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州(今北京),盧龍節度使府邸。


    李匡籌看著手下的蔚州(今河北蔚縣)兵馬使劉仁恭,再次確認:“你確定現在江南的鹽都是瑞州那邊過去的?”


    因為李克用調兵鎮壓十三太保李存孝的謀反,現在盧龍一線算是太平了。


    結果才迴到幽州,就收到這這麽一個驚天大消息。


    食鹽,在任何一個朝代都是賦稅的主要來源。


    掌握鹽產地,說是種了搖錢樹都不遑多讓。


    這麽大一筆財富,居然突然從自己放棄的瑞州生出來,不由不讓人垂涎三尺。


    “據那些商人說,現在的瑞州之主是原本的楚州刺史劉瓚,去年秋天從海路直接去的瑞州,還是征用了這些商人的船才成行的。”


    “瑞州哪裏出來一個產鹽的地方了?”李匡籌自言自語。


    這個破地方,一夜之間變成了聚寶盆了。


    “這個卻是不知,瑞州那邊防範的很嚴,但是有鹽場是確定的。”


    劉仁恭恭恭敬敬地迴答,低垂的眼角閃過一絲寒芒。


    李匡威以為他要的和自己一樣,都是瑞州那潑天的富貴。


    不,他要的更多,這一波,劉仁恭怎麽都不輸。


    他已經再三盤算過了,以李匡籌的貪婪,怎麽會錯過這手邊的財富。


    但是,蔚州位於整個盧龍的最西麵,還要防著李克用。


    加上李匡籌貪得無厭,不給別人留口湯的性格,絕對不會動用蔚州的軍隊。


    所以,這一仗無論李匡籌輸贏,他自己都是贏家。


    唯一遺憾的是,和李克用之間的爭鬥結束的太晚,眼看就要進入冬季,估計是要等來年了。


    他故意隱瞞了瑞州有近萬(包括平南軍)兵力的情報,就是要李匡籌順利入坑。


    因為按照常規來說,一個州的兵馬使也就是一個軍將,2500的兵力。


    不過他做夢都沒有想到,瑞州的軍隊在一個月之內成了三萬人。


    決定擴軍是王彥庭最近才拿定的主意。


    或者準確的說,是被迫擴軍。


    不是因為有什麽外來的威脅,而是糧食壓力。


    緣由是從最近南方運送到港的將近5萬石糧食落地就被分完了。


    鬱悶之餘,王彥庭發現了一個自己忽略的邏輯問題。


    從現在開始,基本上到明年4月份,全州的人口都要貓冬,是沒有什麽生產工作的。


    那麽無論是借出去的救濟糧還是軍營裏消耗的糧食,都要想辦法籌措。


    好在最近也是南方收糧的季節,貨源充足。


    自己的鹽又是硬通貨,足夠支撐買糧款。


    問題是,在家裏吃掉和在軍營裏吃掉,有什麽區別?


    即便明年9月以後百姓會還一部分糧食,如果不出意外,那時候自己也不缺糧了好吧。


    王彥庭覺得自己幹了一件蠢事。


    他一直壓縮著軍隊的規模,是不想給財政造成大麻煩。


    可是現在這個麻煩不背也要背了,總不能讓營州等地南遷的百姓餓死吧?


    而且,從契丹人那裏搞來的一萬多人的裝備現在天天在倉庫裏積灰,戰馬更是個大包袱。


    自己完全是個白癡嘛?


    還不如利用起來,直接擴充軍隊。


    畢竟,北麵的契丹人遲早會緩過來。


    南邊的盧龍軍也不是好鳥,一旦騰出手來,難免不對瑞州出手。


    冬天是不好種地,也不適合打仗。


    但是練兵沒有問題吧?


    鏟出一片場地很難嗎?


    說幹就幹。


    王彥庭很快和州府裏的官員商量了一下。


    大家一算賬,對啊。


    守著爐子、火炕過冬把腦袋過傻了嗎?


    更多官員因為是從南方來的,那裏種的是冬小麥。


    可是瑞州不一樣,冬天完全是光吃糧不幹活的,


    所以,就是白養活了一堆人,那為什麽不來練兵?


    等到明年春季,將近有半年的練兵時間,差一點全部浪費了。


    於是,次日起,大小衙門前就貼滿了招兵告示。


    本來嘛,王彥庭也沒有想招這麽多的。


    他想著,有個幾千人就不錯了。


    畢竟這年頭,大家都不招兵,征兵。


    呃...這是含蓄的說法。


    真實的說法就是,要麽跟我幹,要麽跟閻王爺幹。


    你是願意呢?還是願意呢?還是願意呢?


    沒有想到的是,第二天軍營門口就唿啦啦來了近萬人。


    一周下來竟然有五萬多人應征。


    別說王彥庭,就連劉瓚等一幫文官都驚得眼珠子差點掉地上。


    什麽時候當兵這麽吃香了?


