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征隊的交涉陷入了尷尬境地。他們護佑巴隆星心切,義正言辭地要求幾乎陷入絕境的達瓦星人做出承諾甚至犧牲,這真是個兩難的困局!


    深邃的太空中,淡紫色的巴隆星猶如一顆散發著祥和氣息的溫潤寶石......鳳凰號四號主隔艙的閘門‘嘭’的一聲開啟,一縷希望之光將整個艙室照亮......雪特城外的山地上,活潑可愛的盧比邁著歡快的步子在進城的路上小跑,還不停地迴首招唿遠征隊跟著他......雪特城神廟前,遠征隊齊刷刷站在供著電龍的水池頂緣接受巴隆朋友的膜拜......


    “物是人非.....”一連串的巴隆星記憶在虎賁的眼前閃過。


    多年前,遠征隊誤打誤撞來到巴隆星,意外撞見了盧比,竟歪打正著實現了全人類賦予他們的使命!真是令人興奮又倍感溫馨的迴憶。萬萬沒想到這顆純美的星球如今會被無辜地卷進重重危機之中。


    隊員們對巴隆星人的情感和眷顧也許是達瓦星人難以理解的。而達瓦星的強大技術、豁達且寬容的宇宙觀也讓人類切實的看到了自身的希望。可此時,隊員們卻無法對陷入困境的任何一方提供更有效的幫助,他們不清楚達瓦星人還能騰出多少資源保護巴隆星人,更想不出以和平方式請走那些光球的辦法,自己還得流浪在外。真是糟心!


    “我們的方案是:”尷尬了半分鍾後,達瓦星高層們投影出了圖文:“提供六艘大型運輸艦、十二艘中型運輸艦、三十艘小型運輸艦、四艘空間淨化船,還有巴隆星上60處永恆光環基地設施為巴隆星人提供庇護。”


    “完成火種船調配和援助巴隆星人的部署後,作戰艦隊將按原計劃分頭行動,清除達雲星係內的入侵者。”停頓片刻後,達瓦星高層強調了他們奪迴家園的決心!


    “就算消滅了光球。”虎賁試探著問對方:“達瓦星還能夠恢複到宜居狀態嗎?如果沒看錯,她的大氣層都已經消失了。”他希望對方能考慮清楚,如果達瓦星已經沒有宜居的可能,或許不用這麽急於采取過激行動。


    “近距離檢測顯示大氣層隻是受損,沒有被完全剝離。我們有能力恢複達瓦星的狀態,但要抓緊時間控製住因外力襲擊導致的災難性地質活動。”達瓦星高層立刻給出了答複。


    “別忘了電龍!”螺旋說:“它們能讓光球停止攻擊,如果保護好種群,讓它們與光球相持,大概率能換來和平!”


    “但它們不能阻止光球奪走永恆光環陣列和我們的空間資源。”達瓦星人的迴複讓螺旋啞口無言。


    “好吧。祝你們好運。”虎賁祝福的同時,也為他們以及巴隆星捏了把汗。


    “祝所有人一切順利!”達瓦星人迴了禮。


    交涉的氣氛剛剛有所緩和,一片紅色圖文映在了大廳的屏幕牆上。又是一條緊急警報:一處蟲洞終端突然消失!


    雖然失蹤的不是對應太陽係的終端、也不是barnard星係火種艦隊要前往的空間巨陣,但如小行星般的超大型空間陣列突然消失仍讓眾人驚愕不已!


    “這是什麽情況?”虎賁試探性地問達瓦星高層,希望他們能解釋清楚這令人恐懼的情況。“被光球摧毀了?”。


    “還不清楚。”片刻後對方迴應:“但我們的空間探測網的確在附近發現了光球蹤跡!”


    “你們怎麽看?”虎賁思量片刻後在頻道中征求隊友的想法:“達瓦星的電龍滅絕後遭到光球襲擊。隨後是他們的艦隊被擊敗、戴森雲被光球吞噬,現在遠在戰區以外的蟲洞終端也被盯上了!”


