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王府內竟然也能見到熟人,這讓李嚐淺感到頗為意外。


    古赫竟然拿著一本書在後花園邊走邊看,少年對他的唯一印象停留在山莊淪陷之後。


    此人非但沒有盡到一個弟子應盡的責任,而且還大談“選擇的權利”,甚至不惜轉入佛門。


    李嚐淺對他的評價還和當初一樣,“讀書讀傻了”。


    古赫讀的正認真,似乎並沒有注意到李嚐淺,李嚐淺同樣也不想和他交流,索性就直接轉身離開了。


    這是在安王府的第五天了,自從安王把自己安置好後就再也沒出現過,下達的唯一命令就是等待。


    這五天閑來無事,李嚐淺拿起了淩霽送給自己的狹刀開始練習刀法,進展頗為順利,狹刀用起來也開始變得順手,他想著下次如果有機會再見麵,一定要讓方先生指點幾招。


    除此之外,少年在安王府內還察覺到了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


    好消息是安王的門客眾多,而且安王府雖然很大,但安王並沒有限製這些人的行動,包括李嚐淺,所以他在閑逛的時候,常常會看到和自己同樣在閑逛的人,此時雙方都會向對方投去警惕的目光。


    李嚐淺由此可以確定,這些人的處境與自己類似,所以安王並沒有欺騙自己,他一定是在謀劃著什麽。


    而壞消息同樣也是來自於這些人,若是這些人都是同古赫一樣的三教九流不忠不義之徒,那麽這群烏合之眾又能幹成什麽事呢?


    少年並沒有忽略事實上自己也身處於這些“三教九流”之中,他迴想起師傅和方先生曾對自己說過的話,要麽弱弱聯合,要麽強強聯合,永遠不會存在平等的強弱聯合。


    很顯然,在安王府中的所有門客,對安王來說都是弱者,包括自己。


    他們或許有著不同的潛力與背景,但相較於安王,兩者之間都有著不可逾越的實力鴻溝。


    或許安王實際上從來都不想聯合,也不需要聯合,他隻是在利用,這是李嚐淺唯一能想到的結果。


    所以安王肯將所有形形色色的人都收至麾下,因為他把這當成一筆生意,讓所有人都待價而沽。


    看看這些人究竟能付出些什麽,最後再給出合理的價格,安王不會聯合,他做的是一錘子買賣,而且是不會虧本的生意。


    李嚐淺不知道安王的計劃究竟如何,但他想起淩霽與鍾北曦的提醒,連方墨都要慎之又慎的人,自己絕對不能掉以輕心,但在目前,少年唯一能做的也隻有等待。


    又按著練劍的方法揮了一會狹刀,李嚐淺的唿吸有些重,身上也出了一層細汗,他決定停下來休息一會。


    “嚐淺師弟?我就說怎麽這套劍法......哦不,應該說是刀法,有些眼熟。”


    聽到身後傳來的聲音,李嚐淺暗道一聲麻煩。


    “我不是你的師弟。”李嚐淺轉過身來對古赫冷冷的說道。


    “哦,抱歉,你說的沒錯,我們已經不在山上了。”古赫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好像完全沒有聽出李嚐淺話中的譏諷。


    “如果沒事,就請迴吧。”李嚐淺不想與他多做糾纏,直接下了逐客令。


    “迴?迴哪?山上可是迴不去了,不過他鄉遇故知實在令人感到欣喜。”古赫麵帶笑容,眼神真摯。


    李嚐淺可一點都不覺得他是故知。


    “不知古赫...道友來武威城所為何事?”李嚐淺一時找不到合適的稱唿。


    “哈哈,師弟還把我看作道友就好,是安王邀請我來此地的。”


    “差點忘了,古赫道友當時不是已經打算誦經念佛了嗎?”雖然少年知道單逞口舌之快無濟於事,但他還是無法掩飾心中的鄙視。


    “嘿嘿,師弟說笑了,到頭發現還是做道士更適合我,佛道殊途同歸,即使修佛也不過是再走一遍老路,不如在現有的道路上繼續走下去,說不定還能打開一片新天地,而且佛教戒律頗多,有利有弊,雖然重教化,但也束縛了一部分......”