    別說小的藩鎮了,就連朱溫這樣的大佬,軍隊裏一半以上都是搶來的抓來的。


    劉瓚都懷疑自己來瑞州是不是改變了祖上的風水了。


    怎麽自從到了這裏就諸事順利了呢?


    直到王彥庭蹲在招兵處和很多報名的百姓聊了兩天,才明白原委。


    這年頭,當兵一定是最吃香、最有前途的職業。


    亂世嘛。


    從軍就意味著有大把升遷的機會,不看你出身,不看你學曆,純純的看你砍的人夠不夠多。


    就算沒有升官,就戰場上撿漏摸屍發財的都大把,等於給了你不講參與資格的大抽獎機會。


    那為什麽別的地方不好征兵呢?


    因為但凡男人,都是家裏的頂梁柱。


    這年頭,造反的、當兵的、官衙的,那一撥撥來來往往都像蝗蟲一樣,把老百姓搜刮的寸草不生。


    家裏有男人,還能保護一下老幼,再不濟,逃跑時都可以多拿一件家夥什。


    但是來了瑞州以後,發現這裏不是這樣的。


    老百姓都有軍隊的保護,官差也沒有別處那樣窮兇惡極。


    即便男人去當兵了,家裏該過日子還是過日子。


    至於農業勞動,長久地苦難早就讓婦女、小孩甚至老人都磨煉成了六邊形戰士,啥都能幹。


    這樣一算,把男人留在家裏那是資源浪費啊,幹嘛不去掙點大錢?


    反正英烈祠那一幕已經告訴了大家了。


    就算人死了,家裏還能分錢分地,小孩還養到14歲。


    盤算來盤算去,唯一的風險就是死人。


    那是風險嗎?這年頭,人命薄如紙。


    要不是瑞州的官衙風格和別處不一樣,你就是在家裏多吃一個豆餅都可能被拉出去砍了。


    理由就是這個豆餅屬於軍隊的。


    那還等什麽?有些窮到極致的巴不得死,換來後麵一家安穩日子不香嗎?


    王彥庭久久沒有說話。


    這四年以來,每每一點點小的觸動都被他刻意屏蔽了。


    他來這個世上隻是想苟活下去,並不想承擔那麽多的責任。


    即便做了一些對老百姓好的事,他心裏也覺得是生存手段。


    就像成功學講師說的那些人生哲理一樣,擺出一副對你好的架勢,內核是經不起曝光的。


    可是,從英烈祠前有人喊“萬歲”開始,到眼前這些漢子那麽淳樸的想法。


    把他的封印撼動了。


    他突然發現,其實自己已經改變了很多人的命運軌跡。


    也許,自己還可以做的更好一些。


    他和招兵的都將溝通了一下,首選就是一定有家屬在瑞州的,他們將為了保衛親人而戰。


    至於其他的,看了具體的情況再說。


    結果一周以後,手下告訴他,招了兩萬多人。


    聽到這個數字的王彥庭差點從胡凳上滑下去。


    這特麽怎麽玩?


    糧食也就算了,反正都是吃。


    關鍵是兵器衣甲都不夠好吧。


    不過看了看名冊上注明的每個人的特點優勢,他也沉默了。


    不好選啊。


    不說營州的百姓中,很多人本身就是當初盧龍軍撤離時,從軍伍裏逃迴來的。


    你盧龍軍都放棄了,我還要保護一家老小呢。


    王彥庭倒不介意這些逃兵,換了他也是這樣幹。


    是你官府先做了對不起百姓的事,怨得誰來?


    反正現在家屬都在瑞州,你還逃就要想一想了。


    就是在契丹迭剌部迴來的漢人裏,居然還有很多是會騎射的。


    也對,沒有幾把刷子還真不好在契丹部落裏混。


    但是隨即腦袋就清醒了。


    阿保機怎麽會給自己這麽多可以直接編入軍隊的漢人?


    他不會動手腳?


    那就有些小看人了。侮辱了阿保機,也侮辱了自己。


    他暗暗給自己提了個醒,必須建立軍隊內部的情報體係了。


    特別是冒的非常快的那幫人,一定要盯住了。


    這小子,為了搞到炸彈,真舍得下血本啊。


    拿著燙手山芋一樣的名冊,王彥庭左算右算,還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這兵器都沒有,還能去找東海龍王要啊?


    最後沒有辦法了,直接按照特長分。


    編了3000弓騎兵,再把踏白軍擴大到了1000人。


    剩下的整合破垣軍編了8000騎兵。其實還多出近千匹戰馬,但是實在是沒有東西了。


    連弓騎兵都是隻配了弓箭,刀槍都給了騎兵。


    步兵連老的帶新的整合了人,其中還有4000人是沒有武器拿著木棍訓練的。


    窮啊。


    照例,在王彥庭一頭的黑線麵前,劉瓚劉大刺史大筆一揮,給每個軍命名了。


    王彥章的騎兵還叫破垣軍,王彥庭自己帶弓騎兵,叫迅雷營,踏白不變,步兵最牛逼,叫撼山營。


    至於平南軍,還是叫平南軍吧。


    他們永遠是被遺忘的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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