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門看著很是破舊,靠近地麵的地方有不少裂痕和破損,上麵的漆油都早已脫落,露出許多木門常有的清晰紋路。簡禾試著輕推一下,沒推動。


    看來這門還算是牢靠,裏麵也被人鎖上了。


    他往後退,見門的兩邊都是不算太幹淨的白牆,從牆根處還長出了幾株雜草。順著兩邊牆延伸出去的方向看,不見拐角,幾乎全都被埋在了白霧裏。


    這不像是哪戶人家的正門,倒有點像大戶人家供仆役出入的小門。


    簡禾白天逛了青北城不少地方,沒見過有什麽比較大的院子,幾乎都是小樓和商鋪。但如果在這裏換個方向走,不知道還要花費多少時間才能找到下一個建築。


    他隻需借個高處,辨認位置,這牆算是當下最好的選擇了。


    簡禾抬頭看著牆上邊的瓦片,估算著牆的高度能不能讓自己穿過白霧,即便隻露出個頭也行,這牆看著比一層樓矮不了多少,應當是可以的。


    簡禾收好花瓣,後退幾步,確認周圍沒有其他生物的存在後,抬腳向前踩住牆麵,腳尖連點幾下,抓住結實的瓦片,再一躍而上,順利站在了牆頭上,這一連套動作以他金丹期的修為來說並不是很難。


    他個子不算很高,但站穩時剛剛好穿過霧氣露出半個身子,正要往牆外尋找合適的建築,神識忽然有所觸動。這感覺與在客棧二樓感受到的東西,幾乎一模一樣,甚至還要更加明顯!


    難道那個東西就在這個院子裏嗎?


    他這下就有些躊躇了,眼看馬上就能找到大概的方位前往芙蓉樓,卻有東西在不斷誘惑著他進入院內,簡禾一下陷入兩難的境地。


    那樣東西給他的感覺非常重要,是不可或缺的。現在離得近了一點,他還覺得必須立刻把它拿到手,他從沒有體會過這般強烈的欲望……可聞九途就在芙蓉樓等他過去,也許聞九途已經找到自己魂魄的線索了……但去了芙蓉樓再迴來一趟,不知道這東西到時候還在不在這裏。


    該做怎麽樣的選擇呢……


    正當他站在牆頭,思考兩邊利弊的時刻,那陣還算濃鬱的酒香,有了些許變化。還有酒味,但是多了一點血腥味。


    這個地方很不對勁!


    他如今身處白霧之中,知曉自己縱然有著金丹期的修為,也不一定能打過霧裏的鬼怪。而一路走來不見半點人影,他早就懷疑這白霧對青北城的百姓做了什麽,或許不好對付,所以但凡發現了什麽異常,他都選擇暫時避過。


    簡禾快速判斷好幾處比較近的屋簷,剛要往下跳,眼前突然蒙上一層血霧。


    ……


    這是一個晴朗的午後,有清風在半空盤旋,柔韌的葉片被打下,飄忽著落在肩膀上,一隻能明顯看出是屬於男人的手溫柔地拂去那片落葉。


    穿著鵝黃色衣裙,麵容嬌俏的姑娘靠在男人的懷裏,撫摸著自己的肚子。


    “彥郎,我懷上寶寶了……”姑娘說,她的神情裏帶著點恍惚,似是沒想到自己這麽快就要做母親了。


    “真的嗎!鶯兒!我就要有孩子了,我就要做父親了!”被稱為“彥郎”的,長相陰柔的男人看上去很是高興,他抱住鶯兒,在她的眉心落下重重的一吻。


    鶯兒任由他的動作,又有些憂愁地說:“可是我們還未成婚就有了孩子,我偷偷找了大夫來看,父親那邊要是知道了該怎麽辦……”


    “乖,不要擔心,我的鶯兒,我很快就會帶上聘禮來提親的。”


    “真的嗎……可是你隻是一個窮商人,父親不會同意的……”


    “鶯兒,你聽我說。”男人正色道,“我隻是被騙走了大半的財產,還沒到身無分文的地步。隻要你父親能接納我,給我東山再起的機會,我一定會為你們家掙下許多金銀財寶。”


    “彥郎,我相信你的能力。”鶯兒的話聽上去還有些猶豫,“嗯……我再去問問父親……能不能讓你入贅……”


    男人靠在鶯兒的小腹上,感受著裏麵小小的胎兒,做出喜悅的表情:“我會努力承擔起作為父親的責任。”


    鶯兒柔軟的手搭在男人的頭發上,輕輕地笑出聲。


    “我們有寶寶了……”


    一派歲月靜好,但前提得是忽略那男人眼中的算計和狠毒。


    簡禾就站在他們的旁邊,看著這一個場景的再現。


    他被血霧遮了眼後,及時冷靜下來,準備從儲物袋中拿出攻擊法寶。


    這片血色持續的時間並不是很長,待他恢複視線,就發現自己站在這座湖邊小亭中。他探頭出去,見是極為明媚的下午時分,周圍隻有垂柳環繞,並無任何白霧的蹤跡。


    這裏是哪裏?我難道又昏過去了……還直接睡了一天?又或者,這是一場夢?