    “它們是不是要消滅空間中所有人工製造的東西?”沙王接茬推測:“除非有電龍在附近?”


    “它們隻認電龍。”藍波跟著分析:“電龍就是光球是否發動進攻的扳機!”


    “蘇菲他們真該帶條電龍!”渦輪有些懊惱:“迴程就安全多了。”


    “帶了反而有可能壞事。”虎賁迴想起地球電龍在達瓦星上自焚的場景後推測:“萬一這裏的電龍在地球上也出現自戕狀況,沒準會引火上身!”


    “它們為什麽會自殺?”螺旋想起了當初兩條電龍抱團自焚的慘烈場景:“水土不服?這會致命?”


    “反正使團已經順利迴家了。無所謂!”沙王說:“隻要保護好地球上的電龍種群就行!”


    “我們去barnard星係終端的路上最好帶一兩條電龍!”藍波向達瓦星高層提出請求:“電龍能夠阻止光球的進攻,之前在巴隆星也出現了這種情況。但別帶它們登陸目標行星。”


    “正在收集電龍活體。請放心。”對方幾乎是立刻做出了迴應。


    “但不能讓巴隆星上的電龍滅絕!”螺旋連忙打預防針:“這裏現在可是關鍵的落腳點!”


    “我們已經開始對電龍的習性進行研究,會留下能夠保證種群繁衍的群體。”對方消除了螺旋的擔憂。“必要時,會收集活體進行人工養殖。”


    “還真是貼心。”渦輪在頻道中嘀咕:“文字不冷不熱,考慮倒周全。”


    “螺旋那話說得對。”虎賁在頻道中迴應:“和善的種子隻有在強大實力的土壤裏才能發芽。達瓦星人夠強大,至少在達雲星係裏是這樣。”


    仔細想來,遠征隊員們也許不用過於操心。以達瓦星人的宇宙觀以及技術水平,遠征隊能考慮到的問題應該早被他們的思維所涵蓋,這種交涉除了起到一些對偶爾的細節疏漏進行提醒的作用外,更多的隻是反照出人類使者自身的焦慮。


    接下來的時間裏,遠征隊與達瓦星派出的醫療隊一起全力救助受到射線爆傷害的巴隆星人。達瓦星治療惡性腫瘤就好像地球人治療感冒一樣,不需要特別的檢查和手術,隻是讓遠征隊一同協助做了一些皮下注射和藥品服用指導工作。


    非常湊巧的是,當巴隆星朋友們的病情開始成規模的好轉時,達瓦星的太陽係火種船隊順利掠過土星軌道的星際信息顯示在遠征隊員眼前。這可算是雙喜臨門!


    “嗨!你們還好嗎?”蘇菲竟通過火種船隊中的達瓦星暗物質電台在視頻中與渦輪會麵了!


    “一切順利,你感覺怎樣?身體沒哪兒不舒服吧?”渦輪柔聲迴應:“估計再過幾個月,你們就能看見鳳凰計劃真正的目標星barnard 5366d的樣子嘍。因為巴隆星現在的位置離barnard星係蟲洞終端不遠......”平時謹言少語的他一見到妹妹就成了話嘮,以至於虎賁想多看兩眼青梅都得排長隊!


