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千還是沒有履行承諾去參加趙思群的婚禮,原本要去外國參加文化交流的同事因事耽擱緊急由她頂上,很緊急的出國任務恰好在婚禮前一天。


    包好禮金讓秋果幫忙帶去的同時,心裏也鬆了口氣。成年人的世界裏,逃避還是可以獲得暫時心裏寧靜的。不過桃千還是看到了趙思群穿婚紗的樣子。


    朋友圈裏,那一天簡直被參加婚禮的圖片刷屏。她看到了兩人登對的站在一起,看到了嚴肅的長輩喜笑顏開,看到了大家真誠的祝福推杯換盞,也通過屏幕看到了自己的鬱鬱寡歡。


    坐在萬米高空的飛機裏,望著已經進入黑夜的窗外,桃千的思緒還是不受控製的亂飛。


    雖然沒有談過戀愛,但也完整的走完了一個暗戀者所經曆的全過程。


    年少時的懵懂,青春綻放時的愛慕,還有成年後撕心裂肺的痛。


    不是所有的愛意都能夠說出口,或許是自己不夠勇敢,連開口的勇氣都沒有。怕失去,還是失去。


    可是女孩們的感情不都是脆弱的嘛,兩份同樣細膩的感情走在一起就像袋子裏拎著的雞蛋,小心翼翼才能平安到家。


    看著今天穿上婚紗的趙思群,桃千會有一絲念頭跑出來感謝自己沒有表達愛意。


    這樣的趙思群,是美的,看起來是幸福的,是她不該打擾的。


    國外的文化交流活動持續10天左右,走訪了歐洲的三個國家,繁忙的行程終於讓她無暇胡思亂想。


    婚禮過後,團裏的同事也在各忙各的,似是看了一場普通的電影,看過了就沒人在討論了。


    黑夜裏踏上趕往另一個城市的火車,這是此次行程的最後一站。


    同伴們都很疲勞的補眠,桃千同樣疲勞卻遲遲無法入睡。幾次入睡失敗後主動擔任行李管理員,幫大家看行李。


    歐洲的小偷越來越多,起初不以為意的大家在幾次丟手機丟錢包費力補辦的折磨後,變得極度警覺。


    原本看包的大哥困得睜不開眼,一句辛苦了都沒說完倒頭就睡。


    敲敲坐的發麻的腿,桃千起身站在過道兒上看著外麵的景色。昏暗的一片偶爾出現路燈和小鎮的燈光。


    大片的平原與高聳的樹林交替出現,夜晚的樹木總是顯得格外高大。白日裏最樸拙的植物,在夜色下居然有些高大的讓人害怕。


    不知走到哪裏,車窗上斷斷續續出現雨滴,沒幾分鍾,雨勢漸大,桃千可以在安靜的車廂裏聽到雨的聲音,一種陌生於杭市的雨聲。


    杭市的雨多了些溫柔,這裏的雨暴躁了很多。


    靜靜地看著窗外的雨點打在車窗上又被速度甩飛,在這個味道不算很好也不是很舒適的車廂裏,居然多了幾分趣味。


    原本看行李的男生可能被雨聲吵醒,但也隻是迷糊的睜開一隻眼又迅速閉上,桃千被他的樣子逗笑,也不知是看到了下雨沒有。


    漸漸地雨勢轉小,沒一會兒車窗上隻剩下散亂的雨滴。鐵路兩邊的燈光灑在窗子上,水滴折射的燈光盡顯溫柔。


    這不禁讓她想起一次下鄉送戲,也是遇到大雨,遮天的烏雲讓白日變的黑暗。那個人坐在道具箱子上陪她搖晃手電取樂。


    手電的光束胡亂的掃射到任意角落,也許是被雨擊打的樹梢,也許是被風吹動的舞台圍擋,或者是正在滴水的房簷上。


    那雨滴,順著光,慢慢滑落,天空也漸漸晴朗,無需手電,整片天都亮了。


    京市體育館內,一隻放在休息凳上的手機亮起屏幕又熄滅,靜靜地躺在那裏。


    剛完最後一組體能,林最拖著千斤重的一雙腿緩緩坐在休息區。在屁股接觸到椅子的瞬間,靈魂舒服到起飛。


    這次封訓主抓體能,作為單打選手體能要求更為嚴苛,所以她是重點被照顧對象。每日走在路上碰到體能教練徐老,她都不敢抬頭對視。


    當然了,每當徐老在她前麵或者超越她離開時,她都會行注目禮,火辣辣的那種。這老頭給自己寫訓練計劃時難道恰好私房錢被收繳了嗎?下手真狠。


    位子上享受片刻寧靜,打女雙的主力李琳琳也拖著疲憊的身軀挨著她坐下,把頭靠在她的肩膀上。兩個同樣一身汗水的人誰也別嫌棄誰。


    “你說,徐老的老伴最近有沒有虐待他”


    李琳琳話音未落林最噗的一聲笑出來,難道打羽毛球的都是一條腦迴路嗎?


