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顏陪著幾人用過了晚飯,便去了書房等衛禾。


    她本不想把衛家的其他人卷進來的,可看今日京城衛家胳膊肘往外拐,來說勸說姨娘放隋瑜迴去的那趾高氣揚的嘴臉,怎麽想都不舒服。


    隋瑜這個大腿,她還真的抱定了。


    不然靠她自己單幹,沒點人脈,熬到七老八十,能光耀門楣麽。


    衛禾見她隨意翻著書,在油燈下,有些模糊的輪廓冷峻,不自覺嚴肅起來,“怎麽了?”


    衛顏把裝了畫的畫筒給衛禾,“姨娘,聽聞藺次君酷愛聽八卦熱事,能否把畫給他?”


    藺瀾的四舅舅,到底是什麽樣的人,衛顏並不知道。


    但是他對外的人設是愛聽八卦趣事,他又受陛下寵愛,就是主君都得退避三舍。


    她和隋瑜鬧的這幾出,底下巴結討好的人,要給他湊個樂子,得了這畫,送過去也是再正常不過的。


    衛禾皺了眉,“此事不妥,也是汙了你們的名聲……”


    “姨娘,這事對我來說很重要。”衛顏歎了口氣,“若是沒送過去,我恐怕有性命之憂。”


    隋瑜要是沒了,短時間內隋家也不會對她如何,可畢竟活人知道秘密,是令人夜不能寐的。


    風波過去,隋家還是會對她動手。


    隋瑜死了,她必死無疑。


    隋瑜活著,她也未必能活。


    隻能把這件事的影響力擴大。


    讓隋家誤以為她往外傳了這事,隋家處理不過來,隻能留下她的性命。


    而她又不能真的告訴別人,隋瑜的事有幾率事發,她會卷入欺君之罪的風波。


    姨娘可以參與,但是決不能知道事情的真相,萬一將來出現意外,她也可以置身事外。


    每一件事情背後,都有相對應的風險,她願意為了收益放手一搏,但不能把別人卷入其中。


    她隻問道,“姨娘,有些事情,我不好說。你能不能幫我做這件事?讓藺次君看個熱鬧。”


    衛禾看了她許久,歎了口氣,選擇什麽都沒問,“好,我去安排。”


    此事不難,不過就是湊趣討好,她去做就是了。


    耀祖果真是不一樣了。


    行事讓人琢磨不透。


    她隻關心一個問題,“當真不會為了隋瑜,影響家裏的香火,以及你的前程吧?”


    “不會。”衛顏斬釘截鐵地迴答,“放心好了,我和他就是逢場作戲,玩玩而已。”


    衛禾得了她的承諾,便拿起畫筒,“信你一次,明日這畫就會到藺次君的手裏。”


    衛顏看著月色,希望隋家沒那麽喪心病狂,多留隋瑜兩日吧。


    此時棘手之處便是,不能鬧得太大,否則隋家的敵人會順藤摸瓜,若是知道是從她手裏流出去的比例畫,難免有暴露的風險。


    隻能暗戳戳的威脅隋家,彼此心知肚明。


    希望隋瑜能扛到畫進了宮裏。


    ……


    隋瑉迴到了家中,隋家雖然憤怒,倒是也沒有立刻下手。


    畢竟他後來去了錦陽書院,又因為和衛顏攪和在一起,名聲大噪,甚至還交了些朋友。


    要讓真的隋瑜接手科考,他的人際關係都必須接手,至少令人印象深刻的事件也得能說出來。


    科考的時候,萬一遇到他之前熟識的同窗,哪怕是打個招唿,也不能露出任何破綻。


    這也是隋靜不讓隋瑉和別人接近的原因。


    可惜隋瑉是個活生生的人,無法完全受控製和擺弄。


    隋家其他人沒人來見隋瑉,來人是他的父親,錦繡華服,頭發梳得一絲不苟,滿身隋家內宅主人的氣度。


    不過看他的眼神,帶著些許失望和責備。


    隋瑉移開目光,淡淡地問道,“不是說你病重?看父親的臉色,也不像病入膏肓。”


    “阿瑉。”隋父歎了口氣,“你不必心懷怨恨。若非家裏的決定,你終其一生,也得不到這幾年無拘無束的生活,該惜福,要知足。該放手時,就要放手。”


    “然後呢?”


    隋瑉抬起眸子,眸子裏一片冷漠,“我該對她感恩戴德?”


    雖然他是男子,大家族的男兒教養也嚴苛,可也沒到終年不見天氣的地步吧?


    哪怕是男子,也有資格有三五好友,雖不能任性遊曆,也能得三五好友落雪煎茶,寒梅煮酒吧?


    再去不得遠方,宅院外的街道午熱鬧能看,城外的百花春色也可采擷入袖吧?


    因為隋瑜的存在,留給他的,永遠是雨水潲進來,斑駁的院牆,終年不見陽光的台階上長滿的青苔。


    除了每日三餐時間將至,窸窸窣窣的腳步聲,哐當的開鎖聲。


    無邊的歲月中,靜得死寂。


    本以為隋瑜入學了,還算聰穎,他就可以出去了。


    去聽聽偶爾傳來的喧鬧聲是什麽場景,每年除歲的炮竹是什麽顏色。


    可她不爭氣啊,給自己帶來的,隻是每天多見一個人,那就是每天過來給他授課的隋靜。


    每日都在威脅他,告訴他,如果學得不好,會死。


    就連父親每次過來,無一不在叮囑他,好好學習功課,等待科考結束,就可以得到自由了。


    他真的信了,並以此為奮鬥目標。


    可慢慢的長大,看過了許多的書,也走了許多路,見過很多人和事,他突然明白,都是騙他的。


    最好的結果,依舊是迴到原來的院子。


    哦,不行了,原來的院子好像年久失修,已經倒塌了,或許可以賭隋家的良心,換個大點的呢。


    他曾經發現這個事實的時候,的確是惶恐,不敢反抗,甚至覺得,這一生有過幾年燦爛的時光,已經很不錯了。


    可是後來,他發現,隻要膽子大一點點,就可以再進一步,更進一步……


    看,走到了現在,隋家再不能輕易的把刀插在他的床頭邊上,告訴他不聽話會死哦。


    好像也不怎麽樣嘛。


    隋父擰了眉頭,語氣嚴肅,“隋瑉,隻要你聽話配合,我可以保證,留你一條性命。”


    隋瑉看著手指,握了握指縫穿過來的光,“我也不是不願意,隻是隋瑜的那副身體,即便是讓她做官,她又能堅持幾年呢。既然得了隋家的好處,我也會為隋家著想的,給她找幾個男人,讓她在家裏生孩子,以後都記我名下就是了。左右她熱衷床笫之事。”


    傷害性不大,侮辱性極強。


    生孩子是女人的責任也是權利,可一般家族裏沒出息沒本事的,才會單純隻傳宗接代。


    尤其……生了孩子給他,太過侮辱了。


    在門外偷聽的隋瑜都聽不下去了,直接推門而入,和隋瑉一模一樣的臉,不過她更瘦,臉色也有些蒼白。


    看隋瑉的目光冷冰冰的,\"隋瑉,你不過是個男人,竟然敢大言不慚,想要頂替我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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