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後。


    範陽。


    袁立望著馬源及其身後的五千宮廷禁軍表情古井無波。


    馬源此行的目的顯而易見,但那又如何?


    他的計劃滴水不漏。


    不過為了顯示自己是無辜的。


    當下還要虛與委蛇一些時日。


    “袁州牧,這是皇上的旨意,在未查清刺殺事件前,請袁州牧交出兵符與官印。”馬源將宣讀過的聖旨交給袁立。


    “既然是皇上的旨意,下官自然遵守。”袁立臉上一副痛惜的神色,“不過下官的確是冤枉的,他墨翟一向對我袁家不滿,這純屬汙蔑。”


    “是不是汙蔑,本官自有論斷。”馬源負手而立。


    袁立訕笑了兩聲,這個馬源的臭脾氣滿朝皆知,他自然清楚。


    於是他令人取來了官印和兵符。


    對這兩樣東西,他根本不在乎。


    他真正的底牌是袁家,州牧的官印不過統領燕州百官,兵符還不如他的一句話。


    調動袁家兵馬,何需這兩樣。


    馬源接過,目光深深看了眼袁立。


    接著他對身後的將領說道:“你領五百人前往盧龍山搜山,尋找那裏的刺客盔甲與武器。”


    接著他對另一個將領說道,“你領一千人保護袁州牧。”


    袁立眼睛眯了下,但隨即露出暢然的笑聲,似乎自己光明磊落,渾然不怕。


    馬源沒有理會袁立,繼續道:“還有,把郭圖羈押起來,等候審問。”


    來時的路上,他心裏沉甸甸的。


    這件事太大了。


    無論是袁立通敵賣國,還是燕王與墨翟暗通。


    任何一件都能動搖大頌國本。


    而且隻要有一件是真,他隻怕要死在燕州了。


    離開袁府。


    他帶領人馬立刻前往燕關。


    對他來說三者中燕王最弱,需先禁錮袁立和墨翟兩人。


    一日餘的時間,馬源到了燕關。


    向墨翟宣了聖旨,馬源下令將墨翟幽禁在將軍府。


    “馬禦史,這簡直荒唐,是家父被人刺殺,為何要被幽禁,你知道現在燕關有多危險嗎?一旦袁家和北狄裏應外合,家父再被幽禁,燕關必亡。”墨羽喊道。


    墨翟閉目長歎,心中微酸,他道:“皇上還是不能完全信任末將啊。”


    馬源神色不改,對墨羽說道:“不隻是你的父親,即便是燕王也要被禁足,這是皇上和朝廷大臣們的意思,身為禦史,本官必須依命辦事。”


    “馬禦史不愧是朝廷棟梁,沒錯,此事誰也不應偏袒,當要查個水落石出。”蕭遠山在旁似笑非笑。


    現在最高興的就是他了,墨翟被幽禁,由他代掌燕關。


    他終於成了燕關主將。


    盡管這隻是調查期間的主將,但墨翟真與燕王有勾結呢?


    那麽他便永遠是燕關的主將了。


    再者,即便墨翟沒有與燕王勾結,他也能創造出一些證據,讓他墨翟翻不了身。


    “你”


    墨羽聞言看向蕭遠山,恨不得能吃了它。


    蕭遠山冷哼一聲,“你一個被革職的燕關將領,有何資格待在燕關,如若再不離去,本將便把你關進大牢。”


    墨羽氣急,握緊拳頭就要衝上去。


    “住手。”墨翟喝道,“蕭將軍說得對,你還留在這裏幹什麽,還不迴燕城去。”


    “父親”墨羽一陣難過。


    為何他墨家一心為國,卻要處處遭受委屈。


    “誒!”墨羽猛地跺腳,轉身離去。


    馬源這時說道:“墨將軍得罪了。”


    同樣留下一千人看守墨翟,他最後去了燕城。


    自馬源抵達範陽。


    消息便由炎衛傳遞到了王府。


    在馬源抵達燕城前,趙煦便清楚自己接下來的遭遇了。


    王府,議事堂。


    還有半日的路程,趙煦將常威,劉福等將領官員召集過來,將此事說了。


    麵對一眾將領和官員,他說道:“本王此番要被幽禁於王府,但是你們手頭的事不能停下,一切照舊。”


    “朝廷的官員真是長著豬腦子,現在這個節骨眼,該查的是袁立,現在反倒連我們也要查,真是忠奸不分。”常威怒道。


    劉福歎了聲道:“此事哪有那麽簡單,曆朝曆代就沒有不對邊疆大將和藩王不猜忌的,朝堂有人挑撥,皇上不可能一點想法沒有,索性要查,就一起查了。”