    達瓦星為巴隆星準備的庇護艦隻和隨船裝備很快分配到位。他們按巴隆星人群落在星球上的分布,將艦隻分散停泊到指定地區——除了遠征隊熟識的雪特人和森林人外,星球上還有十片巴隆星人聚居或遊牧區。


    這些艦船能自主判斷巴隆星人周邊的環境變化,甚至自動跟隨遊牧部落遷徙,一旦收到預警,它們會及時采取行動,好盡量將巴隆星人以及周邊的生物引入船內或附近基地躲避風險。


    “效果能有多大?關鍵時刻,其它地方的巴隆星人會願意鑽進飛船?”沙王對達瓦星方案的收效表示懷疑。


    “能保多少是多少吧。還能指望他們把整個巴隆星罩住?達瓦星自身都做不到。”藍波歎了口氣。


    “不知道地球人的祖先是否受到過這種關照?”空閑時,虎賁又放飛了想象。智人的體魄在大自然中顯得那麽弱小,物種間的生存競爭又是何等殘酷?他們到底是怎麽躲過滅絕風險的?單靠原始的智慧就行?


    好日子沒過幾天,又有噩耗傳來:對應太陽係的蟲洞終端失蹤了!


    太陽係的終端因僅需要傳送一個批次的艦隊,所以它上麵也改造出了一套大型對撞機以便用備用能源製造反物質,而上一個消失的終端上也進行過改造。照這麽看來,但凡有製造反物質炸彈能力的終端便很有可能被光球盯上。奇怪的是,這些光球是怎麽找到這些終端的?從災難發生到現在,這股神秘的敵人沒有和達雲星係的受害者們交流過一個字。


    “barnard星係火種船隊馬上出發!請立即隨我登船。”這是圖靈再次和遠征隊見麵時亮出的第一句話!


    “有沒有可能帶一部分巴隆星朋友一起走?”螺旋在遠征隊內部頻道中悄聲征求隊友的想法,言語中透著不舍和擔憂。


    “恐怕很難。”片刻後渦輪迴應。


    “形勢不允許。”虎賁讚同渦輪的觀點:“一是不知道盧明他們能否理解我們的用意,總不能強行抓人吧?二是不清楚達瓦星船隊是否還有空間,他們肯定是盡量多帶有用的資源。再說,barnard那邊的環境未知,他們的肉身冒不起這個險。我們自己對於火種船隊來說都算是額外搭載物,他們能落實對巴隆星的保護就很不容易了,不好再提過多要求。”


    “不管咋說。”沙王說:“再和他們聚一聚吧,不知道還能不能再見麵嘍!”


    圖靈用他的權限滿足了遠征隊的要求,他們有三個半小時的時間與巴隆朋友告別。


    這是心情沉重的三個半小時,而螺旋則承受了更多的離愁——她以神旨般的莊嚴口吻傳達‘火神’們的去意並教導巴隆星朋友要以仁慈之心和平發展。


    “請火神帶上我們的信物!”盧明單膝跪地,雙手將權杖高高托起。身後的盧飛等一眾人等也紛紛俯身膜拜。


    “請在天上守護我們的安寧和衣食。”盧明以莊重、平穩的語調祈禱。他的地球語比以前順溜多了!


    “真叫人難過。”螺旋在頻道裏嘀咕:“食物和安寧。沒有任何雜念的請求。而我們竟然沒法繼續幫他們!”


    “唉~老人家,這個......”虎賁看著舉在眼前的權杖,猶豫起來。


    之前他就推過一次,這權杖可不隻是根外形奇異的木棍,它可是整個雪特城族群的精神支柱和希望!都要去barnard星係了,如何能擔得起這份重責?


    “收了吧。你之前塞給他的那張光能電子卷軸對於巴隆星人來說也算是無價之寶啦。”一旁的藍波在頻道中提示虎賁:“就當交換紀念品!”。


    “這迴不怕責任太重了?”虎賁轉頭看著藍波。盧明上次在神廟前獻權杖時,藍波可是堅決反對。


    “現在不接下他們反倒會沒有安全感。”藍波迴應:“既然已經給了他們法寶,肯定會有幫助的。”


    “接吧。”“畢竟是一片心意”........頻道裏嘈雜起來。


    “好吧,好吧......”虎賁連忙迴身鄭重地雙手接下了權杖。


    巴隆星朋友此時反而顯得很平和。他們沒有表現出前兩次分別那種特別哀傷或興奮的情緒波動。莊重的祭祀儀式後,盧明、盧飛等老朋友滿眼安詳地目送遠征隊隨著達瓦星客船緩緩飛升。


