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兩人收拾完屋子,天色漸暗,涼風吹得樹葉沙沙作響。


    初夏的天山,白天空氣裏總帶著些陽光炙烤的灼熱,等到了傍晚卻氣候涼爽,很是宜人。


    守衛依舊在外麵站著,孟忱跟雲祁連說話都小聲說,不想被他們聽去。


    孟忱翻箱倒櫃,找出來不少治傷的藥。


    “上衣脫了,去床上躺著”孟忱吩咐道。


    雲祁緊緊抓著衣領,像個誓死守衛貞操的小媳婦。


    “師尊?”雲祁聲音顫抖,不可置信地看著孟忱。


    “什麽?”


    孟忱沒好氣地看了他一眼。


    “去床上躺著,上衣脫了,上藥”孟忱麵無表情說出這句話。


    “好”雲祁鬆了口氣,剛剛還以為是他聽錯了,嚇人一跳。


    雲祁老老實實脫了上衣,躺在長椅上。


    長椅不夠長,雲祁的腿蜷縮著,身子也側向一邊。


    “去床上躺著”孟忱指了指“你這樣沒法包紮”


    雲祁遲疑了一會。


    孟忱的床上垂著淺青色紗幔,離雲祁不過幾步遠,雲祁卻覺得自己走了半輩子那樣長。


    腿腳不好使了,心髒也砰砰直跳。


    雲祁一步一步挪到孟忱床邊。


    孟忱的被子搭在一邊,床上鋪著米白色床單,還隱隱約約能聞到淡淡的清香。


    “快躺著吧”孟忱說道。


    雲祁赤裸著上身,小心翼翼躺在孟忱床上。


    孟忱的床和看上去一樣軟,雲祁不敢逾矩,隻在床邊搭了個角。


    雲祁腦袋發暈,喝醉酒一般雲裏霧裏。


    “躺好”孟忱說道。


    冰冰涼涼的藥膏附上雲祁胸膛,雲祁被冰得一哆嗦。


    “涼嗎?”孟忱問道。


    雲祁腦子暈乎乎的,搖了搖頭。


    “那就好,你的傷耽擱太多天了,等會為師幫你把骨頭正一下,會有點疼,你忍忍”


    雲祁腦袋已經不會運轉了,也沒聽清孟忱說了什麽,左耳朵進右耳朵出的點了點頭。


    所以,當孟忱雙手緊貼雲祁胸膛的時候,雲祁還是蒙的。


    劇痛襲來,雲祁腦子還沒清醒,嗓子先唿痛出聲了。


    “疼嗎?”孟忱看了看雲祁“那為師輕一點”


    孟忱滿頭汗,一邊小心翼翼對正骨頭,一邊觀察雲祁的狀態,生怕弄疼了他。


    雲祁隻覺得自己胸膛更疼了,這次不是細水長流的疼,而是突如其來的一陣劇痛。


    “好了好了”孟忱收手“衣服穿上,藥拿著,完事了”


    雲祁捂著胸膛起身,健碩的肌肉在燭火下反光。


    衣服在旁邊的長椅上,雲祁起身去拿,剛好路過孟忱身側。


    孟忱隻覺得一片黑影壓下來,擋住了本就昏暗的光線。


    到底是小夥子,個子竄得真快,這才多久,就比孟忱還高了。


    孟忱也不矮,但站在雲祁身邊卻莫名小鳥依人起來。


    一轉身,雲祁已經穿好衣服了。


    “我迴去了師尊”雲祁說道。


    “好”


    雲祁剛一出門,門口的守衛就攔住了他。


    “搜身”侍衛不帶一絲感情說道。


    雲祁老老實實張開雙臂,任由守衛上下摸索。


    “你們是換班了麽?”雲祁問道,麵前的守衛和剛剛似乎不是同一撥。


    守衛沒迴話,雲祁自討沒趣,卻還是暗自觀察了一番。


    約莫二十多人,將衡清峰頂團團圍住,好不熱鬧。


    衡清峰上這麽多人,怕是天山建宗以來第一次。


    原本雲祁心裏還有些愧疚,覺得是自己不好,沒保護好同門不說,大師兄還為了保護他而死,加上亙古塔失竊,本來情緒是很沉重的。


    可現在被滕都一鬧,雲祁心裏的沉重全轉化成了怒火,對連淵多管閑事的憤怒。


    憤怒無用,雲祁身後兩個守衛寸步不離的跟著,一絲不苟地監視雲祁。


    就連雲祁迴屋,準備換衣服,兩人也全然沒有避讓的意思。


    和他們說話,他們也不搭理,就這麽安安靜靜的看著雲祁。


    雲祁心裏憋著一股氣,心想著你不走,我一個大小夥子也不怕你看。


    三人大眼瞪小眼,雲祁就在他們的注視下,更衣,看書,睡覺,甚至是上廁所。


    對的,這兩人魔怔一樣,連上廁所都要跟著。


    雲祁真不知道這樣的日子什麽時候才能到頭。


    就連子澈想來看看雲祁,都有心而無力,雲祁相當於被軟禁在衡清峰封頂。


    雲祁突然覺得,每天去正則峰上課也挺好的。


    “雲祁”門外是孟忱


    雲祁起身去開門。


    “師尊”


    孟忱進屋掃了眼屋裏的守衛。


    “你們兩個,誰教的規矩,看見本尊不知道行禮嗎?”


    兩人麵麵相覷。


    孟忱看著他們就來氣。


    “出去!”孟忱低聲嗬斥道。


    兩人為虎作倀,但斷然不敢欺負到孟忱頭上,不僅老老實實出去,還很貼心地幫忙關上了門。


    孟忱是雲祁這些天看見的,唯一一位能跟他說話的活人。


    “師尊,這麽著急,是出什麽事了嗎?”


    雲祁現在覺得,哪怕告訴他修仙界爆炸了,他都能處變不驚。


    “不是”孟忱說道“滕都不知道抽什麽風,明天又要召集修仙人士在正則峰議事”


    “又來?”雲祁著實吃了一驚。


    不過幾天,滕都已經議了好幾次事了。


    “他也不嫌煩”雲祁說道。


    孟忱神情嚴肅“不知道他這次發現了什麽新的證據,反正裴奕告訴我,讓我先做好準備”


    雲祁思來想去,不知道他能找出什麽。


    “地精化黎找到了麽?”雲祁問道。


    孟忱搖了搖頭。


    雲祁心裏一涼,化黎現在是他翻案的關鍵一環,如果能找到化黎,說不定事態會明朗些。


    “不過你也不用緊張,這麽長時間了,哪次滕都議事,不說自己發現了新的證據,隻怕這次也是雷聲大雨點小”孟忱說道。


    孟忱的話無疑給雲祁喂下了一顆定心丸。


    “不用想太多,今晚好好休息”


    雲祁定了定神。


    “弟子明白”


    可真到了第二天去大殿的路上,雲祁心裏還不免忐忑。


    孟忱也莫名的心慌,不知道為什麽。


    大殿上依舊人聲鼎沸,坐滿了修仙界各方名流。


    看見孟忱帶著雲祁進來,大殿裏嘈雜的聲音安靜了不少。


    孟忱一揮衣袖,坐在椅子上,雲祁站在她身後。


    兩人皆是表情淡然,神態自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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