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想著等你父親安穩下來後,我過去照顧他。你現在長大了,已經不需要我了。”王夫人幽幽歎道。


    鄭勝沉默片刻,悶聲道:“母親,你真要過去啊?”


    “他現在老了,近年來身體每況愈下。而安定郡似乎也不*穩。”王夫人輕歎道。


    鄭勝辭別了母親。


    邱夫子也不願出山。鄭勝隻好用青竹書院山長的名頭誘惑他,“夫子,新建的書院可是要招收很多人。領地內十二歲以下的兒童都可以入學。領地的五六百戶人,最少有三四百的適齡兒童。這還隻是一開始的情況,以後會有更多的學生。夫子,這可是您桃李滿天下的機會啊!”


    邱夫子捋著胡須,感覺這事可以幹,“我擔心你做不好這件事。如此多的幼童如何管理,就是最大的麻煩。”


    鄭勝笑道,“定規矩加軍訓。我打算抽調一些虎衛營的人過去,管教他們。違反規定的、不聽話的,打!”


    邱夫子眉頭直跳,“這樣,恐怕學子們都不敢來學了。”


    鄭勝露出微笑,“沒關係,反正書院人肯定足夠多,我管吃管住,教他們學文習武。如何考量,讓他們的父母們好好想想唄。”


    邱夫子歎道:“王管家又要頭疼了吧!教習呢,隻有我和萬茂,可教不過來。”


    “這是夫子您自己的事情。教習、老師什麽的,全由夫子您這位山長去找。”鄭勝賴皮道。


    邱夫子猛然領悟,“原來如此,你在打這個主意啊!好,我去找找老友們,和一些不得誌的儒生吧。”


    邱夫子望著這裏明媚的陽光,“可惜啊,丹陰聚才剛剛建好。你把大家都帶走了,要廢棄這裏嗎?”


    鄭勝迴道,“不會的。”


    他的*坊、冶鐵坊都會繼續留在這裏。虎衛營確實要遷到領地去。但西山大營會繼續保存著,作為今後虎衛營新人的訓練場。


    他想起了另一件事,“夫子,我打算把書院教授兒童們的地方,叫做小學。隻要教授簡單的經義、算術等,足夠他們長大使用就行了。除了小學,還應該有一座大學,是專門研究高深學問的那種。”


    “小學?大學?”邱夫子思索著他話中的意思,“你所說的大學,該不會就是我們現在書院的情況吧?”


    “差不多。現在這裏可以稱之為理學院。除此外,還可以有一個研究文史、經義什麽的文學院。”


    “現在,誰也教不了他們了,但給他們一個良好的環境,讓他們自己去‘研究’。對了,最近書院沒出什麽事吧?”


    “沒有。不過,你讓大家自行探討,他們如同沒頭的蒼蠅般,根本無所適從。”


    “這樣啊。”但現在,他真的不敢隨便開口了。


    現在的書院可以說“妖孽”輩出。去年初,萬雲迴了趟家,從自己鄰居家拐來了一個郭憑說,他和鄭尚、萬雲等不同,這位是真正的癡迷於學習的少年。


    一年時間,他竟然把鄭勝教給大家的東西吃透。還把他之前留在課堂上的一些未接的問題解決了。


    現在,他已經忘光了前世的東西,再說什麽東西,說錯了,簡直是簡直是將人導向歧途。


    他也擔心,被他們證明錯誤後,他的尊嚴受挫……


    所以,他琢磨著,要不要幹脆直接給他們出一個新的大方向,讓他們去慢慢研究吧!


    不過,邱夫子和他們依然留在了青竹嶺。畢竟,現在渠還沒修完,等書院建好了,恐怕要等到三、四月了!


    迴到領地後,他發現,他並沒有太多的事情去忙了。


    修渠有王眾,有計氏祖孫。


    青竹學院的選址,也已經確定。就在萬泉山北麓,北溪之畔。


    渠首聚也已經住進了來自各處的人們。


    由任據負責的,遷工坊到領地的事。已經在進行了,鄭勝到任據選中的位置看了看。


    任據選的位置,在五田聚以北十多裏外的一片丘陵區——附近的人把這裏叫十七裏丘,大約是因為這片小丘長有十七裏的緣故。


    選中這裏的主要原因是,這裏的位置很好。


    十七裏丘距離東南方向的冠軍縣城隻有二十裏,而往東走十多裏就是湍水河,能十分方便地將工坊生產的各種東西運出去。


    鄭勝看著地圖,發現十七裏丘的東界已經出了領地,不過冠軍縣在這邊並無村落、耕田,應該不算什麽。


    之後,鄭勝迴到馬場繼續參與騎術練習。


    近幾個月來,鄭勝和司馬歆之間看起來頗為疏遠了,司馬歆隻會在每個月中旬,派親信王綏到菊穀取菊潭之水。


    一月中,王綏再次到來。不過,這一次,他的目的是見鄭勝。


    “王兄,縣公可有事找我?”鄭勝問道。


    王綏倒也沒客氣,直接把來意說明,“鄭世子,入冬以來,我家太妃病情愈發嚴重。近來每日隻能飲用以菊潭水熬的清粥。公爺讓我來見世子,請求您允許我家太妃到菊穀靜養。”


    鄭勝皺眉,病重要靜養?“沒問題,不過,太妃既然病重,又怎麽能來迴奔波呢?”