    簡禾確定現在的自己很清醒,並沒有夢裏的迷蒙感,他不知自己身在何處,隻能非常警惕地查看四周。剛要有所行動,卻見亭中緩慢浮現出了一男一女兩個人影。這兩人開始自說自話,從未看向他站的位置,似乎看不見他。


    他好像就在看一個故事的發生。


    “難道這是幻覺?”簡禾上一世沒有經曆過幻境,隻能根據師尊的口述來推測自己陷入了不知何人所造的幻境當中。


    這個幻境為什麽要帶我來到這裏?我並不認識這一男一女,除非他們和我碰到的人事物有關。


    簡禾決定先靜觀其變,他身上還有師尊給的,能夠破除幻境的法寶,但他想先弄清操控幻境之人的意圖。


    他靠近那兩人,仔細聽他們的對話。


    這個叫鶯兒的姑娘與這個男人未婚先孕,姑娘的父親聽上去不太同意這門婚事,男人有可能會入贅……


    等等,入贅!簡禾立刻聯想到魏一黎講述的朱小姐的故事,朱城主的女婿就是入贅到城主府的!


    所以麵前這兩人有可能就是朱小姐和那個疑似魔修的男人,難道自己隨便一走就走到城主府了嗎……簡禾心情沉重,自己或許是真的走到魔修的老窩了,不知道洛長老清理魔修的進度怎麽樣,自己會不會影響她。


    正思考間,他捕捉到男人險惡的眼神。


    簡禾再看向朱小姐,她還在沉溺於做母親的美夢當中,沒有發現自己最愛的男人,正在用怎樣的目光看著肚子裏的胎兒。


    簡禾見過的魔修不多,這樣的眼神卻很少看到過。


    興許魔修就是利用朱小姐做了什麽,導致整座城池化為鬼城。


    畫麵一轉,簡禾落在一間裝飾華麗的屋子中。


    屋裏的門窗都貼著大大的“喜”字,床鋪上是大紅色的被褥,桌上燃著兩根紅燭,一位新娘就坐在桌前,雙手護著微凸的肚子,似是期待新郎的到來。


    盡管有著紅蓋頭的遮掩,簡禾通過上一個場景的觀察,還是能看出她就是朱小姐。


    幻境跳到他們新婚之夜,是想給我看什麽……簡禾猜不出來,隻能先站在門邊,陪著朱小姐等她的丈夫。


    桌上的紅燭燒了一半,屋外也響起了腳步聲。


    簡禾聽著外麵的聲音,蹙起了眉,這腳步聲聽上去不止一個人。


    他聽聞過凡人之中有鬧婚房一類的習俗,可那一般都是喝過酒的親戚朋友過來。屋外的這幾人腳步沉穩,並不虛浮,而且沒有酒氣傳進來。


    門一開一閉,先進來的是簡禾先前看見的男人。


    男人帶著溫柔的笑,慢慢掀開新娘的紅蓋頭。


    “鶯兒,你今天真美。”他摸上朱小姐的臉。


    “彥郎……你怎麽才迴來。”朱小姐妝容精致,臉上搽的胭脂都遮不住欣喜的紅暈。


    “鶯兒,今日是我們的大喜之日,我不小心喝多了些。”男人抱起朱小姐,往床榻走去。


    朱小姐羞澀地將臉靠在男人的胸膛上,並沒有注意到男人身上一絲酒味都沒有。又或許是注意到了,也絲毫不在意。


    “彥郎,我們還沒有喝合巹酒。”朱小姐指了指桌上的酒壺。


    “不要著急,我的寶貝,夜還很漫長……”男人將朱小姐輕柔地放在床上。


    簡禾雖未有過男女之事,可自成年之後對這種東西略有耳聞,見兩人將要辦事,紅著臉想要開門出去。


    他的手剛碰到門把,就聽見男人拍了拍手掌,原本緊閉的門豁然打開,簡禾迎麵撞上了三四個壯碩男子。這幾個男子同樣也看不見他,隻徑直穿過他,停在桌前。


    “彥……彥郎,這些人進來做什麽的……”朱小姐慌忙抓過被褥,擋在身前。


    “鶯兒,這是我送給你的,新婚之夜的禮物。”男人的笑意不達眼底。


    “彥郎,你……你在說什麽……”朱小姐滿臉驚懼,她想從床上跳下去,又被男人一把抓住手腕,丟迴床上。那幾個壯碩男子則是閉好門窗,皆帶著不懷好意的笑容。


    簡禾看著這屋裏的景象,想伸出手去阻止幾人的暴行。然而這隻是一場幻境,他無法觸碰幻境中的人,隻能眼睜睜地看著朱小姐不停的哀求。


    他蹲下,不願再看下去,耳邊卻響起朱小姐的聲音:“為什麽不看下去!為什麽不救我!你明明就在現場!你就在那裏!”


