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也走在這群怪人的隊列之中,不知道要把自己帶向何方。


    這些人的步伐太過緩慢,以至於讓如也以為他們隻是在閑逛,在耐心即將被消耗殆盡的時候,隊伍終於停了下來。


    這裏似乎是琉璃城的中心,一行人停在一個類似官府一樣的建築門前,不過這座府邸門口雖有衛兵把守,大門上卻沒有懸掛任何牌匾。


    衛兵走上前來躬身行禮,顯示出對這群怪人的尊敬:“歡迎各位法師大駕光臨,快快請進。”


    衛兵側身示意眾人可以入內,然後打量了幾眼隊伍中的如也,露出疑惑的表情,幾次欲言又止,但看到隊伍中的其他人並沒有表現出有什麽問題,最後衛兵索性也放棄了開口。


    如果在行屍走肉中待久了,自己難免也會成為一具行屍走肉,這是如也現在的想法。


    僅僅隻過去了一會兒,如也從剛開始的渾身不自在,到現在已經能完全適應這支隊伍的節奏和步調了。


    本身就會武功是一方麵原因,最關鍵的是如也不想撞到前後左右的怪人,所以滿腦子都在想著怎麽保持腳步一致,從而基本放棄了其他思考。


    她決定繼續忍一會,看看這群人要搞什麽把戲。


    整個隊伍默契十足,期間無一人開口,但從始至終都步調統一的走到了這座府邸的會客廳之中,如也越來越好奇,左看右看,想知道到底誰才是這支隊伍的領袖,她猜測是隊伍中間那個不停往天上扔紙的矮個子。


    會客廳的座次比較奇怪,因為沒有主位,僅僅是在左右兩邊各擺了四張椅子,每張椅子之間留出了不少距離,並且隻有左手邊的兩張椅子坐了人,右手邊的兩人似乎還沒到。


    “顏教主大駕光臨,恕在下有失遠迎。”左手靠門邊的人站起身來行禮,是個中年人,樣子普普通通,似乎是這場聚會的東家。


    如也一挑眉,竟然被自己撞到了“教主”,果然猜的沒錯,這群怪人一定都是所謂的異教徒。


    “哼,不僅裝神弄鬼,還貪生怕死,西域諸國的代表,就是這群東西嗎?”


    另一張椅子上的人說話了,口氣張狂,充滿不屑,但口音略微奇怪,如也順著聲音看去,發現他歲數不大,但麵容粗獷,絡腮胡子也長的旺盛,如也推測他應該不是中原人,極大可能來自草原。


    “我一人前來。”


    “不知閣下有何異議?”


    “十八具魂魄,皆非我肉身。”


    “待我魂歸肉身,爾等極北匈奴蠻夷,不知是否還敢口出狂言。”


    聲音來自隊伍中的不同位置,但說話連接時並無停頓,好像是一個大腦共用幾張嘴巴一樣,場麵詭異之極。


    東家臉色微變,但沒說什麽,草原人則是瞪大雙眼,緊握雙拳。


    當如也以為他要迴擊的時候,他反而輕蔑一笑,搖了搖頭就沒再說什麽了。


    如也期盼的好戲沒上演就這樣草草結束了。


    “有請太平教教主顏若凡落座。”東家再次發話,麵帶笑容。


    果然,隊伍中心的瘦弱男子在撒完了手中最後一把符紙之後,坐在了右手邊靠門的椅子上,好在房間夠大,其他人就順勢零零星星的站在了他的身後,如也同樣站在其中。


    “中原號稱禮儀之邦,竟然連守時都做不到嗎?真是可笑。”草原人又開口了,把矛頭指向了中原,如也有些不滿,但卻不敢輕舉妄動。


    “野人也敢妄議禮儀了?真是有趣。”說話之人雙手扶後,緩緩走入大廳內,後麵跟著一男一女兩名侍衛,男侍衛身後背著的闊刃大刀格外引人注意。


    好巧不巧,草原人口中“無禮的中原人”不是別人,正是憲王。


    如也吃了一驚,趕緊往後又退了兩步,躲在了這群怪人身後,隻露出半個腦袋,以免被憲王看到。


    如也感到納悶,憲王犯下了大逆不道的死罪,皇帝不殺他就算了,怎麽還會允許他隨意出京城。


    憲王當時在宮內的瘋狂和狼狽給如也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所以當憲王以這種自信與狂傲的姿態重新出現時,並沒有讓如也感到威嚴,反而是有些滑稽。


