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一黎拽著簡禾在街道上跑,時不時轉個彎,避開前麵的牆,拐到另一條路上。


    “停……停下!”簡禾被帶出去好遠,才反應過來,讓魏一黎停下。


    他們停在霧中,清冷的月光透過這迷霧砸在地上,映著迷霧的慘白,讓他們不至於完全陷入黑暗。


    但能清晰看見的,隻有腳下的卵石路和對麵的人。


    “咳……咳……”魏一黎也是跑不動了,微彎著腰,用力地咳嗽了幾聲。


    “你……怎麽……”簡禾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他本是打算讓晏君楓帶著他去芙蓉樓,根本就沒想著自己跑出來。這片白霧之中鬼影重重,他就算是有著師尊給的眾多法寶也不敢掉以輕心。


    哪曾想魏一黎直接拉著他從客棧二樓跳下!


    重生以來一直努力保持平淡表情的簡禾,這時也無奈地抵住額頭,輕聲歎氣。


    “欸,你不是要去芙蓉樓找人救青北城的百姓嗎?我想著你們倆再爭辯下去,天都要亮了。”魏一黎屬實是有些過於的誇張了,他還伸出手,指了指天。


    簡禾順著他的手往上看,隻見一片厚重的霧氣,看不清月亮和墨色的天空。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還能不能迴去找大師兄一起……簡禾抬起右手,想從腰間的儲物袋裏拿出能判斷時間的法寶,才發現魏一黎還抓著他的手腕,力道不是很大,他還能稍微轉動。


    “你能放開我的手了嗎?”簡禾忍著不耐的語氣道。


    “啊……哦,不好意思。”魏一黎尷尬一笑,收迴自己的手,垂在身側,心裏卻不怎麽平靜。


    這個小師弟的皮膚真好,觸手滑膩,感覺像是在摸一塊精致光滑的玉石……魏一黎掩飾性地摸了摸鼻子,耳後浮現出一片薄紅。


    簡禾頗為無語地看了眼他的動作,並沒注意到他更細微的變化,正想打開儲物袋,餘光瞄到手心的牡丹花瓣。


    這片淡粉色的花瓣不是很大,許是被他攥在手心許久,有些皺巴巴的,縮成一團。


    “這花瓣……你為什麽要放在我的額頭上?”


    魏一黎抬眼,見花瓣被簡禾好好地捏在手心,眼睛都笑得眯成了一條縫,道:“幸好你沒把它丟掉。”


    感受到魏一黎語氣中的喜悅和慶幸,簡禾產生幾絲猶疑。他攤開牡丹花瓣仔細檢查,愣是沒看出一點特殊的地方,連輸送靈力進去都毫無反應,頂多是讓花瓣看上去更鮮豔了一些。


    “嘿,這是牡丹讓我給你的。”


    牡丹給的……簡禾腦海中閃現那一室的花花草草,其中就有幾朵牡丹綻開花瓣,迎著窗外的太陽。而他手上的這一片,明顯是魏一黎手上一直抱著的布包裏的,品種似乎就是花魁房裏的那些。


    會是這花瓣導致我做了那樣一個詭異的夢嗎?


    他自修仙以來,很少做夢,上一世倒是常常夢見師尊倒在血泊中的景象和寧裴玉不懷好意的笑聲。這種噩夢一般會誘使心魔爆發,但他的夢境正好反映了他執著於找出兇手,為師尊報仇,這過分的固執就是他活下去的推力。


    這在某種程度上,也是堅定了自己的決心,所以那場噩夢反而穩定了他的心境。


    剛剛所作的那一場夢,則更像是對過去的重演。


    事關自己丟失的那一縷魂魄,簡禾不敢大意,向魏一黎詢問花瓣的作用。


    “額……牡丹隻說要是你暈倒了,就放你身上,靠近腦袋更好。”魏一黎撓了撓後腦,似是在迴想,“他還說他給我的牡丹能擋霧裏的鬼魂。”


    他說完還點了點頭,拿出了自己懷裏藏著的一片花瓣。


    簡禾一怔,臉上流露出一絲驚訝,白霧是今夜才出現的,花魁是怎麽提前知道霧裏有厲鬼的?按他的猜測,花魁不可能是魔修。而且據他了解,牡丹花也從來沒有可以驅鬼的效用。


    他謹慎地觀察了一遍周圍的霧氣,完全看不見一點厲鬼的痕跡,霧裏一直吸引他的東西卻還在……


    前世他未曾仔細了解過青北城的始末,劇情也並未提及這一場白霧,更沒有看到“牡丹”這一花魁的出現。


    牡丹知道些什麽……還是“她”就是……


    簡禾緩慢勾起了嘴角。


    魏一黎見他久久不說話,拉住他的袖口,道:“小師弟!咱還去芙蓉樓嗎?”他也學著太玄宗眾人叫簡禾小師弟,不為別的,隻是想打好關係。


    簡禾聽見這稱唿,一時無語,再憶起眾人都沒向魏一黎自我介紹,便報出了自己的名字。


    “咳咳,簡道友!”