    “要我說,他私房錢被收繳了”


    “我看也是”


    李琳琳猛地站起來,學著剛才徐老監督自己的樣子還有催促時的動作,簡直和正在場地上監督男單的他一模一樣,這就是徐老的剪影啊。


    “他看過來了”


    林最嘴唇不動小聲提醒,李琳琳連忙蹲下又悄悄轉迴頭去觀察,徐老哪裏有看這邊,不是拿球杆打男單主力不規則的手臂呢?


    “你騙我”


    意識到上當也不管身軀的疲憊,李琳琳一個泰山壓頂。


    “還有力氣就過來多做一組,特別是琳琳,你剛才做的什麽玩意兒”


    一聲熟悉的嗬斥,兩人頓時安靜如雞。不,是兩隻被拔了毛燉在鍋裏的鵪鶉。隻剩下濕漉漉。


    營養師送來補充劑又離開,林最有一口沒一口的慢慢喝著。


    手機上的信息收到有一會兒了,置頂頭像上的紅點點總引誘她點開,可大腦總是在最後一秒阻攔。


    這麽多天才想起來給自己發信息,自己可刪刪減減的忍了好多次呢。


    又迴想起那日在劇院裏的海報,林最又把手機放迴在凳子上,誰還不是個傲嬌了?


    隻是傲嬌選手沒堅持幾分鍾,又折返迴來嘴裏小聲嘀咕再給她個機會,很明顯的自己勸自己。


    一張雨夜車廂內的照片,柔和的黃色暖光從車窗散落在橫七豎八睡著的疲憊身軀上,透過反光可以看到拍照人的剪影。


    纖細的剪影在反射物上像一抹幽魂一樣,縹緲又神秘。會吸引人主動放大圖片去追尋她的蹤跡。


    林最抱著手機把圖片看了幾次,心裏升起一絲喜悅。分享生活,這是一個兆頭。


    “去哪裏了?”


    “歐洲巡演”桃千迴的很快。


    七八個小時的時差,林最看時間那邊是後半夜了還沒睡?而且為什麽都是硬座啊,怎麽連個臥鋪都不給買呢。


    “你是去表演夜鶯嗎?怎麽還不睡”


    桃千被她的幽默逗笑,夜鶯。她的腦迴路真的好跳躍。


    “睡不著幫大家看行李”


    那邊的治安確實很糟糕,之前出國比賽鄰國的運動員被偷得隻剩下手機,比賽服球拍都是現買的,最後也不意外的輸掉了比賽。


    “最寶貴的不是你嘛,不怕被人偷走?”


    半天沒有答複的消息不禁讓林最去想此刻桃千的表情,是皺著眉頭嫌棄,還是被自己油到無奈。


    果然,迴了一串省略號。


    “為什麽睡不著,是因為演了梁祝興奮的嘛?”


    林最把醋勁加到最大,選擇正麵出擊。她總是不屑於說些陰陽怪氣的話,但對於桃千,她無師自通的自由運用。


    “你怎麽知道?”接著又迴了一條“出國沒演”。


    那日桃千帶她看戲時,劇院的大堂旁邊就立著宣傳牌子,扮相可能不太好一眼看出是誰,但海報上的字可是明晃晃的。


    她一個經常挑戰球落到界內界外的人,想裝作看不到都不行。什麽纏綿悱惻,曠世愛戀。真的,好刺眼。


    她不得不承認,她酸了。這也是她提前離開杭市的一個原因,怕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


    莫名的占有欲雖然披上了名正言順的外衣,這種陌生的情緒還是讓她有些懊惱。


    掰著指頭算從第一次見麵到現在也沒幾天,見色起意,進度也已經過快了。


    “哦”林最也不知道該迴些什麽。


    看著進入停滯期的對話有些懊惱,好好的一個聊天被自以為是的自己帶入死局。


    那麵沒有再迴複了,時間算算也夠晚了。林最不再等待,放迴手機進入下一項訓練。


    午休後,聽著走廊的聲音隊友們陸續起床上訓。林最躺在自己舒服的小床上伸懶腰,自從奪冠後,她才擁有屬於自己的單人間。


    房間裏的裝扮很簡約,唯一的擺件大多是來自各個比賽的吉祥物。


    天藍色的被子外露出一條白皙的手臂,努力的把被子拉過頭頂試圖屏蔽走廊的聲音。


    掙紮了幾番,理智終於占領製高點,頂著雞窩頭起床。能最終起床的其他原因可能也因為遲到被罰跑兩次了,事不過三,還得要臉。


    換了一件新的運動衫,下午進行網前多球訓練。剛出宿舍門迎麵遇到自己的遲到搭子大劉。


    “你睡傻啦。走反了”林最揉著惺忪的睡眼提示另一位滿臉睡意的人。


    “手機,手機沒拿。等我啊,等我”


