環顧座下眾人,以張家玉為首,剛剛從陝西趕迴來的堵胤錫,還有兩位兵部侍郎張同敞和張煌言。不僅僅是兵部和內閣,還有現在朱媺娖最為倚重的諸位將軍,黃得功張名振高傑李過李定國劉文秀……除了這些,還有專門來旁聽的夏完淳王夫之屈大均陳恭尹等新生一代。


    之所以召集兵部和諸將,都是為了今日的兵部改製。


    這些人都不知道朱媺娖想要幹什麽,陣仗搞得如此之大。


    “我意重建樞密院。”朱媺娖開門見山道。


    座下有竊竊私語的聲音,樞密院?這不是宋朝的嗎?對於大部分武將來說,樞密院已經是一個非常遙遠的名字,更多的和狄青、文官之類掛鉤,想起宋,他們下意識不悅。都說文貴武輕,跟宋朝比,明朝的文貴武輕隻能說馬馬虎虎。


    當然知識水平不高的他們不知道,明朝也有過樞密院,準確來說,是朱元璋還是吳王的時候,那時還沒有五軍都督府,樞密院就作為最高軍事機構存在。


    朱媺娖沒給堵胤錫透口風,堵胤錫下意識看向身側的張家玉。朱媺娖倒是跟張家玉說過,準確說這些就是他倆折騰出來的。


    作為兵部尚書,堵胤錫還真不至於什麽都要自己出麵,政治鬥爭,就是要鬥而不破。他略略看了一眼張同敞,比起一直被朱媺娖在東南折騰的張煌言,明顯還是張同敞熟一些。


    “昔日太祖皇帝已廢樞密院,而如今五軍都督府已代其職,敢問殿下,這樞密院所建為何?”


    “我意設樞密院,樞密使一人,位同尚書,副使兩人,位同侍郎,都承旨一人,副承旨二人,承旨數人,均以武官充任,主理軍中人事調動、編製、訓練、兵械、條例諸務。”朱媺娖看了看自己手裏麵的筆記本,把明初和宋的樞密院翻出來再做魔改。


    兵部的三位一聽就聽明白了,這個新成立的樞密院手中權力和兵部基本重合,直接占了兵部事務的一半。


    自土木堡以後,勳貴集團一蹶不振,五軍都督府基本就是虛職。而朱媺娖要做的,就是將原來一分為二的軍權,一分為三。


    平常所說的軍權,其實分為兩個部分,一個叫統兵權、一個叫調兵權。


    在明朝中後期,統兵權中包括後勤兵械、官職調動、征兵糧餉等權力都收於兵部之手。而調兵權則基本為外派的督撫們掌控,兵部掌握了後勤考核,文官通過控製兵部,來控製軍權,文官徹底淩駕於武官之上。


    朱媺娖繼續念筆記本,“民兵訓練、征兵考核、將卒安置、城防建設、軍餉發放、軍資審計依舊由兵部負責。”念到城防建設,朱媺娖微妙地頓了一下。


    “同時樞密使入內閣。”朱媺娖念完最重要的一句。


    樞密院都是武官充任,那麽這個樞密院入內閣……堵胤錫深吸一口氣,又緩緩無聲的吐出來。武將入內閣,這可是破天荒的頭一次。


    朱媺娖一方麵要把軍權從文官的控製中拔出來,同時還要讓武將進入決策機關,又同時要限製監督軍權。


    事實上這是在效仿近代軍隊的指揮架構,把軍權分為三個部分,而這個樞密院,就是一百多年後由普魯士軍事家毛奇元帥、沙恩霍斯特將軍所建立的近代總參謀部體製。


    兵部相當於國防部,雖然權力大減,但依然擁有征兵權、軍資軍餉審計、退役安置等權力。


    這樣好處很多,可以防備山頭主義,就像晚明黨爭那樣地域抱團,當然天下沒有萬世之策,糊名謄抄的科舉考試都能搞出同鄉同年這些玩意,這些東西也防不了永遠。


    二是兵卒由朝廷統一安置退役待遇,能夠防範某些人喝兵血,雖然哪朝哪代都有,但明朝已經玩出名聲了,不可不防。


    三是軍餉軍資審計,這項可厲害了,高危職業,經常背開十二槍自殺那種。簡單說就是查賬!朕的錢都花哪裏去了!花了多少?那都是朕的錢!朕的錢!樞密院和各地都督府就算不能給朕一個說法,也要給兵部一個說法。此處朱媺娖再一次幻視自己的一位老祖宗。


    樞密院就奔著總參謀部去的,總參謀部不是什麽出謀劃策的機構,而是總管軍隊的編製、人員調動、日常訓練等等幾乎所有軍隊事務,這就是所謂的“統兵權”。


    至於五軍都督府,就擁有具體指揮戰爭的指揮權。


    如此,盡可能做到三權分立,打迴文官以文製武的手,三個機構裏除了兵部是文官外,其餘全部由武將構成。


    同時也能分權,三個機構互相牽製,將軍們雖然在戰場上擁有極大的權力,但武將調動升遷、日常軍事訓練、裝備軍械糧草卻要聽從樞密院計劃,而軍隊的總體建設,又繞不開兵部。


    至少張家玉對朱媺娖的兵部改革非常讚同,他也琢磨出裏麵的奧妙,朱媺娖環視下方,兵部仨若有所思,幾個正在培養的也是如此,而武將這方麵,大部分隻是高興,高興於武將也能入內閣,隻有劉文秀,他比較喜歡讀書,似乎也感覺出了什麽味道。


