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地人們的生活,並沒有因為司馬歆和臧太妃等人的加入,而產生什麽變化。


    河渠按時完工了,渠首聚和以原春風裏的人為主的泉生渠都住滿了人。青竹書院、十七裏丘的工坊,也開始全力興建。


    春天到了,領地內再次掀起了開墾土地的浪潮。


    馬場,鄭勝拿到了來自京城的信件,信裏主要在說,拍賣行的修建情況。順陽行的拍賣場,已經基本上完工了。第二次的拍賣會也開始籌備。


    但鄭雲池和司馬定雲的信裏都不約而同地提起了一件事,這件事令他們感到了深深地憂慮。


    二月癸酉,也就是二十日,楚王司馬瑋和淮南王司馬允入朝。


    洛陽城的局勢,似乎突然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鄭勝琢磨了半天,怎麽也不明白,到底是發生了什麽變化?讓司馬允、司馬瑋敢於離開封地,不再懼怕手握朝政的楊駿國舅了呢?


    手裏握有軍隊,他們可以對抗楊駿。但到了洛陽,遠離了自己的士兵,他們的生命都將受到威脅。那裏可是楊駿的主場!


    他們真不怕啊!


    他們的信裏沒有提到其他的事情,鄭勝也無從得知。


    但,鄭勝有所預感,洛陽城真的要出事了!


    在他還不知道洛陽城出了什麽問題時,司馬歆走出了菊穀。


    鄭勝有些驚訝,“縣公,難道是太妃的病情好轉了?”


    司馬歆冷峻的臉上露出久違的微笑,“能在菊穀這樣的寶地靜養,再加上鄭世子身邊那位小粟子神廚的精湛廚藝,母妃近來確實有所好轉。”


    鄭勝輕唿一口氣,總算沒有朝糟糕的方向發展。


    臧太妃確實有所好轉。


    每隔幾天,就會過去探望的鄭勝,在一月、二月時,他根本見不到人。到了三月的現在,臧太妃已經會招他進屋,坐在床頭和他交談幾句了。


    司馬歆的心情由此變好,他心情愉悅地到西菊山下,跑起了馬。


    司馬歆的現身,對文小婷算是一種壓製。鄭勝終於不用再受她欺負。


    由於整體搬遷的計劃,青兒沒有被鄭勝留在青竹嶺。


    可是,春天都到了,她依然不敢騎馬。


    望著大家在馬背上馳騁的身影,青兒眼巴巴地看著,可憐極了。


    所以,教她騎馬,一時成了所有人感興趣的話題。


    當突藍一把托起她,把她抱上了馬背時,青兒當即被驚嚇得哭了起來。下了馬,她飛撲到鄭勝身後,拉著他的衣袖,眼淚巴巴地瞪著突藍大壞蛋,說什麽也不肯再放手。


    這時,一個家丁跑過來通傳消息,“世子,有位方士先生要見你。”


    鄭勝問道:“方士?說名字了嗎?”


    “他自稱蘇蘊。”


    “蘇蘊啊,他怎麽又來了?”鄭勝當然還記得去年來得突然、走得也快的蘇蘊。


    司馬歆問道,“蘇蘊?析城山蘇蘊?”


    鄭勝驚訝地問,“縣公也認識他?”


    “他是天師道的後起之秀,常年出沒於王公貴族之家,與很多的士族子弟交好。聽說,他的清談也是一絕。”


    鄭勝點點頭,原來如此,怪不得上次見到他時,蘇蘊的話裏總透著幾分高傲,果然是個高人,見慣了權貴子弟的高人。被鄭勝拒絕後,蘇蘊更是“華麗”的轉身就走,絲毫不帶猶豫的。


    人蘇蘊到底還是有牌麵的!


    但是,你今天怎麽又迴來了呢?鄭勝有些頭疼地想。


    “他怎麽會來找你?”司馬歆突然明了,“你的那兩篇文,是近年來洛陽城爭相傳誦的名篇。他來見你,也很正常。”


    鄭勝苦笑著,“但我並不想見他啊!要不,縣公和我去見見這位高人?”


    司馬歆不假思索地迴應,“好。”


    蘇蘊很驚奇地看到鄭勝向他引薦了新野縣公,他的感覺相當怪誕。


    不過,之後他們之間沒說別的,司馬歆和蘇蘊即興來了場清談。


    鄭勝“……”


    我才是這裏的主人,好不好?你們怎麽能這樣無視我!


    入夜,司馬歆迴了菊穀。蘇蘊住在了客房。


    但他沒有早早入睡,反而站在寬曠的草地上,靜靜地看著夜空。


    他的小童有些困乏地侍立一旁。


    突然一匹馬疾馳而過,小童精神一震。卻聽到蘇蘊望著星空,說道,“客星入紫宮。此兆……主兵、喪。”


    小童更是猛地一激靈,他也是跟著學過一些星相的,主兵喪,不就是意味著:天下將有兵亂,而且會有大人物因此而喪命嗎?


    “如此,我們在荊州逗留不得了。明早,我們就走。迴洛陽!”


    那匹飛馳的馬穿過馬場,引起了大家不小的驚動。


    但是,馬上的行客來自順陽城,是司馬暢的人。


    司馬暢連夜給弟弟司馬歆送來了一個消息。


    司馬歆不太高興地接過信,他剛剛寬慰好了已然睡下卻被突然驚醒的母妃。


    但看了信,司馬歆卻久久無語。


    這一夜,洛陽城裏人心惶惶。


    士兵們揮舞著長戈,踏過寂靜的街道,將他們代表的暴力伸向一個個不久前還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們。


    為什麽說不久前?


