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白雪、王小萍各自的學校都要開學了。臨走,楊秀娟自然是千叮嚀萬囑咐,要求她們集中精力搞好學習,不要想的太多。

    後來,楊秀娟幹脆到“濱海小區”找了一處距離王建設家最近的出租樓房租下來,又一次搬了家。好在她流動慣了,也不添什麽可有可無的家當,想搬家,很容易。

    “濱海小區”的閑置房很多,他們的主人多數是達官貴人,本來有房子使用,來這裏買房是為了增值、創收,或者為他們還未成家的子孫準備。他們不很在意房子是否閑置,所以索要的房租很高,入住條件也苛刻。楊秀娟花大價錢來這裏租房,有她的打算。一是為了方便照顧安慰節假日偶然迴家的王小萍,二是幫著王家照看房子,還有一個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她決定一邊在附近菜市場賣菜,一邊利用各種時機接近、認識35號樓上的居民。35號樓在王家所在36號樓南麵,相距隻有20餘米。楊秀娟相信,這幢樓上的居民中一定會有張淑萍墜樓時的目擊者。她要尋找這位目擊者!找到殺害張淑萍的真正兇手,為張淑萍報仇,為王建設伸冤!

    楊秀娟幾乎每時每刻都惦記牽掛著身陷牢獄的王建設,賣菜時常常神不守舍心不在焉,不是算錯了賬就是找錯人家錢;買菜的人有的大聲嗬斥她,有的暗自竊喜得了便宜離去,更多的人對她很同情,不願去賺老實人的便宜。不賣菜的時候,她或者去小區健身小廣場,或者在35號樓周圍轉悠,或者幹脆挨家挨戶串門子找人聊天閑談,談的不外乎張淑萍墜樓王建設被抓的事情,談著談著常常淚流滿麵。開始人們也跟著長籲短歎,陪著說點什麽,心軟的陪著流幾滴眼淚。時間長了,楊秀娟身上有了“祥林嫂”的味道,人們漸漸討厭她,躲著她了。而楊秀娟本質上並不是“祥林嫂”,她是一個非常自尊非常明智的人!現在,她隻能選擇這個辦法,希望能打聽到她認為一定存在的目擊者,使他(她)良心發現,提供一些有價值的破案線索。

    楊秀娟同時不斷地和崔浩聯係,希望他能借助律師的身份,獲取一點關於王建設的消息。

    王建設被羈押後,崔浩一度依法要求會見王建設,了解其罪名,為其提供法律幫助,但卻被魏書林以種種借口拒絕。崔浩知道,目前我們的社會雖說是法製社會,但是有些腐敗分子仍然在肆意踐踏法律,他必須在忍讓、理智中周旋鬥爭。

    直至王建設的案子被公訴到了營海市人民法院後,崔浩才如願出庭擔任王建設的辯護律師。

    崔浩在看守所會見了他的當事人王建設。

    王建設被帶進一間小屋子裏,隔著鐵柵欄和外麵的崔浩談話,旁邊坐著一名警察監視。幾分鍾後,那名警察無聊地站起來走動,不再關注他們的談話。

    王建設明顯瘦了許多,臉上胡子拉碴,剃光頭後又長出的短發像鋼絲一樣豎立。見到崔浩,王建設迫不及待地詢問王小萍的情況,詢問楊秀娟母女的情況。崔浩一一迴答了他。王建設聽了,重重地點點頭,心裏踏實了許多。此時的友情、親情、愛情比起任何時候都顯寶貴。

    談起案情,王建設憤怒異常。幾個月的折磨並未打磨去他的棱角挫掉他的銳氣。他把這幾個月在看守所裏的遭遇和被審訊的過程向崔浩訴說一遍後,問:“崔浩,你說這是不是刑訊逼供?”

    得到肯定的答複後,王建設突然轉移了話題:“崔浩,你我是不是好同學、好朋友?”

    “那還用問!”

    “那好!你實話告訴我,你是不是被劉濟洲收買了?他給了你什麽好處?在石泉公司與果品公司經濟合同糾紛一案中你扮演了什麽角色?”

    王建設一連串的發問讓崔浩張口結舌。半晌他才吞吞吐吐地說道:“建設,我……也是人……我有我的難處。你放心……一個人,他有時候可能會不講職業道德,但他不能失去人性,否則就不是人了。我知道你是個聰明人,有些事瞞不了你,可是……”

    “你如果屈服於劉濟洲的利誘和淫威,那你就無法做我的辯護人,因為,我被陷害,張淑萍之死都會與劉濟洲有關。”

    “你確定?”崔浩有些疑惑,“為了一樁經濟合同糾紛案,他們何至於殺人、栽贓!”

    王建設活動了一下手銬,想了想,索性把劉濟洲和張淑萍勾搭成奸後被他發現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訴了崔浩。他堅信張淑萍不會自殺,也不會意外墜樓,更不會有人圖財害命——他家裏什麽也沒丟失。

    崔浩聽了,心中不免一陣感歎。這個張淑萍鬼迷心竅,守著這麽一個優秀的男人還不滿足,都四十多歲的人了竟然紅杏出牆,惹來殺身之禍,活該!但此刻崔浩不便再去感慨這些,他的思路迴到案子上:“如果劉濟洲是殺人兇手,那麽他們之間一定有什麽大事發生,這是個謎!”

