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王室曾經一度流行王位兄終弟及,哪怕到了紂王的時候已經連續幾代父子相傳,箕子作為他的庶兄或者叔父,依舊在宗族中地位很高。一旦局勢生變,他便很有可能坐上那個位置。」


    親手製定了曹魏一朝堪稱嚴苛的宗親約束製度,讓無數宗室都不得咬牙切齒感謝他的「大恩大德」的文皇帝麵不改色,甚至唇角還多出了一抹笑意。


    他一邊剖析,一邊還有點迴想自己想法的錯覺,一時之間竟還有點新鮮感:「而紂王……我記得他並不重視宗室,甚至稱得上排斥。這很正常,麵對著一群可能覬覦他皇位的貨色,他打壓也是說得過去的。」


    「但這就是個選擇,他既然選擇不親近宗室,就要承擔起不親近宗室招致的後果。他的宗室顯然也就會開始防備他,乃至於不惜和外人走近,隻為了得到足以與他對抗的力量。」


    「——這就是背後的邏輯。隻可惜箕子沒想到,他這樣做無異於驅狼吞虎。周人可不是那種他唿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忠犬,最後失去了自己本以為為自己爭取的皇位,也稱得上活該。」


    曹丕笑著迴答曹髦的疑問。


    而年幼的孩子聽完隻是蹙眉,冷不丁地,他抬頭,問出了一個讓曹丕措手不及的問題。


    「大父?」孩子含著疑惑的眼眸清澈如水,「你在說箕子嗎?」——還是在質問你自己?


    ……


    曹丕沉默了。


    而天幕當然還在繼續。


    【他若是投降,直接在被周人釋放後原地於殷都投降便是,何苦再跑到關中舉行儀式。武王又為何要詢問是否應該將其逮捕?


    如果將這份卜辭的年代定義到周昌的時候,那麽我們反而大致可以揣測一下,這句話的真實含義可能是:


    殷商的箕子要駕臨周原,會被他逮捕嗎?還是可以侍奉他?


    這就可以和上文帝辛的到來聯繫在一起:巡遊西土的君王派出了自己的使臣,探訪自己下屬的藩屬國。而商王向來生殺予奪的形象,讓周昌不免擔憂自己是否會被殺雞儆猴。


    萬幸的是,他表現得很好,甚至博得了箕子的好感,獲得了可以去覲見商王,乃至於獻俘殷都的機會。】


    天幕閃爍了幾下,繼而描繪出一座城池的全貌。


    俯瞰著的視角在高空中挪移,極快速地走街串巷,讓人目不暇接,卻下意識順從本能驚唿出聲。


    ——這當然是殷都。


    【殷都,有商一代最為恢宏的晚商都城,它的知名程度使得這樣一個朝代一度被冠以它的名號。然而在西周建立之後,周公卻將其徹底毀滅,連帶著父兄的記憶一起永遠埋葬在黃土之下。


    此後數千年裏,對於殷都的記憶都隻剩下小說家的隻言片語,運用著自己的想像拚湊出模糊的印象,甚至將其與朝歌混為一談。】


    陸西星:……


    不知道自己為什麽突然心頭一顫,棄儒從道,自稱呂祖降世傳道親授丹訣,將儒釋道三家思想相雜糅,提出「性命雙修」的道教內丹東派創始掌門人那仙風道骨的姿態也沒維繫得住。


    這位身在嘉靖年間聲名遠播,怎麽看都值得我們的「太上大羅天仙紫極長生聖智昭靈統三元證應玉虛總管五雷大真人玄都境萬壽帝君」對他另眼相看,但是愣是早年頂著個才華橫溢的帽子九試不中的內丹家道士,此刻打了個噴嚏。


    ……不會吧?!他作為個道士向來很養生啊!他走得雙修流,練得房中術,講究陰陽調和相生,「真火無候,大藥無斤」,自然成就金丹啊!


    怎麽突然來了個噴嚏啊?不會吧?!


    完全想不到這一段和自己還能有什麽關係,陸西星皺著眉開始思考自己接下來的調養之路。


    —


    許某:贏!


    【直到二十世紀初,盜墓者和考古學家們才有機會重新觸碰殷都,揭開古城神秘的一角,顛覆幹淨幾千年來所有關於它的敘述。將曾經在周昌周發父子腦海中,印象深刻難以磨滅的輝煌重現了分毫。


    與後世規整的,方方正正四麵由城牆保護的城池不同,殷都沒有真正意義上的「封閉」。】


    那穿梭的鏡頭停下了,正好將整個殷都的範疇都收入其中,讓人可以一眼看見城牆的缺失。


    ——劉徹簡直在喟嘆了:「我也想要這樣的工具,可以在高空將一切都收入眼中。」


    軍事利器啊!可惜完全沒頭緒做啊!


    【在商王華麗的宮殿區外,是眾多星羅棋布的商人族邑,他們和他們所擁有的產業、墓地以及人祭場宛如商王最忠實的擁躉,將其包裹其間。


    而當幾千年前,文王帶著他器重的兒子們渡過黃河,北上進入殷都範圍,遙遙望見商王宮殿的尖端之時,率先映入他們眼簾的,是一片坐落在通向王宮的國都大道旁的製陶聚落。】


    天幕仿佛應景地切換了場景。臉上還帶著好奇和些許惴惴不安的文王父子,忐忑地站在道路上向左右張望。


    不少人的臉上露出了笑意,為著聖人的青澀而滿足了些許稀薄的玩味之心。


    ——然後下一秒瞳孔地震著扭曲。


    【他們緊鄰著通向王宮區,布滿車轍的西大路,設置了自己的主祭祀場。】


    鮮血自脖頸中迸發,潑濺似的噴灑在主祭者的身上。


    撕裂的哀嚎擠滿了耳朵,眼睛裏看見了俘虜們的神態。還未上場的等待者精神崩潰著試圖逃走,紮堆似的聚眾嚎叫,精神失常般大聲狂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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