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晚飯,季湘就有意無意提起後山的那片金銀花。王氏笑了笑,也不好將癡人說夢講的太清楚。


    尤其是季湘這貪錢模樣,要是賺不了錢,可得多傷心。答應等過兩天,和季湘過去采,她這才擠眉弄眼,衝著林蕪毓那塊兒示意。


    林蕪毓這兩天喜甜,季湘做的鮮花餅和青團正好合了胃口,吃了第五個青團,口裏還不膩。


    被王氏戳著胳膊的季湘無奈的走到林蕪毓身後,將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小心翼翼的錘著。


    “湘兒,你說的靠譜嗎?”林蕪毓放下青團,伸出手拍了拍,隨後拉著季湘,那雙鳳眸壓了下來。


    她生的一雙淩厲的眼,五官又英氣,臉微微板著,麵無表情的嚇人。季湘覺得林蕪毓天生有先生的架子,無由來讓自己順著她的眼色行事。


    雲香這會正抱著晚娘,將她臉上沾著的屑擦掉,這才開口幫季湘解圍。“她可是孫大夫搶來的徒弟,屋裏還放著兩本厚厚的書,你質疑她豈不是瞧不上孫大夫。”


    這話仔細想想是無理的,畢竟孫大夫說是收了她,但也就送了兩本書的恩情,這草藥不見得能認全。


    可在眾人的耳朵裏就變了味,孫大夫的醫術大家有目共睹,孫大牛那瘸掉的腿,現在可活蹦亂跳著。


    王氏這會兒起身,她盯著季湘好一會,卻沒把疑問問出口。都是一家人,湘兒想說了自然會說的。


    “那就依著湘兒的意思,等神仙豆腐送到玉慶酒樓,咱們都去後山采那……什麽金銀花。”王氏別扭的說完名字,又去屋裏拿繡活,她今日要去交給繡坊。


    雲香抱起晚娘,她也要同王氏一塊兒去縣城。她繡活好,一手雙麵繡,再加上新奇的花樣,倒是博得繡坊老板的歡心。


    “蕪毓姐,那我把晚娘拜托給你了。”雲香淺淺勾起嘴角,又向季湘說了幾句話。


    呆滯的季湘看著轉身要去後院趕老牛的陳解鞍,手不由自主的伸出去,扁嘴委屈的說道:“相公?你去與孫大夫說說,我一介村婦,怎麽會認字啊。”


    她現在才想起來孫大夫那老頭布置的作業,看什麽書呀,那厚厚的一本,裏邊的字也才知道七七八八,還抽背,是想她死吧!


    是吧!


    這會兒的季湘頭疼的緊,看著陳解鞍的俊顏也無法平息。


    陳解鞍失笑,過去握住季湘的手,轉而揉了揉那頭柔順的發。“好,不要擔心。”


    說完後,季湘的心才算放下來。


    乖巧的順毛模樣讓陳解鞍覺得心安,他去後院前,看著那雙感激的眸子,不知怎麽就說了句。“日後我教你識字,書還是得看的。”


    石化的季湘覺得眼前出現兩座逃不掉的功課大山,直到耳邊傳來陣陣笑聲,迴過神的季湘立馬捂住紅透的臉蛋。


    看了看林蕪毓,這是個孕婦,不能刺激。隨即瞪向最肆無忌憚的晚娘。“笑什麽笑,你個小屁孩。”


    晚娘咧著兔牙,酒窩深的好像能放桑椹的果子,但過了一會,她便嚴肅的正了臉色,訓道:“湘姐姐羞羞,不讀書。我雲叔叔說了,女子也要讀書認字,才能實現自我價值。那些信無才便是德的女子是不好的,湘姐姐不可以這樣!”


    這話怎麽聽著這麽奇怪。季湘很快品出那句自我價值的不對,一個古代人,居然已經能組出自我價值這種非現在主流的詞?


    雲叔叔?季湘又抓住一個重點詞,首先,這個人教導過晚娘,是個男人,非富則貴。其次,姓雲,那和雲氏小鋪的東家有關係嗎?


