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妃跪在最前麵,右後方是張妲,左邊是幾位太妃。


    還有若幹親王妃、郡王妃、郡主縣主等宗室族親。


    女人天生會哭,不管真傷心假難過,個個都捂著帕子哭得悲痛欲絕。


    趙瑀想起先帝對李誡的種種好,且自己能和李誡在一起,先帝可是幫了大忙的……


    心口一酸,潸然淚下。


    跪了個把時辰,禮儀太監們複又過來,請內外命婦去偏殿暫做歇息。


    趙瑀安頓好婆婆,無意間看到張妲偷偷摸摸往外溜,便悄聲跟上,瞅空扯住她,「去哪裏?」


    張妲嚇得差點跳起來,迴身一看是她,拍著胸口嗔道:「嚇死我了……我去找王爺,剛才我看見他了,一會兒就迴來,誤不了事。」


    朝臣們在大殿,緊挨著靈堂,偷偷望一眼的話,還真不耽誤。


    趙瑀也有些心動——她都大半個月沒見到李誡了,遂道:「我也想去,就是不知道讓不讓咱們亂走。」


    張妲說:「不礙事,我以前和王爺來過好多次,這裏的人我都臉熟,再說咱們一個親王妃,一個一品誥命,總不至於連這點麵子都沒有。」


    是以她們二人一路走到大殿前,但見門口守衛森嚴,便知裏麵在議事,不好上前,就站在廊下候著。


    好在並未久等,一刻鍾後,數名朝臣從內魚貫而出,李誡在人群中間,邊走邊和旁邊的人小聲說著什麽。


    不見齊王的蹤影。


    張妲失望極了,憂心道:「難道他還在裏麵,千萬別和新帝起什麽爭執。」


    趙瑀不錯眼盯著李誡的身影,輕聲說:「你在這裏等我會兒,我去問問。」


    她拎著裙角拾階而下,嘎吱嘎吱踩著雪,循著李誡的腳步追過去。


    張妲納悶道:「喊一嗓子不就行了……」


    「她不是那種肆意的性子。」


    身後突然傳來陰沉暗啞的男人聲音,張妲登時渾身一哆嗦,扭臉一看,竟是溫鈞竹!


    他目光陰沉沉的,直勾勾盯著趙瑀遠去的青黑色身影。


    張妲想也沒想,向旁邊跨了一大步,接著,又是一大步,直到隔了三四丈,她才停下移動的腳步。


    溫鈞竹愕然,繼而臉漲得通紅,腮幫子上的肌肉咬得一鼓一鼓的,脖子上青筋暴起,明顯是動了怒,卻是忍著沒動。


    張妲隻是覺得離他遠點兒比較好,她絲毫沒發覺這個下意識的動作,已經深深傷了溫鈞竹的自尊。


    幾隻麻雀在雪地裏覓食,被趙瑀的腳步聲驚起,拍打著翅膀,忽一聲從李誡頭上飛過去,穩穩落在屋脊上,眨著小豆眼吱吱喳喳叫著,仿佛在訴說什麽。


    李誡好像覺察到後麵有人,迴身望了過來。


    連下兩天的風雪絲毫沒有漸弱的跡象,成團成片的碎玉瓊花漫天飛舞,白茫茫中,殿宇樓閣、紅牆黃瓦都不甚清晰,唯有越來越近的那一抹倩影,清清楚楚地映在他的眼眸中。


    「瑀兒……」


    大半個月以來,李誡終於發自內心地笑了一次。


    他剛動了下腳,就見趙瑀如一隻輕盈的春燕,連跑帶跳,在即將滑倒的那一瞬,撲進了他的懷中。


    李誡雙臂緊緊抱著她,頭深深地埋在她的肩頸處,發出一聲似哭似笑的嗚咽。


    趙瑀用力環住他的脖子,揪心似的疼,在他耳邊喃喃道:「看你瘦成什麽樣子了,隔著棉袍,都覺得你骨頭硌得慌。我知道你心裏難受,好歹注意下自己的身子。」


    李誡又笑了下,輕輕放開她,「我沒事。」


    「還沒事……臉上瘦得快沒肉了,眼睛都哭腫了,看看那兩團青紫,你多少時間沒睡覺了?」趙瑀雙手撫上他的臉頰,「胡子拉碴,頭發也亂著,你何曾這麽狼狽過……」


    李誡用大氅裹住她,半抱半扶,「我們去西廂房說話。」


    趙瑀忽發覺他們站在甬道上,立時臉皮發燙,好在此刻大臣們散了差不多,倒免去不少尷尬。


    李誡把她領到一處空房子,摸她的手冰涼冰涼的,此次沒有炭火取暖,索性撩開衣服,摁在心口上捂著。


    趙瑀急忙縮手,「我不冷,把衣服係好,凍著可不得了。」


    李誡胳膊環著她不叫動,讓她坐在自己腿上,笑道:「好容易見一麵,我呆不長,馬上就得去靈堂,咱們好生說會兒話。」


    趙瑀便不掙紮了,悄聲問道:「停靈二十七日,你一直都要在宮裏嗎?」


    「過了頭七就迴家。我這裏一切安好,你不必掛念。有幾句話,你幫我帶給張妲,叫她和三爺說,不要自請就藩,一定要留在京中。剛才三爺想要提這事,讓我打岔岔開了。」


    趙瑀不明白,「為什麽?雖說現在不強令親王就藩,可齊王和皇上生了間隙,又有人想拿他生事,讓他離京不是更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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