    瘋狂的嘶吼圍繞在簡禾耳邊。


    他捂著頭,隻想要把自己縮成一團。


    朱小姐掙紮的聲音漸漸小了,隻剩下低聲的哭泣。


    “你為什麽不救我……”


    簡禾倏然抬起頭,床上隻有朱小姐一人。她衣衫不整,蜷縮著身子,努力護著肚子裏的孩子,淚水卻不斷從眼眶裏湧出。


    她的身下,是大紅色的床單。


    “你為什麽不救我……”


    耳邊的嘶吼逐漸轉為呢喃,最後淡淡消失。


    屋裏的景象開始崩塌,重新構築起一個新的場景。


    簡禾墜入一片黑暗之中。


    他摔坐在地上,眼前一片漆黑,鼻間嗅到的則都是之前的那股酒香,這酒比在院外時離得更近,撲鼻而來,繾綣勾人。


    一道亮光出現在他的身前。


    簡禾眯了眯眼,借著亮光看清了這一場幻境。這裏很明顯是一個廢棄的屋子,地麵鋪著不少稻草,僅有一兩根柱子支撐起屋簷。朱小姐就靠在一根柱子上,瞪大著雙眼,口齒不清地說著什麽。


    比起上一個場景,現在的朱小姐更為落魄,她的雙手被鎖在柱子上,幾乎衣不蔽體,簡禾甚至能看見許多鞭痕。


    而那亮光,隻不過是男人打開了門,讓外麵的陽光透進來些許。


    “這是一群禽獸……”簡禾握緊雙拳,顫抖著上前想要護住朱小姐。


    但這隻是一個幻境,更準確點,是將過去發生的事情重現在他的麵前。


    簡禾就像是一陣煙霧,男人直接穿過他,帶著一壺酒,走到朱小姐麵前蹲下。


    “鶯兒,你要乖一點,知道嗎?”男人這次的笑裏有著發自內心的喜悅。


    朱小姐還在嘟囔著什麽,簡禾湊得近了,才聽清她在說“你騙了我”。


    “這怎麽能叫騙呢,鶯兒,這可是我真心實意送你的禮物。”


    “你騙了我,你騙了我,你騙了我……”


    “你看,我又給你帶了件禮物。”男人打開酒壺的塞子,道,“你聞聞,是不是很香。”


    酒壺還未打開之時,簡禾能聞見的,隻有酒香,可塞子一拔開,那濃烈的血腥味讓他忍不住想要吐出來。


    這酒裏放了什麽東西!


    “你騙了我!!”朱小姐的舉止更加瘋癲,“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呢!”


    “乖,喝下去,你的孩子就迴來了。”男人強硬地捏住朱小姐的下巴,舉起酒壺,不顧她的掙紮,往她嘴裏灌酒。


    大量的酒液進入朱小姐的口中,少許順著嘴角溢出,滑入布衣中。


    簡禾站在原地,手心的鮮血順著指尖留下。


    他什麽也做不了。


    那酒裏放的東西,他也隱約意識到了是什麽。


    “不要怕,很快你就能解脫了。”男人喂完酒,勾起嘴角,邁著肆意的步伐,離開這間廢屋。


    屋裏頓時又陷入黑暗之中。


    朱小姐的聲音也小了下去。


    “對不起。”簡禾低著頭。如果太玄宗能早點過來,就不會發生這樣的慘劇。他以為自己的重生能改變很多人的命運,能拯救劇情裏那些必死的人,可是他現在仍舊是什麽也做不到。


    淚珠一顆一顆砸落在肮髒的地麵上。


    朱小姐不說話了,轉而哼起歌來。


    那是一首多麽動聽的小曲,簡禾上一世聽過,這一般是出嫁女子於新婚之夜哼的曲子,以表達結婚的喜悅。


    可朱小姐哼的曲子裏,隻有淒涼、痛苦,還有化不開的仇恨。


    一點點猩紅從她的眉心蔓延開來,其中延伸出幾條裂縫,布滿朱小姐的全身。


    “哢嚓”一聲,幻境碎裂了。


    簡禾睜開眼,正對上洛瓊禮擔憂的眼神。


    洛長老的眼裏,映出他滿臉的淚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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