    那現代化的營銷手段以及晚娘嘴裏說出的現代詞匯,不讓季湘多想那是假的。


    “晚娘,你說的雲叔叔是個什麽樣子的人?”季湘暫時將談話對象換作晚娘,看雲香在門口與王氏講話,一時半會是不會顧及到這裏。


    晚娘還不知所以然,無辜的眨著眼,雙手背到後麵,雙唇緊緊抿了起來。季湘蹲了下去,與林蕪毓懷裏的晚娘平視著。


    不同剛才故作兇狠的瞪眼,此時的季湘冷靜且嚴肅,將小小的晚娘嚇著了。


    林蕪毓瞧季湘語氣裏的認真,疑惑道:“湘兒,晚娘還這麽小,你這樣子容易驚了她。”


    迴味過來的季湘有些抱歉,伸出手摸了把晚娘的臉頰,笑嘻嘻的說道:“晚娘,你雲叔叔說的話這麽有道理,肯定很厲害吧。”


    那小小的人兒這會兒亮了眼睛,說起這個雲叔叔皆是歡喜,在小孩的描述裏,這位雲叔叔是個很好很好的人,經常會送她玩具,還講好聽的故事。


    季湘隨便問了幾個,見晚娘說出白雪公主和美人魚,大概就知曉這位雲叔叔,是一位穿越者前輩。


    到底是不是雲氏小鋪的東家,季湘無從查證,隻能大膽假設。


    現在可不知道這位雲叔叔是敵是友,季湘也不會攀關係上門,要來一個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


    確認了這個時代有前輩的存在,季湘心裏的那種“我就是主角”的中二念頭倒是被摒棄了。她難免有些頹然,畢竟自己做的一切都建立在前輩的肩膀上。


    這種從主角變成配角的驟然轉變並不好受,好在季湘幾個唿吸,就將心態調整過來。


    就算是配角,在自己的人生中,也是獨一無二的主角。


    “湘兒,我走了。”


    陳解鞍牽著老牛在門口停下,與季湘打了招唿,才坐在車頭。季湘使勁揮了揮手,像是告訴自己,不要太貪心,你已經有了個非常好的相公。


    等送走她們,季湘清了清嗓子,她覺得有些事情拐彎抹角是多餘的。於是把過林蕪毓的手腕,“蕪毓姐,我這兩天瞧你好像經常幹嘔,是不是脾胃出了問題。”


    林蕪毓訝異了下,將本要收迴的手又放了迴去。“你怎麽知道我這兩天肚子不舒服,除了想吐,我這肚子的肉也長了不少。還經常手腳酸疼,尤其這兩天,眼睛怎麽都睜不開。嗜睡的很。”


    她懷過秀成,要不是自己的月事還有,估計還以為懷上了。


    這話她也說出來了,語氣有些僥幸。“那男人的臉我都不想見,這會要是懷上了他的孩子,我……我真不知道該怎麽辦。”


    那可是一條命,讓她舍了自然是不可能。可是,一個被休的女人又有了孩子,她該怎麽辦。


    孩子不能沒有爹……


    “蕪毓姐……”季湘根本不會把脈,她隻是用神醫係統掃了下,就知道林蕪毓這是懷孕了。


    她的吞吞吐吐讓林蕪毓有些懷疑,臉色變得蒼白,“湘兒,你讓我靜靜。”


    晚娘天真,抱著林蕪毓的腰,將臉貼在那溫熱的胸口。“是不是姨姨要有妹妹了?太好了,晚娘可以和妹妹一起玩。”


    “不——”林蕪毓連忙站起來,甚至懷裏的晚娘也顧不上,季湘在一邊連忙抱住晚娘,想要安撫林蕪毓。


    她那雙鳳眸不可置信的摸著肚子,“我……明明還有月事,怎麽會?”