    黑夜中,神廟前那供養著電龍的水池池頂矗立著五位遠征隊員的雕像。盧明正率領祭祀隊伍舉著火把圍著水池邊跳著莊重的舞蹈邊念念有詞地祈禱......閃爍的火光照亮了‘火神’的麵龐,在舞動著的煙霧籠罩下顯得分外神秘......“喔~時間長了會熏黑吧......”虎賁的腦海中推演出一係列未來的畫麵。


    可以預見,盧明等人對‘火神’們的情感會傾注到日後對神像的祭拜以及口口相傳的‘神話’中去。這是人類在一顆遠達20光年以外行星上留下的文化痕跡。也許幾百、上千年之後的巴隆星上就沒人知道這些‘神話傳說’其實就是真切發生過的事實了。但願巴隆星朋友們能順利渡過這場橫掃達雲星係的空間劫難!


    “2174年4月11日。遠征隊隨達瓦星火種船離開巴隆星,前往barnard星係終端......”又是一篇五味雜陳的日誌。


    達瓦星的應對措施合理且高效。從最近蟲洞終端失蹤的情況看,光球很可能正滿世界搜尋並摧毀人工製造、儲存的反物質。沒人清楚它們的探測機製,居然能在廣袤的空間中確定星球上電龍的有無並嗅到空間裝置內反物質的‘氣味’。雖然至今都搞不清這些入侵者的終極目的到底是什麽,但火種船隊的確需要盡快趕到蟲洞終端完成傳輸!


    火種船隊基於這種推斷的擔憂而決定提前出發,與光球可能的攻擊搶時間。據圖靈掌握的消息,攜帶反物質炸彈的達瓦星特戰艦隊也四散出動,一方麵是希望吸引光球的注意,拖住它們襲擊蟲洞終端的步伐;另一方麵是為了盡快實施一次實驗性的反擊,好掌握反物質武器對敵人的毀傷效果,以便製定更有效的作戰計劃。


    前往barnard星係蟲洞終端的火種船隊外圍多了兩艘‘大粽子’和兩艘‘大紡錘’。達瓦星為每支火種船隊都增派了中、重型武裝戰艦護航。根據航線規劃數據換算,遠征隊需要近四十個地球日的時長到達barnard星係終端附近。


    在絕大部分航程中,除了掃清途中偶遇的隕石、小行星以及之前空間交火產生的零星殘骸外一切都很平靜。不料到了距目標陣列隻有不到一天航程時,整支船隊警報大作,護航艦隻紛紛釋放出粒子盾發生器!緊接著,這層無形之盾就迎來了一場碎片雨!


    成片的爆炸和火光中,護盾被大型殘骸撕出了好些道口子!好在隨隊的空間清理船守住了第二道防線,在付出了少許擦撞代價後,船隊總算有驚無險地脫離了這場空間災害。


    根據事後的了解,這竟是一支特戰艦隊與光球接火產生的後效!而火種船隊遭遇到的碎片潮中,盡數都是達瓦星艦隻的殘骸!


    “反擊失敗了?”沙王直愣愣地詢問圖靈。


    “還沒收到詳細戰報。”片刻後,圖靈迴應:“隨行的偵測船探測到光球出現了短暫的物質發散,並熄滅的情況。”


    “短暫?”虎賁暗自嘀咕:“意思是之後又恢複如常了?看來付出一支特戰艦隊的代價後,隻是引起了對方的一陣顫抖?”


    星際友誼號船艙內寂靜下來。現在沒什麽好問的,也沒什麽話題可聊。所有人都隻巴望著趕緊完成向barnard星係的傳輸,遠離這是非之地!


    一陣輕微的推背感襲來,達瓦星火種船明顯加快了航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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