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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後一句話,張妲說的很輕,卻仿佛一記重錘,狠狠砸在齊王的心上。


    自從母後死後,他心裏隱隱覺得,如果自己更強勢,讓母後聽自己的,或許她不會走這條路。


    如果自己能力更強,蓋過二哥的鋒芒,或許父皇會選自己做儲君,那母後根本用不著替他爭奪。


    終究自己太無能,平白葬送了母後的命!


    這種無可化解的自責愧疚,化成周身尖刺,排斥任何想要靠近他的人。


    所有人都認為他在無理取鬧,張妲卻看出他的痛苦。


    這傻丫頭,大概一直關注著他吧。


    自己也不是孑然一身……


    齊王眼神發飄,臉上要笑不笑的,對麵的李誡看了,伸手輕輕推了他一下,「三爺,您老發呆發了一刻鍾,想什麽好事呢,哈喇子都快流出來了!」


    齊王一怔,下意識去抹嘴角,馬上喊道:「哪有哈喇子?你小子少拿本王找樂,哼,媳婦兒娶進門了是吧,可不是你求著本王撐麵子的時候!」


    他有心情和自己鬥嘴,李誡便知他的心結已解,雖不知張妲是怎麽勸解的,但好歹目的達成,自己也終於能緩口氣!


    頭七一過,李誡迴到家,舒舒服服洗過熱水澡,攤著手腳躺在自家暖炕上,長長籲口氣,「還是家裏好啊。」


    趙瑀坐在旁邊,給他細細擦幹頭發,柔聲說:「明兒還去宮裏嗎?」


    「嗯,先皇停靈二十七日,還得商議下葬的事,這些循著舊例,倒不難辦。」李誡皺皺眉頭,「我發愁的是賑濟糧,因這場民亂,幾個大省今年都沒什麽收成,偏今年冬天又長又冷——看這雪就沒怎麽停過!」


    「別皺眉,豎紋都長出來了。「趙瑀揉著他的眉心,「天災人禍,老百姓也真是苦,昨個兒我去齊王府,王府街竟然都有要飯的!往年別說要飯的,就是小商小販都不讓往裏走。」


    「西城還算好的,東城那邊更多,都知道那裏商賈雲集,有錢人多。什麽乞丐流民,一窩一窩的,趕都趕不走。」李誡深深歎息道,「京城都成這個樣子,其他地方可想而知,賑濟糧必須要足量、及早調撥下去。二爺……皇上,剛登基就碰到棘手事,也是難啊!」


    看他憂心忡忡,趙瑀不免心疼,忙撿著幾樣趣事哄他開心,「你不是納悶張妲怎樣勸的齊王麽?昨天我特地問了,她說……」


    趙瑀忍不住抿嘴一笑,「她說齊王就是個要糖吃的孩子,給他講大道理行不通的,須得給塊糖甜甜嘴,讓他知道有人一心一意掛念他。」


    李誡也笑起來,仰起頭,伸手撫上趙瑀的臉頰,「這個法子好……瑀兒,甜個嘴兒吧。」


    溫暖的燭光染紅了趙瑀嬌靨,恰似一塊美玉瑩瑩生光,看得李誡又是一呆。


    等他迴過神來,心上人的唇已然貼過來。


    李誡啜住她的唇,輕輕的,吮了又吮。


    似甘露,似瓊漿,那是人間無上的美味,搖人心扉。


    京城接連幾場大雪,臨近年關,總算晴了天。


    這天是送喪的日子,浩浩蕩蕩的隊伍護送先帝的靈柩,去往靈壽山帝陵。


    袁福兒自請守陵,皇上準了。


    李誡一同送葬,臨別時,袁福兒和他說:「一朝天子一朝臣,皇上和先帝的性情大不相同,與你也沒有先帝那般深厚的情分,老哥哥多嘴提醒你一句,慎言慎行,無過便是有功。」


    李誡怔怔望著踽踽獨行的袁福兒,心裏一陣空明,說不出什麽滋味,直到雙腳凍得發麻,才慢慢折返。


    殘雪連陌,映著陽光,發出白花花的光,刺得人眼疼。


    禦書房,景順帝看著戶部的折子,眉頭緊皺,臉冰得可怕。


    「國庫就這麽點兒銀子?」


    戶部張郎中小心答道:「連年的水患,一年多的民亂,還有兩場國喪……國庫真的是捉襟見肘,最多三萬兩銀子買糧,多的,真拿不出來……」


    張郎中是張妲的父親,因齊王的原因,張郎中麵對新帝,總顯得底氣不足。


    新升了首輔的魏大學士見狀,斟酌道:「先帝在時,大力查處土地兼並,原本國庫充盈不少,但為平民亂,這些錢都填補到軍費裏頭去了。後來犒賞三軍,又折騰進去不少銀子,張大人能拿出這三萬兩銀子確實不易。」


    景順帝知道國庫沒銀子,可沒想到竟窮到這個地步!他把折子往書案上一扔,吩咐道:「縮減內宮開支,從內帑拿錢。」


    總管夏太監應了一聲,心裏暗算一陣,躬身答道:「陛下,內帑可省出一萬五千兩。」


    杯水車薪!


    景順帝麵色更加冷峻,目光沉沉注視下頭一幹大臣,真想把案上的奏折摔到他們臉上。


    這些人隻怕比他還有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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