    趁著等人的功夫,林最拿起手機查看微博。果然,繼上次運動會分享後又是大片催更的球迷。也有不少提示她降溫的暖心球迷。撿著頭排的看過去,迴複幾個老麵孔。


    一番答複後又轉戰微信,看著老媽發來的一堆鮮花圖片,挑幾個新穎的點評下。給花藝熱愛者足夠的情緒價值就夠了。


    置頂的頭像沒有再發消息過來,林最手指輕觸又收迴,好像也沒什麽可聊的。現在那邊該是早上了吧。


    心裏暗暗想著時,置頂的頭像有了新的消息,一張日出的照片,下麵寫著“又是新的一天!”


    雖然沒猜到桃千是意有所指還是字麵意思,這新的一天已經讓林最的情緒變得飄飄然。麵對下午炮火般的多球訓練,她也可以大喊讓讓炮火來的更猛烈些。


    拿到手機的大劉一路小跑出了宿舍二話不說拉著林最快跑。


    “快,要遲到了”


    “你不早說,還讓我等你”


    “誰讓你笑的一臉放蕩”


    “哪有”


    “等下訓了,非得好好審審你,什麽情況啊”


    一路小跑踩著時間上訓,逃過一劫的林最直接省去了熱身,帶著飽滿的情緒價值在枯燥的體育館內一遍又一遍的重複著技術動作。


    體育有魅力的是激情,但體育也帶著許多的枯燥。一個動作也許就要磨很久,放網的高低,速度,日常要練千萬遍,場上才能做出準確的肌肉反射。


    “最近鄰國的那個小將金什麽的勢頭很猛”


    “金佳人”


    “對,就是她,我看了她比賽,技術細膩,體能儲備也很強大”


    晚飯後,王教練拉著林最一起看技術錄像。王教練是林最的主管教練,關於所有比賽的計劃和對手的戰備了解事無巨細的準備好一切。


    林最感覺他不單單是教練,更像是一位親切的大家長。


    視頻畫麵上反複播放的畫麵是金佳人放網時的動作處理細節,林最看的認真,她能感覺到這不是一位可以輕鬆擊敗的對手。


    “21歲啊,多好的年紀啊”


    看完錄像,林最不禁感歎金佳人的好年華,正是努力向上衝的好年紀。


    “你也不大,你更是當打之年”


    王教練從不允許她滅自己威風漲他人誌氣,所以每次說話都是很向上的。林最不禁點頭,不過也對下次大賽有些惆悵。


    每次比賽到最後都是那麽三四位頂尖選手角逐,慢慢的,她從衝擊者變成被衝擊者。心態的轉化有很大壓力,期待的人越多,壓力就越大。


    晚上迴到宿舍,整個人躺在床上進入沉默狀態。小太陽也不是隨時都電量滿滿,例如深夜,開始不想說話。


    平躺了一會兒側身拿過手機,撥通電話,長長的等待音響了好一會兒才被接起。對比慘遭的環境,疲憊的聲音更為突出。


    “你什麽時候迴國?”


    雖然知道迴國也無法見麵,但林最還是很想問。


    “馬上,在去機場的路上”


    “那看來你們最寶貴的行李沒有丟”


    桃千知道她意有所指,隻是笑也不肯迴答。


    林最有點享受逗她的感覺,隻是她疲勞的聲音有些讓人心疼。


    “表演順利嗎?很可惜不能現場看你表演”


    “會有機會的”


    “我的時間可是很寶貴的,你不知道我們放假很少嗎?大年三十還要練的”


    “哦,這樣啊”


    桃千又沒聲音了,林最癟癟嘴。這就完了?


    “那你後天晚上有時間嗎?我可以去看看你”


    桃千此行最後落地在京市,還要去藝術協會參加一個交流會,行程才算完美結束。聽著電話裏傲嬌的聲音,她突然想快步邁入新的一天了。


    很快她便在別人的注視下,無奈的將聽筒拿來老遠,畢竟那裏麵發出的聲音,已經屬於噪音範圍了。


    “啊啊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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