好主意沒有?”


    阮碧筠擦擦眼角,上前抓住父親的衣袖,哀求道:“讓母親做平妻就好了!父親,京兆衙門既然把母親放了出來,那就意味著母親的罪名並不重,皇上不會迫您休妻的!今後您扶正哪一位姨娘也好、再娶一房也好,府中主母隻管讓新的母親來當,隻要給我母親留著一個平妻的身份,女兒今後也就不至於無顏見人了!”


    阮文忠若有所思,金氏已嗚嗚地哭著,俯伏在地上叩頭不止:“老爺,您就答應筠兒吧,我不能出府……為了筠兒的臉麵我也不能出府啊!”


    旁邊幾個妾侍互相交換了個眼色齊齊上前來勸,那一大群庶子庶女們也都圍了過去,七嘴八舌求阮文忠留下“母親”。


    阮青枝悄悄後退了兩步,不肯去湊這個熱鬧。


    伴月在她耳邊低聲急問:“看這架勢老爺一定會答應的,咱們怎麽辦啊?”


    “怎麽辦?”阮青枝嗤笑,“他自己若是不要臉了,咱們能怎麽辦?救不了他啊!”


    攜雲忙問此話何解。


    阮青枝靠在一棵樹上,抱胸笑問:“你們聽說過‘平妻’這種說法沒有?”


    兩個丫頭齊齊搖頭。


    阮青枝笑道:“我倒是聽說過。這個詞來源於那些常年出門在外的行商。有些人家中明明已有妻室,卻偏要在外頭另娶一房,名份上說是平起平坐兩頭大,朝廷律法可沒有這一條!”


    伴月皺眉道:“所以老爺這是把自己當行商了?”


    阮青枝眯眼嘲諷:“好歹也是科舉出身的文官,還是百官之首,怎麽會不明白這個?聖人門生最重規矩,嫡就是嫡、庶就是庶,但凡有半點兒含糊,那就是明著在打他們至聖先師的臉!”


    兩個丫頭不太懂這些門道,聽罷仍有些不以為意。攜雲低聲道:“不管怎麽說,總比直接休了或者貶作妾好吧?”


    阮青枝搖頭:“其實,對我和阮碧筠來說,金氏死在京兆衙門最好;其次是和離;再次是休棄;正妻貶作妾也是律法上沒有的規矩,但好歹還可以用禦史台的公文來壓一壓說是特事特辦;唯有這‘平妻’一說,恐怕要笑死全天下的讀書人了!”


    攜雲大驚:“怎麽,這竟是最差的選擇?”


    阮青枝冷笑不答,夜寒在旁邊替她說道:“‘平妻’名份上是‘妻’,但律法和聖人教誨都不認這個,因此素來深為天下讀書人所不齒,幾乎可以看作是‘外室’。”


    “外室”一詞,兩個丫頭倒是都聽過。那是指男人在家外私養的野女人。


    野女人生的孩子,叫私生子。


    忽然聽說自家小姐要從“嫡女”變成“私生女”了,兩個丫頭俱是大驚失色,不住地攛掇阮青枝上前阻止,務必不要讓老爺作出這種蠢事來。


    阮青枝卻不慌不忙,完全沒有過去湊熱鬧的意思:“你們急什麽呀?當我家筠兒是傻的?”


    伴月急得都快要跳起來了:“這個蠢主意就是她出的,她不傻誰傻?”


    阮青枝低笑搖頭:“那也未必,咱們走著瞧吧。反正就算變成了私生女,第一個丟臉的也是她阮碧筠,我著什麽急?”


    兩個丫頭勸不動她,心焦得恨不能自己衝出去喊醒那位顯然馬上就要迷糊了的傻老爺。


    這會兒那邊還在繼續上演夫妻情深母女連心妻妾和睦的戲碼呢。阮青枝看得煩了,甩了甩袖子轉身邁步:“走吧,迴家。”


    攜雲伴月沒法子隻得跟上。


    才走出兩步,身後阮碧筠卻忽然站起來,高聲叫道:“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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