    “殿下如此,也確實不錯,隻是這樞密使,殿下屬意何人?”堵胤錫並不打算和朱媺娖杠,他也覺得這次兵部改革雖然對兵部不是什麽好事,對整個朝廷確實是好的。


    堵胤錫看朱媺娖皺起了自己細細的眉毛,卻不是為樞密使的人選。


    馬鳴圖拿著一封書信在屋外徘徊,麵上流露出焦躁不安的神情。


    “鳴圖,可是有事?”朱媺娖對馬鳴圖很和藹,雖然他是一個太監,是朱媺娖的家仆,可對於朱媺娖來說,太監也是貼心人,尤其是這位還是史書留名的忠義太監,一個為了反清事業“漆身吞炭”的太監。


    1649年(順治六年,永曆三年)八月,永曆朝廷“遣太監馬鳴圖齎敕聯絡山西總兵薑鑲。鳴圖漆身吞炭而行”,攜帶“以黃絹五寸方用禦寶為敕書,外用黃蠟封固為藥丸”。


    永曆朝廷反應遲鈍也不是一迴兩迴了,在馬鳴圖出發的八月,太原城已經在苦守大半年後失陷,薑鑲被叛徒殺害。然而馬鳴圖本身的這一舉動證明他不愧是一個英雄。


    所以等反應過來馬鳴圖就是曆史上那個忠義太監以後,朱媺娖就把他帶到了身邊。


    馬鳴圖急匆匆走過來,附在朱媺娖身邊輕聲說些什麽。


    離朱媺娖最近的張家玉也不過聽到什麽“順天”、“先帝”、“都尉”之類的詞。


    朱媺娖的表情瞬間變得古怪起來,她看完遞過來的書信,一瞬間整個人都扭曲起來,有種想笑又不能笑的表情。


    “殿下,可是出了什麽大事?”張家玉問道。


    “不是。”朱媺娖把信放下,擺擺手,“是順天那裏又派過來使節罷了。”她差點沒笑出聲:“算是我的私事吧。”


    張家玉一懵,看著朱媺娖在紙上寫些什麽,邊寫邊說:“我意靖南侯為樞密使,諸位可有何想法。”


    “殿下,這閣老臣如何做得?”想法最大的很明顯是黃得功,他連聲喊道。


    “我多給你配幾個有本事的副手就是。”朱媺娖掃了他一眼:“除了你,別人也不合適。”


    別人都要打仗,朱媺娖不打算把黃得功再派上戰場了,一是對他水平不放心,二是他的胳膊據說留下了後遺症,一用力就不舒坦。


    “那可是閣老,天上的文曲星才做得。”黃得功滿臉不可思議,而其他人無不豔羨的看向黃得功。


    一句“文曲星”,又讓朱媺娖幻視範進中舉。


    這個活寶。朱媺娖在內心輕啐一聲,“我說你行你就行。”


    “奧。”黃得功眨眨自己渾圓的大眼,“那殿下要給臣派的副手是誰?”他問。


    “且讓我想想。”朱媺娖輕描淡寫打發了黃得功,然後接著趕人,本來她還打算繼續商量商量兵部和五軍都督府,但這突如其來的意外,讓她加快速度。


    “除了家玉……嗯,定國你也留下。”


    目送其他人行禮離開,他們很識相的走的很快,隻留下張家玉和李定國。


    等人走幹淨了,張家玉才問:“殿下,信上寫的是什麽事。”


    “順天那裏又派來使者,自陳是先帝的……駙馬都尉。”


    李定國還沒搞清楚情況,可張家玉馬上神色嚴肅:“是真是假?”


    “假的。”朱媺娖輕描淡寫的一句,差點把嚴肅的張家玉搞破功,他也瞪大眼睛:“假的——”


    “是啊,假的。”朱媺娖都憋不住笑了:“當初我父為我選駙馬的時候,中選者俱姓周,哪裏來的張姓子呢?”朱媺娖笑得前仰後合,她已經反應過來是何事了,就是曆史上來冒名頂替的那位。


    ……甲申春,上議降主時,中選者兩周君,其一都尉君也,其一人,內臣糾家教失謹,即掖群內侍,環都尉歡曰:‘貴人!貴人!是無疑矣。’順治二年,召故選子弟,都尉君應詔起。是時有市人子張姓者,冒選應,詭得之矣。召內廷給筆劄,各書所從來。是人子書祖若父皆市儈,則大叱去,曰:‘皇帝女配屠沽兒子?!’命都尉書,則書父太仆公,祖儀部公,高曾以下皆簪纓。遂大喜,曰:‘是矣!’即故武清侯之第,賜金錢牛車,莊一區,田若幹頃。


    笑完,朱媺娖靠在椅子上懶洋洋的說:“我這就寫信讓他把父祖名諱來曆都寫上,嘖。”她把信紙遞給馬鳴圖。


    張家玉麵帶憂色:“可日後來真的呢?對殿下名聲不利。”


    “再說吧。”朱媺娖擺擺手:“吾之功過,誰與評說,惟罪春秋。”


    又笑眯眯和張家玉聊兩句,便打發張家玉退下了,注意力轉向李定國。


    “定國……”她含情脈脈地看向李定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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