    她強忍著笑意盯著憲王,期待著即將發生的一切。


    但是事情又沒有向她預料的方向發展,即使草原人已經憋的麵色通紅了,最終卻還是沒有爆發,隻是死死瞪著憲王,隨後又化成了輕蔑的微笑,不知道腦子裏在想什麽。


    如也感到不可思議,這可不是她聽說過的“魯莽又衝動的北庭人”。


    還有這場聚會的目的究竟是什麽,自己又是為何被莫名其妙的卷進來,許多疑問都還未解答,她打算靜觀其變。


    東家再次起身,邀請憲王落座,“草原人”和“中原人”就這樣麵對麵坐著,彼此的眼神中都帶著明顯的不屑。


    東家對此故意視而不見,在擦了擦額頭的汗珠後,就站在了自己的座位前開始講話。


    “有勞各位大人遠道而來,因為大人們都是第一次前來此地,所以小人就為各位做一個簡單的介紹,在下是琉璃城主莫遠山,這位是天下第一教太平教教主顏若凡,代表西域諸國;這位是草原共主大單於之孫,奔雷王之子,察都王子殿下,代表北庭;這位是中原真龍的禦弟,憲王殿下,代表中原。”


    東家依次介紹,雖然說的天花亂墜,但如也算是聽明白了,這個草原人是大單於的孫子,此次前來代表草原王庭,憲王則是代表中原而來。


    不過最讓如也感興趣的還是這個太平教,為什麽他們有資格代表眾多西域諸國,而且“天下第一教”這個名號又是怎麽一迴事?


    “琉璃城一直都承蒙各位的厚愛才能有如今的光景,今日在此一聚,不為別的,隻是希望各位大人能讓小的盡份心意,如不嫌棄,晚上由在下設宴,請大人們喝上一杯!”


    莫遠山越說情緒越高漲,說到最後,索性向前兩步,抱拳向椅子上的三人分別致意。


    遺憾的是他的情緒並沒有感染到其餘三人,就如同一團炙熱的烈火妄想將冰塊點燃。


    察都王子和顏若凡都麵無表情,而憲王則是右手托腮,饒有興致的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似乎一切都與自己無關。


    如也能感受到莫遠山的尷尬。


    “一城之主”的地位頗高,但在眼前這幾位麵前,莫遠山卻大氣都不敢喘,他有今天的地位來之不易,所以他更清楚怎樣去和“大人物”打交道。


    不過這幾位“大人物”卻還是出乎了自己的意料,本是一年一次的簡單宴會,隻是為了謀求延續琉璃城作為“戰爭緩衝區”的存在。


    但今年的這幾位特使卻和之前不同,以往隻是各國駐紮邊疆的特使前來赴宴,過後再將宴會內容匯報給皇室,像例行公事,一般花些銀子就能打發,之後就可以換來琉璃城一年的和平與安全。


    即使是在草原與中原戰爭一觸即發的最緊張時刻,雙方特使在琉璃城也是一見如故,把酒言歡。


    可今天這種陣仗可把莫遠山搞糊塗了,西域諸國竟然讓太平教來代表赴宴,匈奴人和中原人也像商量好一樣,都極為默契的派出了皇室成員,這可不是一個好兆頭,起碼不是花些銀子就能打發的簡單事情了。


    莫遠山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麽,尷尬的氣氛彌漫在空氣中。


    “哼!我可不想和毛都沒長齊的小孩子喝酒。”


    如也越來越討厭這個叫察都的草原人,口無遮攔可不能體現一個人的豪爽。


    至於莫遠山則是鬆了口氣,任何動靜都能打破這種沉默,並將莫遠山從尷尬中拉出來,他感謝察都王子。


    顏若凡緩緩將頭轉向察都王子,清秀稚嫩的麵龐用出的卻是不容置疑的語氣。


    “口舌之快也是一種惡,隻會徒增你的業障,你生命的終點可以預見,將會是肉體殘缺,魂飛魄散。”


    如也感到心裏發怵,惡毒的語言從一個眉清目秀的年輕人口中發出,這種強烈的反差讓她有些不舒服。


    “哈哈哈,說的好,這將會是所有北庭人的死法。”憲王樂於火上澆油,隻要能讓草原人丟麵子,他不介意和任何人暫時聯手。


    但接下來這位教主說出的話,卻再次讓所有人驚掉了下巴。


    “無論是草原的蠻人還是中原的強盜,都不會有好下場,你是憲王,皇帝的弟弟,我能看到你的死狀,下場隻會比他更差。”顏若凡盯著憲王,同時抬起左手指向察都。


    如也倒吸一口涼氣,她開始後悔走到這支隊伍中去了,一下子得罪兩個龐然大物,如果這個太平教教主不是早有預謀,那麽他肯定是個徹頭徹尾的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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