    季湘皺起臉,苦笑的解釋。“那是激經,有些女子孕後三四月都會有,是正常的。”


    林蕪毓眼神沒了光彩,她愣愣的看著季湘,像是在確認一般。待季湘點頭,她已經麵如死灰。


    “怎麽……怎麽會這樣……”她喃喃說道,過了許久,才將眼角的淚擦掉轉身進了屋子。


    晚娘拉了拉季湘的衣袖,後者摸著那小小的頭,“讓林姨姨靜靜,她會想通的。”


    單親媽媽不好當,尤其是現在。女性地位低下,能賺錢養家的活辛苦又少。而且……說句實話,林蕪毓是被休的,又迴不了娘家。


    沒人幫持,又要帶著一個孩子,後半生也就沒有了追求幸福的機會。


    季湘還是理智的,如果林蕪毓想打掉這個孩子,她同意。如果想留下,沒關係,她就當多個幹兒子或者幹女兒。


    反正自己是不生……


    腦子突然卡頓了下,季湘仿佛看見了山茶花詭異的漂浮在眼前,但沒一會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晚娘翹著的臉。


    真可愛。


    嗯,以後和相公還是生一胎,畢竟生孩子對女人身體傷害有點大。


    ……


    陳解鞍和孫大夫解釋後,從濟世堂出來,手裏拿著本《中草藥鑒集》,裏邊圖畫居多,字少,最適合季湘。


    至於那兩本厚厚的醫書,孫大夫覺得先等季湘識字了再讀也不遲。


    將東西收好,陳解鞍很想看看小媳婦的臉色,估計會比現前還要青。


    王氏和雲香還未出來,陳解鞍已經走到雲氏小鋪,看見了出來送人的媚娘。


    上次送季湘的花籽,就是她推薦的。


    正好媚娘抬頭,看見陳解鞍,高興的叫了聲。“客人,這次還是給你家夫人挑禮物嗎?”


    想起小媳婦這兩天的反常,陳解鞍點了點頭。


    媚娘習慣這些男人的別扭,喜歡自己的女人,又羞於在外人麵前表現,所以來這挑東西,都沉默寡言,一棍打不出個屁。


    粗鄙之言放在心裏,媚娘麵上倒是熱情的很。“今個兒準備買些什麽?還是花種嗎?我們這進了不少貨,好些都是華國沒有的。”


    物以稀為貴,這話說出去,客人們就算不感興趣也會問幾句。


    不過眼前這位不同,他皺著眉頭,唇角緊抿,過了很久,“你們這,有佛經嗎?”


    啊?


    媚娘搖頭,她這做買賣的拜什麽佛,自己可是供奉財神爺的。


    “那有什麽驅邪的東西。”


    媚娘生起一種趕人的心態,這不是來找茬嘛,他們家哪裏會賣驅邪的東西。


    趕客又不是媚娘做的出的,她挨著裝著米麵的格子,將好看的手指搭在下巴。


    “客人,要不買對貔貅鎮宅。”


    想起雜物間還有一對石雕貔貅,賣了好久都沒賣出去。媚娘看著陳解鞍,“這貔貅是龍王九子,珠寶為食,最為祥瑞。迴家辟邪,最合適。”


    陳解鞍點點頭,“嗯,買。”


    “好嘞,梧哥,快去庫房將那對石雕貔貅拿出來給客人包上,算了,我親自來。”


    那可不在庫房,怕梧哥露餡,媚娘連忙自己忙活去,走到一半,她訕笑:“客人,我們這貔貅吧,可能有點小,不過作用肯定比那些禿頭好。”


    見陳解鞍不在意,媚娘趕緊進去拿。


    嘖,總算把這陳貨賣出去了,還坑了個冤大頭。


    石雕貔貅,陳解鞍足足花了二十兩。


    手掌大的木盒裏躺著兩隻貔貅,雕刻的栩栩如生,像是活過來一般。


    關上盒子後,貔貅像是瑩潤了光芒,陳解鞍皺眉打開,沒有異常。


    大約是看花了。


    陳解鞍哼笑了聲,大約是被小媳婦神神叨叨慣了,也疑神疑鬼起來。


    他收起盒子,想著趕緊迴去,將貔貅給媳婦。闊步離開時,一個身影猛的撞過來。


    練過武的陳解鞍早已經有了察覺,腳步一錯,退開半步。那粉色的人影,慘叫了一聲。


    小把戲。


    他拍拍衣裳,正要離開,地上的人嬌俏的聲音帶著哭腔和不忿。“陳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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