    “嗯……既然現在霧氣彌漫,看不見前方的路,我們估計也迴不去客棧了。”簡禾望望前後左右,皆是一片白霧,忽然想到什麽。


    “你知道芙蓉樓在哪個方位嗎?”他問。


    這迴輪到魏一黎愣神了,隻顧著拉著簡禾跳出窗口,忘記了先看看芙蓉樓的位置。


    兩人一陣沉默,隻有霧裏時不時傳來厲鬼的嘶吼。


    “你能飛到霧上麵看看嗎?”魏一黎打破這安靜的氛圍。


    簡禾修為還未到淩空而行的程度,他從儲物袋裏拿出一個飛行法寶。法寶的外形是一根輕飄飄的白色羽毛,其上沒有其他裝飾。他輸入幾絲靈力,羽毛亮起輕柔的光芒,忽閃幾下,滅了。


    這很顯然是失敗了。


    他又試了幾次,羽毛仍是沒有反應。


    “不行。”簡禾搖了搖頭。化神期以上應當能夠飛起突破白霧的屏障,可飛行法寶會被白霧束縛,無法使用,不知是什麽原因。


    魏一黎失望地蹲在地上,他身上的羅盤既不能帶他飛,也不能給他指引方向,在這種時候簡直無用武之地。


    “那我們要怎麽辦啊?”他一個小小的練氣期,幾乎就是個拖後腿的存在。


    “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簡禾隨意地選了一個方向,招唿魏一黎跟上,卻沒有聽見任何迴應。


    他迴頭問:“魏道……友?”


    原本蹲在地上的人,已是無影無蹤。


    ……


    太玄宗一行人所住的客棧。


    布包被攤開在桌上,裏麵的花瓣看著有些零散。


    “每人拿三片,一片捏在手裏,另兩片分別找地方藏好。”晏君楓做好安排,“剩下的交給李雪負責。”


    “大師兄,這些牡丹花瓣真的能讓厲鬼遠離嗎?”孫秋昊難以置信地看著手裏這片小小的花瓣,雖然剛才已經見識過了大師兄的操作,可他還是不敢相信。這東西明明看著就很普通,上麵也沒有銘刻能擋厲鬼的銘文,他也從未聽說過有厲鬼會怕牡丹的。


    晏君楓也說不上來,但這花既然和芙蓉樓花魁有關,而花魁目前顯然是站在他們這一邊的,花瓣的作用又顯而易見,他也隻能暫且選擇相信了。


    “我、趙海雲、孫秋昊出發去找小師弟。剩下的人留守客棧,等柳長老過來。”晏君楓的計劃是,一部分人盡快找到被帶走的簡禾,一部分人等待支援。


    客棧之外的環境比客棧內更加危險,所以必須由具有元嬰期修為的他帶著弟子們進入白霧,尋找小師弟。


    幾人都讚同地點了點頭,隻有李雪猶豫著問:“師兄,不能大家一起去找嗎?”有花瓣在,他們無論如何都不會陷入群鬼環繞的境地,而人多力量大,他們完全可以分散出更多的兩人隊伍,擴大搜尋的範圍,減少搜尋的時間。


    晏君楓搖了搖頭。洛瓊禮長老獨自一人前往城主府,可是誰也說不清那裏究竟埋伏著多少魔修,又有多少魔修正守在白霧中,觀察他們的動作。若是兩人組隊,除了他以外,其他人全是金丹,不一定能夠打敗那群修仙界的敗類。


    李雪聽完一番解釋,也隻能點頭同意。上午差點被魔蟲寄生,導致大家不得不轉移。這讓她的內心很不好受,哪怕有洛長老的安慰,她也想找機會彌補自己的過錯。


    晏君楓不習慣與人相處,看不出李雪內心所想,隻是轉移了視線,命趙海雲和孫秋昊兩人做好準備。不過一刻鍾的時間,他們收拾好身上的花瓣和必要的武器,推開屋門,走了出去。


    之所以不從窗戶直接跳出去,則是因為晏君楓想看看客棧內現在是什麽情況。


    客棧二樓的走廊靜悄悄的,兩側的屋門都緊閉著。晏君楓踩在木製地板上,地板隨之發出“吱咯”的聲音,他側耳細聽,沒有聽見兩側任何可能的唿吸聲,單放出神識小心翼翼地飄進去查看,也沒有探測到任何人。


    他減慢唿吸,輕手輕腳地走到樓梯邊,沒發出任何聲音,兩位弟子依樣跟上。


    從二樓往下看,大堂裏飄散著一層淡淡的薄霧,原本能看見的坐在櫃台後方的老板,也不見蹤影。似乎整座客棧,隻剩下他們。


    洛長老下來的時候,也是這般的景象嗎?晏君楓思考。


    他下到一樓,見許多桌子上的飯菜都已經涼透,筷子就放在碗邊,偶有幾個酒碗,裏麵都還剩著一些酒液,桌椅的擺設都與他們迴來時相差無二,就好像剛剛還有人坐在這裏吃飯喝酒一樣。


    他們都是突然消失的嗎?