    當然是因為,現在他們就是叛賊!


    這一晚,有兩位將軍闖入宮中,揭發了太傅楊駿謀反的事。


    皇帝司馬衷大驚失色,但他卻很猶豫,不過最後還是下達了詔書,剝奪楊駿的各項官職,隻留下了一個臨晉侯的封爵。


    朝廷內外戒嚴了,為的是防止有人趁機作亂。司馬衷終於不再猶豫,他下令弟弟司馬瑋駐守緊要的司馬門,防止有人逃出洛陽。令東安公司馬繇帶兵捉拿楊駿一黨。最後,任命淮南內史劉頌為尚書,帶兵守衛中宮。


    司馬衷說完旨意,看向司馬瑋,司馬瑋很滿意地點頭,“大家照陛下的意思去做吧!”


    這時,被羈押在堂下的近侍段廣猛地掙脫,他跑到殿中,跪在地上哭訴:“陛下,楊駿孤身一人,連兒子都沒有。他的權位全來自於您,他怎麽會謀反呢?陛下,請您再仔細地想一想這件事啊!”


    司馬瑋站在一旁冷笑地看著這一幕。司馬衷想著他的話,感覺甚是有理。但看了司馬瑋的樣子,他卻再不敢多想。自然,什麽話也沒說。


    司馬瑋帶人離開了皇城。


    司馬衷茫然地看著明晃晃、空蕩蕩的大殿,“這……到底是為什麽啊!”


    東宮裏,司馬遹聽著滿城的動靜,久久不語。


    後宮,皇後賈南風帶著人圍住了楊太後,厲聲道,“你做了什麽?”


    楊太後失望地看著賈南風,“賈氏,予自認不曾虧待於你。你為何要這樣做?”


    “你射了一支箭出去?上麵是什麽東西!”賈南風惡狠狠地問。


    楊太後閉上了眼睛,默然。


    “你說!”賈南風質問起一旁太後的婢女。


    婢女們同樣默不作聲。


    賈南風伸手指著當中一個,“殺了!”


    一名軍士上前,抽刀殺了一名如花似玉的婢女。剩下的婢女猛然驚覺,頓時嚇得一臉慘色。


    “賈氏,你怎能如此放肆?”楊太後狠聲道。


    “說不說?”賈南風再問,“不說,再殺!”


    被她指著的婢女猛地跪倒,“不要殺我。我說,我說。”


    “晚了,殺!”賈南風厲聲道。


    跪倒的婢女睜著眼,眼裏滿是驚恐和絕望地,死去。


    婢女們的血濺上了楊太後的衣擺,她渾身顫抖地跌倒在地。


    “說!”


    剩下的,兩個婢女早已喪心破膽,她們跪在地上瑟瑟發抖,忙開口道,“太後射了絹帛出去,絹上寫了‘救太傅者有賞’。”


    賈南風扭頭看向她,冷笑道,“太後與楊駿同謀作亂,將她送迴宮內,暫且看管。”


    楊太後失態地喊道,“沒有,予怎麽可能謀反?我父也不會反!賈氏,你汙蔑我們!”


    賈南風心情暢快,對於這個婦人,她早就看不慣了。前朝時,此人屢屢當眾責斥她。如今,她終於可以一雪前恨!


    而且,這隻是一個開始。賈南風望著火光衝天、處處騷亂的洛陽城,想。


    楊駿的腳步從來沒有像現在快過。雖然,他已經老了。


    前麵就是馬廄,隻要他騎上馬,衝出城門,他還不算輸!


    楊駿後悔起來,後悔自己允許了司馬允、司馬瑋的入朝,他隻是想控製住他們,讓他們乖乖聽話,結果卻是招來了大禍。


    他同樣後悔,剛才沒有聽朱振的話,他有人有兵,隻要挾軍入東宮,有太子在手,未嚐沒有一戰之力!


    可惜,他太過猶豫,如今一切都晚了!


    “楊駿叛賊,受死!”這時,一名士兵已經追了上來。


    楊駿腳下生風,他已到馬廄。隻要……


    他猛然停下腳步,低下頭看著胸口上露出戟尖,鮮血猛地噴發出來,他慘叫一聲,倒在地上。


    生命的最後時刻,他語氣輕微地,“陛下,陛下,老臣……臣沒有謀……反!”


    “我殺了楊駿,楊駿死了!”那士兵興奮地唿喝著,殺了楊駿,他這是立下了頭功啊!


    司馬繇走在大街上,不停地下令,“楊駿、楊珧、楊濟,三人為首惡,務必擒拿。其餘諸如張劭、李斌、段廣、劉豫、武茂、楊邈、蔣俊等,皆為同謀,傳令下去,要盡數捉拿。以上等人,三族皆夷!”


    隨行的將領心驚膽戰,“公爺,是否要將他們先行捉拿下獄,明日天亮,驗明正身後,再行處決呢?”


    司馬繇腳步一頓,“不必了。直接,殺!”


    這一個“殺”字傳令下去,是怎一個狠字了得!


    這一晚,洛陽城內,被殺之人數以千計。


    死的人,在天黑之前,還都是這座城裏,最為得意之輩。


    (ps:客星入紫宮,是290年的星相。往後推遲在了291年,讓情節看起來更緊湊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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