    “停停,道友如果沒事還是請迴吧,迴......你的房間。”


    李嚐淺張口製止了古赫的喋喋不休,他現在要考慮的東西很多,所以不想再往腦子裏塞這些無用的東西了。


    “哦,抱歉,我忘了師弟不喜歡修道,更不喜歡佛教,我記得你喜歡練劍......嗯,沒錯,我還記得你的幾場比試,確實出類拔萃,與眾不同。”古赫摸著下巴,好像正在迴味之前李嚐淺的劍法。


    李嚐淺忍不下去了:“是的,我喜歡練劍,但不喜歡修道,你正好相反,所以我們不是一路人,我也不是你的師弟,如今道統遭遇大劫,你若是貪生怕死,不肯承認自己是道統弟子,我來承認就好,道火會由真正的道統弟子延續,就不勞你大駕了。”


    “不對,你的劍法中蘊藏著高深道法,沒錯,當時我道行尚淺,看不出來,現在迴想起來果真如此,掌門果然非凡人。”


    古赫沉浸在迴憶中自言自語,完全沒有聽到李嚐淺說的話,少年雖然感到怒火中燒,但並未失去理智,因為他清楚的聽到了古赫說的“劍法中蘊藏著高深道法”。


    “你在說什麽鬼話?”李嚐淺重新冷靜下來,雖然語氣依然不夠友好,但如今沒有了師傅的幫助,他也想看看其他人是否能在道法與武功之上給予自己一些幫助與靈感。


    “哦,你在問我?不好意思我走神了,這隻是我的感覺而已,我還沒有從外功上就能分辨出是哪家功法的能力,如果是內功,就好分辨一些。”古赫邊說邊自己點了一下頭。


    “你說的是廢話,所有觀內弟子練的都是撫雲劍法,不折不扣的道家劍法。”李嚐淺提醒了古赫這個明顯的事實。


    “不不不,你誤會了嚐淺師弟,我也練過劍,但我覺得劍法對我修道並沒有什麽幫助,所以我放棄了,其他孩子也是一樣,劍法隻是劍法,與道法並無關聯,但你的劍不一樣,是隻有道士才能使出的劍法。”古赫眼神肯定,確認無疑。


    李嚐淺警惕起來,畢竟他有過被劫勝真君強奪內力的經曆:“你想奪走我的劍法?”


    古赫張大嘴巴,露出驚訝的表情,然後哈哈大笑,李嚐淺有些臉紅,其實剛說出口就後悔了。


    因為他知道,內力如果想要強取豪奪還是有可供選擇的法門,但劍法屬於外功,一招一式是不可能被人直接搶走的。


    “嚐淺師弟說笑了,莫說我搶不走,即使我能搶走也沒必要搶嘛,武功對修道皆是輔助而已。如果像你一樣運氣好,能學到道家的劍法還可以接受,起碼不會浪費時間,對修道多多少少也有些裨益,如果運氣不好,那就是白白浪費時間嘛,對我來說,我有這個時間,不如多在研究道法上下功夫,這樣怎麽都不至於虛度光陰。”


    李嚐淺忽然有些慚愧,他口口聲聲要做道火的繼承者,卻根本沒有多少道門知識,而麵前的“叛徒”卻是個不折不扣的道法研習者,少年決定稍微轉變一下對古赫的態度。


    “你的意思是說除我之外,其他人的劍法都是亂來的?”


    古赫思考了一會,點了點頭:“其實這也是我一直疑惑的一點,雲頂觀從玄機老祖創立之初,就開始有修道的同時修煉武功的傳統,但好像隻有歸藏心法能稱得上是實實在在的道家內功,而劍法卻完全不是一迴事,我不明白,唯一的解釋是有前人故意隱瞞,或者是......搞錯了?這也太不可置信了。”


    李嚐淺表麵波瀾不驚,但內心卻對古赫大為改觀,佩服不已,他的推測與師傅告訴自己的事實已經相差無幾,不過他可能永遠也猜不到,毀了劍法的正是道士自己,原因就是一代代道士因為自作聰明而積累下的惡果。


    李嚐淺不打算告訴古赫真相,這是屬於他和掌門的秘密。


    “既然你對道法了解頗多,為何不在當初學劍法之時試著找到正確的道家劍法呢?”這次李嚐淺是真心發問。


    “我說了,武功於道法皆是輔助,比如你要去一個地方,你是要直著走過去還是繞遠路走過去呢?道士學武功,無論內功還是外功,本就是舍本逐末,南轅北轍。”


    “我不太同意,不說劍法,單說歸藏心法,不僅能強身健體,也可以讓修習者更加了解道法知識,從而對道門有新的感悟。”李嚐淺已經把古赫看成是一個一心求道,其餘什麽都不關注的人了,所以也談不上是好還是壞。


    “歸藏心法?你說這個嗎,我也會。”古赫一邊說,一邊慢慢推出右手手掌。


    李嚐淺右手拿著狹刀,所以下意識左手推上前去,運轉歸藏心法,準備接古赫一掌。


    不料兩人才剛剛接觸,李嚐淺就感受到一股強大的推力從對方的手掌中奔湧而出。


    少年猛的向後彈開,直到撞到了庭院的牆壁上才勉強停下,而身後的牆壁已滿是裂痕。


    李嚐淺快速調整內息,看看了右手中的狹刀,有些後悔將去塵劍落在房間內了。


    古赫用的這一掌分明是歸藏心法七層大圓滿境才能施展出的內力,少年看著不遠處的古赫,麵色凝重,如臨大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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