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張妲,麵上雖鎮定,手已緊握成拳,聲音略略發抖,「他怎樣,與你何幹?用得著你假惺惺跑過來說三道四?」


    殷芸潔一副莫名其妙的樣子,睜大眼睛說:「王妃這頓火好沒道理,溫張兩家不分家,我好心過來道喜,隻不過提了溫大人的大名,您就罵我一頓,難道‘溫鈞竹’三個字,就不能在您麵前提起嗎?」


    她無辜地閃著眼睛,許是過於委屈,聲音都提高了幾分。


    張妲的臉色越發蒼白了。


    這種低劣的把戲!趙瑀目中火光一閃,冷笑道:「好一個殷側妃,手眼通天呐!吏部今早下的批文,不到中午,你就一清二楚。哼,宮中的貴人都不敢妄議前朝政事,你一個上不得台麵的妾室,竟然敢拿朝廷命官的任免當談資!好大的膽子啊。」


    她伸手一推張妲的胳膊,「妲姐姐,不是我說你,這王府後院,可不是什麽閑雜人等都能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菜市場!」


    一席話提醒了張妲,她深深吸了口氣,強壓下心中萬千思緒,沉聲道:「你聽你父親說……殷氏,今日你父親來了?為何事先沒有通稟我?又是誰允許你們見麵的?」


    殷芸潔一時語塞,往日張妲任事不管,院門一關隻顧悲秋傷春,對齊王也是敬而遠之,後院隱隱以自己為尊,父親進府出府,根本沒人管。


    可若是較真,的確是她逾越了。


    殷芸潔十分識相,知道不能與張妲硬碰硬,忙撲通一聲跪倒,告饒道:「是妾忘了王府規矩,請王妃責罰。」


    張妲盯了她一會兒,麵無表情道:「迴你院子,禁足一個月。」


    殷芸潔退下前,輕飄飄地瞟了趙瑀一眼,那神情似乎在說,總督夫人好威風,隻不知你能得意到幾時。


    趙瑀看了隻想發笑,「妲姐姐,一個小小的妾室,就敢在正室麵前如此囂張,你竟能忍得下?」


    張妲盯著門外久久不語,良久方道:「為什麽和她爭一時長短?這府裏沒我想要的,贏了也不會高興,輸了也無所謂。」


    「什麽是你想要的?溫鈞竹嗎?」


    「不、不是,我對他已經絕了念想。」


    「既如此,為何要折磨自己?這也對齊王不公!他並沒有對不起你的地方,你既然是他的王妃,就該……就算不為他,也要為自己,妲姐姐,你曾是多麽明豔颯爽,可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就好像一口枯井!」


    張妲低著頭,默然不語。


    趙瑀起身走到窗前,用力將半開的窗子一推,頃刻,陽光灑滿一室,她柔聲道:「十五歲那年,我的人生也是一片灰暗,看不到出路,沒有一絲一點的光芒。可有那麽一個人,將我從黑暗中帶了出來,把我從泥潭裏拉了出來。」


    「妲姐姐,現在也有人在幫你,可你看不到,你隻把自己牢牢關在房中,甚至都不願向外看一眼,隻是自怨自艾,白白蹉跎年華罷了。」


    張妲抬頭望過去,陽光照過來,光暈籠罩著趙瑀,金閃閃、亮堂堂,「瑀兒,我知道你在幫我……」


    「不是我!」趙瑀打斷她的話,「你當真看不到嗎?那就走過來,仔細看看外麵的風景。」


    張妲不明所以,踱步走來,用扇子遮住陽光看了半天,納悶道:「有什麽特別的嗎?」


    窗外是濃翠欲滴的樹蔭,不遠處靠牆搭著一片木架子,成片成群的紫藤蘿傾瀉而下,在陽光下煜煜生光,如雲霞般燦爛。


    「妲姐姐,這幅景象,你不覺得熟悉嗎?」


    清風拂過,紫色的藤蔓微動,葉子沙沙地響,似吟唱,似呢喃。


    張妲的目光停住了,她不錯眼盯著那片紫藤蘿,徹底怔住,入府半年多,她竟從未意識到!


    趙瑀看到她的神情,輕輕笑了,「妲姐姐,在張家你的閨房外,我記得也有一片紫藤蘿,就是沒這個多,也沒這個好看。」


    張妲看著看著,心頭發悶,說不清什麽情緒擾動著她,隻覺鼻子又酸又澀,嗓子也好像被一團棉花堵住了,嘶啞著聲音道:「不可能的,巧合吧,怎麽可能呢?我都沒注意到的事情……絕對是巧合!」


    趙瑀歎道:「不管是無心之舉,還是有意為之,妲姐姐,你問一問不就知道了?」


    張妲還是搖頭,肩膀都有些塌,「我不明白,我何德何能能入他的青眼?他也是被迫娶我,應滿心怨我才對。」


    「與其自己瞎想,還不如問個究竟。」趙瑀的手輕輕握住她的手,「妲姐姐,你不是畏畏縮縮之人,窗外景色如此好,該把腳往外踏一步了。」


    淚水不停地滾下來,張妲再也壓抑不住,伏在趙瑀肩上大哭起來。


    趙瑀默不作聲撫著她的背,過了小半個時辰,待她哭聲稍歇,才慢慢道:「哭過這一遭,以後就不要再哭了。」


    「我知道。」張妲抹著眼淚,抽抽搭搭說,「我不想當別人手裏的棋子,所以幹脆自暴自棄,我以為王爺不喜我,所以離他遠遠的……卻原來,是我作繭自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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