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這就坐實了皇上刻薄寡恩的名聲。」李誡目光霍地一閃,剛才略顯疲倦的神色霎時一掃而光,雙目炯然生光,已是提足了精神,「先帝爺叫我保住他兩個兒子,我不能辜負了他老人家的期望。」


    「皇上剛剛登基,帝位未穩,而三爺主動留在京中,那些兄弟不合、反目成仇的謠言就會不攻自破,這是對皇上最大的支持!」


    趙瑀稍一琢磨,立時醒悟過來,「齊王釋放出善意,皇上定會領情,反過來也是保護齊王自己,對不對?」


    「嗯,我本打算和三爺念叨念叨,但他好像和我賭上氣了,見了我扭頭就走!」李誡苦笑道,「他比我還大幾個月呢,真是小孩子脾氣。」


    「不是越大就越懂事,有時候人要摔一跤,過個坎兒,才能真正長大。」趙瑀安慰道,「你放心,話我一定帶到,妲姐姐也十分擔心齊王,肯定會說服他。」


    外麵陸續有人走動,北麵傳來陣陣嚎天動地的哭聲,李誡向外看了一眼,叮囑道:「我要趕緊過去了,你也迴去,別叫人挑出錯來。」


    他親親趙瑀的臉頰,起身整理好衣服,拉開門,風雪一擁而入,他的鬥篷「唿」地在風中展開,好像一隻振翅欲飛的蒼鷹。


    他迴頭笑道:「瑀兒,當初喜歡上你的時候,我就下定了決心,不叫你受丁點兒委屈,讓任何人都不敢對你起歪心思,要給你一世榮華!這話,我一時一刻也沒忘。」


    趙瑀倚門而立,望著他在雪中越走越遠的身影,嘴角彎彎,雖不敢大笑,眼中的暖意卻是藏也藏不住。


    大殿門口,齊王也匆匆奔向靈堂,張妲似乎剛和他分開,臉上還帶著莫名的惆悵。


    看見趙瑀過來,張妲不禁向一旁看了看,「誒?表哥什麽時候走了……瑀兒,你小心點,他看你的眼神讓人瘮得慌。」


    趙瑀怔了下,隨後笑笑,「他奈何不了我們,不要管他,我有話跟你說。」


    她把李誡的話細細說了一遍,「……事關身家性命,務必要說服齊王。」


    這一年多下來,張妲對趙瑀已是極為信服,忙不迭點頭道:「放心,我就是撒潑打滾,也會把王爺留在京城。」


    時過午牌,半日的哭靈下來,任誰也疲憊不堪,趙瑀扶著周氏,一步一滑從太闕宮出來,長長舒了口氣,「可累死了,腿都跪麻了。」


    周氏也累得夠嗆,「哎呦,原來誥命夫人真不是那麽好當的,比我幹一天農活還累。」


    婆媳倆小聲嘀咕著,趙瑀不經意間瞥見,張妲中途拐了個彎兒,悄悄去了東偏殿。


    那是齊王歇腳的地方。


    趙瑀不動聲色收迴目光。


    第二天再見麵時,張妲湊過來說:「我說動我家王爺啦,他不走。」


    趙瑀心中一喜,麵上卻不敢顯露半分,同樣壓低聲音問道:「你怎麽說動他的?莫不是真撒潑打滾兒了吧?」


    張妲忍不住噗嗤笑出來,隨即用手帕子捂住嘴,咳了幾聲掩飾過去,白了趙瑀一眼,「我家王爺又不是不講道理的人,我和他分析利弊,他自然就聽了。不過我沒提你家大人的名字,我怕他惱,等往後他的心結打開了,我再和他說實話。」


    其實就算張妲不說,齊王也知道是李誡的主意。


    他抓了個空子叫李誡出來,麵無表情道:「我謝你了!」


    李誡揉揉酸澀的眼睛,淡淡迴他兩字,「不謝。」


    齊王氣急,「你好大的譜兒,還叫王妃從中傳話,她一開口我就知道,這些彎彎繞她那腦瓜子根本想不到,準是你小子的主意!」


    這話勾起李誡幾分好奇,「您知道是我的主意,怎麽還聽了?」


    李誡一句話問住了齊王。


    是啊,同樣的建議,從張妲嘴裏說出來,他為什麽就沒翻臉?


    那個女人是怎麽說的……


    齊王似乎又看到張妲杵在麵前,看著自己,小心翼翼的眼神,就好像自己是一件易碎的瓷器。


    她說:「我知道你現在什麽滋味,你不願意將自己的母親想得太壞。母後對你很好很好,不管別人怎麽看,在你心裏,她從來都是最愛你的人……」


    「父皇寵愛你,但萬裏江山的分量更重,武陽親近你,但她更喜歡權勢。隻有母後,她想把世上最好的東西給你。」


    「帝位……便是我一個婦道人家都知道,那是無上的威儀榮光,一句話就能左右人的生死,天下萬民,朝臣宗親,別管是誰,見了你都要跪下!你在最高處,看著所有人臣服腳下……這種登頂的感覺,沒有幾個人可以抵抗得住!」


    「但是母後從根本上就錯了,她把自己的想法強加在你頭上。她用錯了手段,一步錯,步步錯,最終走了極端……」


    「其實你也明白的對不對?你一直慪氣,是因為無法接受母後的死亡……更無法接受,她是因你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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