    王綏語氣低沉,“確實也沒有好辦法,隻能乘牛車緩行而來。”


    王綏離去。


    鄭勝想著臧太妃的事。從最開始聽說了這個名字,她似乎一直就是生病的狀態。


    但病了,不該找醫生看病嗎?喝菊水、住山穀,有什麽用?


    鄭勝下意識地感覺司馬歆坑了自己的親娘。但他還是讓王眾派人去菊穀,好好地建了三間木屋。


    一直等到一月底,一輛牛車才緩緩地到了芳菊溪畔。


    鄭勝再次見到了數月不見的司馬歆。


    他的樣子令鄭勝大吃一驚。隻見他坐在車轅上,一身簡素的著裝,臉色蒼白、頭發似乎也很久不曾打理。


    而且,他竟然是親自駕牛車而來。


    司馬歆目光平靜地對鄭勝點點頭,繼續趕往了菊穀。


    到了地方,牛車上下來一位臉色看起來更差的中年女子,她目光和藹地和鄭勝打過招唿,隨後又問候了王夫人一二。


    之後,司馬歆扶著她進了木屋。


    過了一會兒,司馬歆走出房門。鄭勝和他到了菊潭邊說話。


    鄭勝疑惑不解,“縣公,你這是怎麽了啊?”


    他還記得當初司馬歆到青竹嶺時的狀態,雖然也十分狼狽,但精氣神極好,朝氣勃發。但今天看到的他,卻十分地頹廢。


    司馬歆久久不語。


    “我母妃……”他嗓音低沉、沙啞,聽著令人感到悲傷、痛苦。


    但他隻說了三個字,鄭勝卻全明白了。原來,是心憂太妃的緣故。


    他忍不住道:“縣公,太妃病了。你找醫師給她看病啊?帶她來菊穀靜養?”不是明智的選擇吧?


    司馬歆看著潭水,“天下的大夫,能找的已經找了。宮裏的太醫也看過了,母妃她……是我無能!不能贍養好她!”


    鄭勝默然無語,治不好了?這,他也沒辦法啊!


    “多謝。”司馬歆對鄭勝說了最後一句話後,迴去了木屋。


    鄭勝離開了。然後,他發現他身後跟著王綏等一幫公府的奴仆。鄭勝愕然,“你們要去幹什麽?”


    王綏哭喪著臉,“鄭世子,公爺不許我們留下啊!”


    鄭勝更加驚愕,“那邊隻留下了他一個人?”


    王綏搖頭,“還有太妃的一名貼身女婢。”


    “那熬藥、做飯,這些事呢?”


    “我們按時做好,再送進去。”


    “你們縣公,從什麽時候開始如此侍疾的啊?”鄭勝真心服氣了。


    “去年九月,太妃再次病重後。”王綏猛地趴倒在地,“鄭世子,你去勸勸他吧!這樣下去,公爺自己也會吃不消啊!”


    鄭勝無可奈何,“這,我能有什麽辦法?”


    孝道為首善,到了這個時代,鄭勝才理解這句話的意義。而司馬歆這可是侍疾,世人都隻會大加稱讚,反對,怎麽反對?


    鄭勝想了想,問清楚了司馬歆和太妃飲食上的禁忌,“太妃和縣公的膳食,就交給我身邊的一個人去做吧!他廚藝很好,能讓他們吃得更舒心。”


    這是他唯有的幫忙了。鄭勝心情不快,司馬歆這個人固執地很,除非太妃病情好轉。但要是好不了,甚至……


    簡直不敢想象,他會做什麽事。


    到了廚房,找到小粟子。鄭勝把給太妃做飯的任務交給了他。


    ……


    王綏拎著飯菜到了木屋前,輕聲喊道:“孫娘,飯做好了。”


    木屋門被輕輕地推開,孫娘,一個年方二八、姿態姣好卻一臉倦容的小姑娘,她走了出來,接過他手裏的飯盒,“辛苦了。”


    王綏叫住她,猶豫了一下開口道,“這是鄭世子的人做的,他家的人廚藝更好些。”


    孫娘有些生氣,隨即她想起了什麽,“醉香居的主人啊!”


    她放下食盒,打開,一樣一樣地選了一點點嚐過,過了會兒,“好了,你迴去吧!”


    王綏精神恍惚地,像是又學到了什麽東西似地離開。


    孫娘迴到屋裏,擺好了飯菜,請司馬歆食用。


    司馬歆食如嚼蠟,絲毫沒嚐出今天的食物與往日的區別。


    孫娘喂了太妃一口清粥,她便嚐出了其中的不同,“文萱,這粥?”


    孫娘解釋了粥的來曆。


    臧太妃眼裏流露出讚賞的目光,“鄭勝果然是個好孩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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