    “是的。我也是百思不解,他們都是過來人了,就是真有感情也不至於發展到非出人命的地步。”

    “張淑萍會不會還有別的仇人?”崔浩又問。

    “張淑萍虛榮心強,愛炫耀愛聽人奉承,雖會讓人反感,但絕不會有什麽仇人;相反,她是個直腸子,愛聊天兒,朋友倒不少,甚至去美容美發都會交上朋友。”

    “對!應該去接觸一下她生前的朋友,興許有什麽線索。”

    “她的朋友雖多,但大部分都是石泉公司的員工。社會上的朋友……聽她談的最多的好象是紅粉佳人美容美發廳的女老板。”

    崔浩在本子上記著,嘴裏說著:“建設,還有一個事情你得知道,薑德旺矢口否認2006年1月26日晚和你在一起。對此你有什麽說法?”

    “我知道他在做偽證。這件事情大概也與劉濟洲有關。前期在向劉濟洲清欠的過程中,他始終不是很積極,甚至扯後腿,隻不過礙於他的董事長身份不便公開反對罷了,我感覺得出來。他們之間的關係很複雜,牽扯利益上的攜手與爭奪,也有社會關係上的一些瓜葛,不是簡單的一個‘友好’或‘敵對’就能表述的。”

    “咳!原來你明白呀!可偏偏就你一個人犯倔,非要維護什麽公司利益。讓我說,他是借此機會陷害你,除掉你,因為你太優秀了,功高鎮主了!”

    “不至於吧!”王建設苦笑著。

    “現在各方麵的情況對你都很不利。最近,不知道他們又從哪裏找來一個所謂目擊者,說是親眼看見張淑萍墜樓的時候你就站在窗前。開庭時他會出庭作證。”

    王建設恨得咬牙切齒。

    “好在他們還不想定你故意殺人罪,他們給你定的是過失殺人罪。”

    “他們審問我時就是這麽誘供的,讓我承認——當時我與張淑萍發生劇烈爭吵,我抱起她嚇唬她,說是要把她扔到樓下,在張淑萍掙紮時,一個失手沒抓緊,人便掉了下去。”

    “不錯,卷宗我查閱了。看來他們不到萬不得已還不想取你性命。要知道死刑死緩案子都歸中院管轄,他們不會去打無把握之仗。”

    “那我們怎麽辦?”

    “我個人的意見,不做無罪辯護,認了這個過失殺人罪,爭取輕判。尤其是現在萬萬不能刺激他們。如果於文海將案子退迴補充偵查,我擔心他們會更加瘋狂地給你妄加罪名‘搜集’證據,置你於死地。”

    聽了這話,王建設全身冰涼,四肢麻木。他哀聲長歎:“這世間難道就沒有一點兒公道嗎?他們怎麽可以為所欲為呢!這裏不是人待的地方,我沒犯罪!我要出去!”

    “我堅信你無罪,可是證據呢?”崔浩攤開左手。

    “我不甘心!難道我就這麽任人宰割不成!”

    “任人宰割?那也未必!我們會繼續尋找證據,會繼續調查張淑萍真正的死因,但這需要時間。一旦有了你無罪的證據,我們就申訴,要求法院啟動審判監督程序重新審理此案。一句話,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讓我想想……”

    “黑惡勢力猖獗的地方,他們想讓你死你就不能活。有的人在監獄裏也會不明不白地一命嗚唿,這種事不是沒有。你想好後再做決定吧!”

    王建設感覺崔浩像是在威脅他,不過這些話又好象頗有道理。昔日的老同學老朋友,現在竟然讓他難以捉摸。他麵對這位從來都是溫和有加,長著一對兒小虎牙,不笑不說話的“可人兒”,突然想起一種叫“變色龍”的蜥蜴。“變色龍”為了生存,常常把自己的皮膚變成和周圍物體一樣的顏色。你不能說它是一種膽小無能的動物。事實上,自然界裏有很多種可以變化自己的形狀和顏色以適應周圍環境,達到隱藏目的的動物。它們靠這些偽裝本領可以成功地逃避天敵的獵殺或者輕而易舉地伏擊獵食其它動物,使它們的種群得以生存、繁衍,真正應了“物競天擇適者生存”這句話。

    普通的蜥蜴也有它緊急避險的絕招兒——當它遇到天敵性命難保時,它就會果斷的舍棄自己活蹦亂跳的尾巴,以吸引天敵的注意力和滿足天敵的求食欲望,自己則逃之夭夭。動物的這種犧牲局部用來活命的避險方法,難道他王建設也要在惡勢力的血盆大口之下,拿來用一用嗎?

    一直想到開庭,他想好了:他要維護法律的尊嚴,維護自己做人的尊嚴,他會在法庭上翻供,不向惡勢力低頭!

    崔浩仍擔任王建設的辯護人,他尊重當事人的決定,為當事人做無罪辯護。但是,盡管他在法庭上做了“有理、有利、有節”的充分辯護,可是他的努力還是付之東流。

    判決結果:王建設犯過失殺人罪,判處有期徒刑七年。

    王建設不服,提出上訴。二審駁迴上訴,維持原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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