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願意醒轉就好,趙瑀心裏鬆口氣,笑道:「無論你願不願意,你和齊王早捆在一條船上了,眼下形勢莫辨,你要好好想想應對法子。」


    張妲低頭默謀片刻,說道:「表哥複得啟用,這麽大的事,我心裏七上八下的,總覺得不是好事……我要迴娘家去問問。」


    趙瑀知她性急,看看天色已過午時,忙道:「出來這半日,實哥兒看不見我,保不準鬧開了,我須得趕緊迴去了。」


    從齊王府出來,趙瑀的馬車剛走到西大街,便聽外麵一陣喧嘩,其間夾雜淒厲的喊冤聲。


    蓮心挑開車簾探頭看了看,迴頭說:「太太,前麵聚了一大群看熱鬧的,堵得嚴嚴實實的,馬車過不去。」


    趙瑀奇道:「喊冤不去大理寺,不去禦前街,跑這裏喊有什麽用?誒,這裏的人家……前麵是不是公主府?」


    蓮心第一次來京,人生地不熟,自然也答不上來,但她十分機靈,立刻蹦下馬車,蹬蹬跑過去圍觀了一會兒,迴來便道:「太太,您猜對了,前頭就是長公主府,一個婦人拖著一具屍首,跪在門口喊冤,說公主逼死了她相公!」


    莫不是褫奪建平公主封號爵位的聖旨明示了?人們是有仇報仇,有怨報怨?趙瑀暗暗想著,吩咐車夫繞道而行。


    車頭調轉,車輪骨碌碌地拐向另一條路。


    她的馬車剛剛離去,西大街就來了一隊官兵,打頭的是溫鈞竹。


    他帶人徑直來到公主府前,低聲和那喊冤的婦人說了幾句,便聽那婦人高聲喊道:「青天大老爺,民婦有冤情,求您做主——」


    人群又是一陣熱烈的議論。


    聲音之大,連馬車裏的蓮心都忍不住又伸頭看了兩眼。


    趙瑀笑道:「莫要急,京城消息向來傳得快,等明天你肯定能聽到個一二三。」


    這話果真靈驗,翌日後晌,張妲登門,帶來了趙瑀意想不到的消息。


    她說:「昨天我迴娘家問表哥升職的事兒,你猜是為何?——表哥他竟然是揭發建平姑姑的人!是他密報皇上,皇上才知道建平和太子暗中往來,私藏令牌!」


    趙瑀隻覺心頭砰砰亂跳,不由額頭泌出汗來。


    溫鈞竹肯定是動用了溫家最後的力量,才能探查到此事,他就不怕皇上顧及手足之情不予理會?


    這般完全攤開自家底牌,他就不怕皇上對他起猜忌之心?


    他的膽子真大!


    趙瑀心裏亂糟糟的,如果溫鈞竹重獲聖眷,隻怕第一個要對付的就是李誡!


    不行,她必須馬上把這個消息告訴李誡。


    張妲見她神色不對,猶豫了下,還是說道:「昨天有人告建平勾引自己夫君,結果引誘不成,反而迫人致死,表哥把這案子接下來了。我聽爹爹說,表哥新官上任,極可能大辦此案,給自己立威。」


    「不隻是立威,建平公主幾多遭人怨恨,恐怕是要博個不畏強權,為民做主的好名聲。」趙瑀笑笑,目光含著幾分不以為然,「時機多麽巧妙,我猜,隻怕這案子會牽出來不少人……」


    張妲歎道:「我是越來越看不明白了,不過表哥如果憑借這案子起來了,你相公恐怕不得勁,我也不耽誤你功夫,趕緊通風報信去吧。」


    「那你呢,不給你家王爺去個信兒?」


    張妲頓了頓,不自然地笑了下,「我不知道說什麽。」


    「隨便說幾句就好,嗯……就說花廳前那片紫藤蘿長得正好。」趙瑀勸道,「再不濟說說京城裏的新鮮事,多說幾次,慢慢就熟稔了。」


    張妲笑著應了。


    送走她,趙瑀忙提筆給李誡寫了封信,將這兩日的所見所聞備細說明,命人速速送往兗州大營。


    前方一直有戰事,她也不知道這封信能否順利送到李誡手中,隻盼李誡早日得知,防備溫家再生事。


    過了半個月,她也沒收到李誡的迴信。


    而這期間,溫鈞竹大出風頭,放縱家奴行兇,吞並田地、豢養私兵、草菅人命……接連查出建平數條罪證,直把這位金尊玉貴的皇妹送入大理寺大獄才罷休。


    到了五月下旬,這樁案子才算了結,在朝野一片彈劾聲中,人神共憤的建平貶為庶民,再不是天家一員。


    至於她府裏一眾手下,殺的殺,流放的流放,皆是大快人心的處置。


    趙瑀最後一次見到建平,是在皇上潛邸附近,也就是之前的晉王府。


    李誡當初買的那個小院還在,因城郊住著實在不方便,趙瑀打算把這小院子收拾出來住,結果好巧不巧,碰上了建平。


    那日是個陰天,非常悶熱,濃重的雲壓得低低的,一動不動,霧蒙蒙的死氣沉沉,如煙如霾,讓人透不過氣來。


    明顯老天爺在憋一場暴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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