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失蹤了,吳家上上下下十口幾子人,找遍了三姓屯的每個角落也沒發現她的影子。幾天後春雨的屍體在村口一個廢棄的深井中被人發現,打撈上來發現她脖子上有一道明顯的青紫掐痕……吳媽向縣裏遞了狀紙,縣裏派人來調查,劉歪脖以保長的身份親自陪著挨家挨戶去訪,最後的結論是:該女人與夫家發生爭執,一時想不開跳井自殺。她脖子上的掐痕成了證據,春雨的丈夫被抓進大牢,嚴刑拷打後背上了莫須有的罪名。昊媽哭得死去活來……


    劉歪脖做的惡事隻有老李最清楚不過,春雨進院是他開的門,半夜劉歪脖雇一個長工把春雨的屍體扛出去,又是在他的班上,為了不丟掉這份活他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裝聾作啞了。劉歪脖自認為做得神不知鬼不覺還是露出了馬腳,事隔很久的一天,吳媽去老宅打掃衛生,在老宅的炕洞裏發現一隻未被燒焦的女式鞋,吳媽認出這隻鞋是兒媳的,是她親手為兒媳做的嫁妝鞋。吳媽把這隻鞋藏在懷裏,第二天跑到縣府去告大狀……


    慧子有喝茶的習慣,一到晚上自已沏上一壺好茶,自斟自飲,一麵打發時間,一麵沉浸在美好的迴憶中。天牛有一次來慧子屋裏送東西,看見桌上擺著大大小小很多茶具,一問才知道是日本的茶道用具,他發現了慧子的愛好也就投其所好,每天都要燒了開水送過去,也借機和慧子聊上幾句話。


    “你的為什麽還不成個家?”慧子問他。


    他靦腆地答:“俺窮的叮當亂響,哪個女人願意嫁給俺啊……”


    “我的借錢的給你,你的要個女人吧。”慧子說這話眼睛盯著天牛,似乎要把他的內心看透。


    天牛連連擺手:“使不得,使不得,可是使不得……”他不明白慧子的真實意圖,說錯了話怕丟了飯碗,也怕傷著自已的自尊,“那什麽,俺得迴去看看爐子了……”慌慌地走了,慧子憂鬱的眼睛看著他的背影。


    這天慧子在街上把腳崴了,疼的厲害一步也走不了,雇了人力車迴到家。天牛聞迅跑出去把她背迴屋,脫下她的襪子幫她按摩。慧子這次腳崴得很重,腳麵子腫得很高,天牛的手剛一挨上她就啊啊叫起來。


    “俺還沒碰到你叫什麽?!”天牛有意引開她的注意力。


    “不行的,很疼很疼,真的很疼的!”此時她的樣子楚楚動人,眼中忽閃著疼出來的淚花,“我的腳為什麽總崴的?走走的就摔倒了。”


    “這個麽……就跟中醫說的火走一經是一個道理,哪兒不好哪兒就願意出毛病。不過沒事,你沒傷著骨頭,用不了幾天就好了。你放心,俺爺爺活著的時候老有人找他給牲口看病,俺小時候看著他怎麽弄的,俺就學了一點。”天牛邊說邊為她揉搓。


    慧子聽懂了他的話:“牲口的?你的爺爺是給馬看病的?”“


    不是,他不光給馬,豬、牛、羊、他都看。”


    慧子笑了,笑得很開心:“嗬嗬……李桑,我的不是馬,不是牛的……”


    晚上天牛在鍋爐房裏燒了壺開水給慧子送過去,想讓她燙燙腳,筋骨受傷的人用熱水洗洗舒筋活血。天牛拎著開水壺走上台階,見屋門虛掩著推開就往裏走,就在進屋的一瞬間他驚呆了,隻見龜田把慧子按在地上正在狠命撕扯著她的衣服,慧子拚命反抗著……


    慧子看見了天牛發出求救“救,救,快救救我的!”


    天牛懵了,一時間驚慌失措,想衝上去腳卻挪不動地方。他的腦海裏瞬間跳出很多亂七八糟的東西,論打架龜田不是他的對手,可日本人是打不得的,生活在滿洲國的中國人都知道這個理,一但打了日本人後果不堪設想……


    龜田惡狠狠的衝他吼:“中國豬的滾出去!”


    這一句話把天牛胸中的一腔怒火點著了,唿地竄了出來:“你狗日的你罵誰?!”掄起手中的水壺朝龜田的頭上砸去,壺裏的開水濺了出來燙得龜田嗞哇亂叫。天牛怕燙著慧子扔下水壺,上前一腳將龜田踢倒在地,然後重重的拳腳落在龜田身上,很快龜田的叫喊聲弱了下來,鼻子和嘴都冒著了血……


    慧子反應過來,聲音嘶啞的朝天牛大喊:“不要的打了,不要的!”


    “這王八蛋不是人!這是個畜生!整死他得了?”天牛停下看著慧子,在等她的指示,如果這時慧子發句話,或是默認了,他會毫不猶豫打他個半死。


    “不要打了,不要打了,讓他的走吧……”慧子幾乎在哀求天牛。


    龜田趁這個機會連滾帶爬跑出屋,扔下一句:“中國豬!你的死了死了的!”


    慧子沒了主意,癱坐在地下麵無血色;天牛茫然地看她,這會兒也沒了主意,大腦一片空白。龜田跑了,接下來會發生什麽?他清楚一點——兇多吉少!