    晏君楓站在靠近大門的位置,看著從門縫裏流淌進來的白霧。


    這門並沒有關緊,應該是洛長老出去的時候隨手一閉,那時不知道白霧有沒有進來。晏君楓帶著幾個人從芙蓉樓迴來的時候,孫秋昊就在外麵布置阻擋陰氣的陣法,以太玄宗的水平,這種陣法沒有失敗的可能。


    除非,白霧裏除了陰氣,還有其他東西。


    “大師兄,確實沒有其他人的氣息。”趙海雲和孫秋昊剛到一樓,就去了後廚檢查。後廚裏的瓜果都還算新鮮,案板上還有半塊豬肉和切碎的肉糜,菜刀就放在一旁,爐灶的柴火還冒著點點火星。


    這些凡人都是一瞬間消失的。


    晏君楓判斷,大堂內沒有打鬥痕跡,說明洛長老出去的時候和他們現在看到的可能就是一樣的。


    那這些人都去哪裏了?


    按理說,有宵禁的命令在,青北城的百姓會在夕陽西下之時收拾好東西,鎖好門窗,夜間幾乎沒有活動,這也能最大限度地保護他們,以及限製他們出行。


    可是今夜多了這場白霧。


    晏君楓深吸口氣,讓趙海雲二人小心霧裏的東西,三人一起踏入白霧之中。


    ……


    簡禾陷在霧裏,分不清東南西北。他的步伐很慢,隨意向前走,時刻注意著白霧中隱藏的危險。


    魏一黎消失的那一瞬間,他沒感應到任何存在,隻是一個轉頭,人就不見了,這讓他的神經高度緊張。


    一個大活人就在你不經意的時候消失了。


    這霧裏究竟藏著什麽東西……連神識探出去都碰不到邊。


    他嚐試著觸動聞九途的魂魄,可小魂魄隻慵懶地趴在那,不複幾個時辰前的吵鬧。簡禾有點氣餒了,未知讓他的內心產生了一絲惶恐。


    他的魂魄殘缺不全,能有現在較為靈敏的思考全賴於聞九途的魂魄。他漸漸意識到,自重生歸來,自己似乎有點太過於依賴聞九途了,事事都想著要借用他的力量。


    這樣的依賴並不利於他自己的成長,尤其是在對抗劇情的時候。


    還有更多的情況,就比如現在。


    不能借用魂魄指引芙蓉樓的方向,簡禾隻能堅定一個方向往前,總歸能走到頭,他是這麽想的,青北城畢竟沒有一個太玄宗大。


    簡禾看著腳下的路,這條路已經從卵石路變為了平整的石板,看來是走到了大道上,他開始學會用自己上輩子的經驗來尋找合適的方向。


    如果要找到芙蓉樓,最為顯著的特征就是門前台階兩側的花盆。但現在已是宵禁時分,那些花草不一定還擺在門外,那就剩下光是站在不遠的距離裏都能聞見的胭脂香。


    簡禾試著迴憶前往芙蓉樓路途上的擺設,和離開時芙蓉樓後的景象。


    有經典的酒肆、茶樓,這樣的建築隨處可見,不能作為關鍵。樓後七扭八扭的小巷,這在青北城裏也有許多,同樣不能確定自己是否經過了正確的巷子。


    一一排除了芙蓉樓周邊的建築,簡禾思考到最後,發現還是以味道來找最為合理。酒肆與茶樓都有各自沉浸已久的香味,不難辨別,隻要找到一個,就可以爬上屋頂尋找芙蓉樓的方向。


    這個方法似乎可行。


    簡禾加快腳步,努力分析鼻尖嗅到的各種氣味。


    至於魏一黎,他不是沒有嚐試去尋找,可無論走到哪裏都隻有他一個人的腳步聲。他現在也隻能寄希望於魏一黎所說的那個神奇的羅盤,能保他一命。


    很快,他聞見了酒味,就在前方不遠處,但這酒他從沒有聞到過,隻能分辨出是酒類特有的醇香。


    他循著味道,穿過一層層迷霧,來到了一扇小小的紅木門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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