    慧子還在驚悸中,身體不住地哆嗦著:“你的跑吧!”


    “俺跑了你咋辦?”天牛不放心慧子。


    “不要管我的,你的快跑吧!”


    “跑……”天牛咬著嘴唇沉默下來,大腦迅速想著對策,但他已經束手無策了。屋裏寂靜下來,彼此的唿吸聲都聽得到,時間在一分一秒的過去,災難可能隨時會降臨。


    “你的快跑吧!”慧子哭著說。


    天牛別無選擇了,他依依不舍、一步三迴頭的步出慧子房間。慧子眼含熱淚絕望無助地迴望著他……這一別可能就是永別,慧子意識到了這一點,眼神中流露出痛苦的表情。


    走出慧子房間天牛心裏一片茫然,望著鍋爐房和慧子的住房,心中生出萬般眷戀,他甚至後悔打了龜田,如果剛才他沒去慧子的屋,或者看見龜田做惡裝作看不見,現在他一定還安穩地躺在鍋爐房睡大覺……可惜一切都發生了,所有的後悔都無濟於事,他就要亡命天涯了……再一想,如果讓這一切重來他真會袖手旁觀?不會的!那樣做他李天牛還算人嘛!他否定了自己的不義之想……以他的性格,今天發生的這事即便不是在慧子身上他也會衝上去。想到這兒他的心緒平靜了許多,不再為自已的舉止後悔,反而為剛才沒有好好教訓一下龜田後悔不已了。


    此刻夜還未深,街上行人絡繹不絕,還有商販在叫賣著東西。趁著夜色天牛盲目的走了幾條街,猛然想起藏在鍋爐房水箱秋香的東西,趕緊轉身往迴跑,跑了幾步又覺不妥,這個時候萬一龜田帶迴救兵他就是自投羅網。他決定不迴去,找個地方先躲躲再做下一步打算。他又想到鍋爐房沒人看火明天澡堂就得停業,他不忍心給慧子帶來任何麻煩,她能平安無事他才心安。他想到馮喜子,也隻有馮喜子才能替他看鍋爐……


    天牛走的及時,前腳剛離開龜田帶著一群日本兵趕來了,他們把慧子的房間和鍋爐房裏翻了個底朝天,如果當時把天牛堵在屋裏,他們一定會把他當成練刺刀的靶子。當著日本兵的麵龜田把慧子按倒在地,抽出腰中的皮帶把慧子抽得遍體鱗傷,前來的日本兵都幸災樂禍的看著熱鬧,臉上沒有半點同情,在他們眼裏一個日本女人和一個燒鍋爐的中國賤民勾打連環,是對日本男人尊嚴的挑戰,她受到懲罰是天經地義的。龜田發出怒吼,揚言抓到李天牛活剝他的皮!


    這一夜龜男強行占有了慧子,慧子叫天天不應,喊地地不靈,被自已的同胞奸汙,卻無處說理,無人問津,那一刻她才覺出做一個日本女人是多麽恥辱和可悲!她的眼淚哭幹了……


    天牛很晚才摸到馮喜子家,馮喜子已經睡下了,聽到敲門披著衣服出來開門,看著狼狼狽狽的天牛愣住了:“你不在澡堂子跑我這兒來幹什麽?”


    “別提了……”天牛把發生的事說了一遍。馮喜子嚇得張著嘴半天才說出話:“你,你,你這不是沒事找事嘛!”可能覺出說的話欠妥,又改口道,“這小鬼子也真欠揍……就是,就是,打了他你、你怎麽辦……”


    “現在說什麽都沒用,都晚了,你快點給俺整點東西吃,吃完了俺就走。”天牛還沒吃晚飯,這會兒肚子餓得咕嚕嚕叫了。


    “你要去哪兒?北城有地方呆嗎?”


    “除了你這裏,北城俺誰也不認識……”


    馮喜子以為天牛想躲在他家,忙說:“你看……我家不到十米的這點破地方住著一家五口……”


    “你看你……”天牛想說他兩句又覺得沒意思,想了一下:“不行……俺迴老家……”猶豫著道出心裏話。


    馮喜子心虛了,因為他欠著天牛的錢還沒還,一臉的不好意思:“你看,真不湊巧,家裏現在一個大子也拿不出,你看那錢……”


    “嘖,誰管你要錢來了,俺是讓你去看看鍋爐,你快穿好衣服一會兒幫俺去看著點,燒滅了爐子明還咋開門。”


    馮喜子詫異了:“我說李天牛,都到啥時候了你還想著鍋爐?你真行啊!難怪日本娘們那麽稀罕你……”


    “別說這些沒用的!人家對咱不孬,咱也得對得起人家……”


    這時刺耳的警車鳴叫突然響起,聽聲音警車已經到了附近。天牛緊張起來:“不會跑你這兒來抓俺吧?”


    “不能吧……”馮喜子想了一下,突然叫道:“不好,龜田來過我家,沒準在別的地方找不到你,就上這兒來抓你了。你快藏到我家煤棚子裏……”


    天牛慌了神,他怕被人甕中捉鱉:“俺往別地方跑吧?”


    “不行,萬一他們把前後院都堵上了你出去就是送死!”


    天牛沒了主意跟著馮喜子跑到後院,把身子擠進漆黑的煤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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