    趙煦點了點頭。


    他這個父皇貪圖享樂,又為人多疑。


    間歇性意圖進取,持續性墮落腐化。


    他有這般操作,他一點都不奇怪。


    隻是,調查發生在這個時候的確不合時宜。


    但他又不能公然抗命,不然到時候他意圖謀反的罪名是真的無法擺脫了。


    下午的時候。


    馬源的隊伍進了燕城。


    寒暄過後,馬源宣了聖旨。


    “殿下,得罪了,自今日起,您不能離開王府。”馬源打量著燕王。


    這位皇帝的第九子,寒門母親,呆傻三年。


    自來到燕郡後卻屢屢做出令人驚異之事,憑自己一人之力穩坐燕州,讓他也不得不歎服。


    “馬禦史不過奉聖旨行事,沒有什麽得罪不得罪的,這段時間,本王有些累了,正可以休息一下。”趙煦說道。


    燕王自若的神態讓馬源輕輕點頭。


    從心裏,他是不相信燕王與墨翟勾結謀反的。


    不過即便如此,他還是要和查袁立一樣查二人。


    這是對朝廷的負責,也是對兩人負責。


    拱了拱手,他轉身離去。


    立刻下令隨行官員去民間探訪,搜集證據。


    同時又進入軍中核查燕王有沒有私自征募超出律製的兵額。


    黑鐵王帳。


    恩科自汗庭返迴,抵達了這裏。


    在王帳歇息了一會兒,他立刻召集了麾下十個狼錄。


    “可汗決定黑鐵王帳即日前往寧錦都司,與其他王帳會合,兵發燕關。”恩科緩緩說道。


    “嗚唿”


    “哈哈哈”


    “”


    王帳中響起野蠻地歡唿聲,一個個狼錄摩拳擦掌。


    “十年了,我們北狄的步伐停在寧錦都司十年了,現在終於能夠打破燕關,奪取更多的土地和財富了。”一個狼錄高聲道。


    “何止是土地和財富,還有那些嬌滴滴的大頌女子哈哈”一個狼錄高聲道,引的其他狼錄大笑。


    恩科嘴角揚起一抹笑容,北狄人的疆域沒有邊界。


    對每個北狄人來說,他們存在的目的就是征伐與奴役。


    他正想著,忽然聽見賬外吵鬧聲。


    辨識出那聲音,他皺起了眉頭。


    “恩科,你忘了對我的承諾了嗎?”


    恩科從王帳迴來後,庫圖便帶著塔姆和查爾哈等待召見。


    但是恩科召集了所有的狼錄,沒有叫上他。


    他雖然在秋狩中失利,但他無論如何都是恩科的父親。


    現在自己兒子這樣對待自己,他終於忍受不住,怒闖王帳。


    狼錄們望著庫圖,他們的神色是複雜的。


    黑鐵王帳曾經的輝煌有不少都是庫圖締造的。


    這次他被俘虜,他們感到屈辱,但卻無法否認庫圖的功績。


    所以,現在父子爭論,他們俱都不敢插手。


    恩科麵沉如水,草原上的人都知道他比自己的父親更狠辣,更勇敢。


    黑鐵王帳的大王早晚都是他,不過現在隻是來的早了一點而已。


    同時,他不也不認為自己愧對父親。


    這個大王是可汗親自給他的。


    現在作為黑鐵王帳的大王,庫圖如此藐視他的權威,讓他心裏很憤怒。


    他道:“父親,你似乎忘了誰才是黑鐵王帳的大王。”


    庫圖壓抑著憤怒,他知道恩科想要什麽。


    他掙開拉住他的護衛,躬身道:“尊敬的大王,請允許我上戰場,洗刷自己的恥辱。”


    恩科輕輕點了點頭,這就是他想要的。


    沉默了一會兒,他說道:“黑鐵王帳的仆從兵就交給你來率領吧,你不會拒絕吧?”


    庫圖眼睛眯了起來。


    每次戰爭,北狄總是先讓仆從兵衝鋒去消耗敵人的力量,或者打亂敵人的陣型。


    之後真正的北狄士兵才會上場。


    現在恩科把仆從兵交給他,就等於讓他第一個登上城頭。


    “哈哈哈,多謝大王。”庫圖大笑起來。


    他沒有責怪恩科,如果是他,他也會這麽做。


    因為隻有這樣能證明他們的勇敢,洗刷他們的恥辱。


    又向恩科行了一禮,庫圖走出王帳。


    塔姆和查爾哈在外麵等的很焦急,忙上前詢問。


    得知自己在仆從軍中,兩人似乎鬆了口氣。


    “我早就過夠了這種受人白眼的日子,這次我一定要登上燕關城牆,再去燕郡把燕王的頭擰下來。”查爾哈握緊了拳頭。


    塔姆狠聲道:“我要殺光每一個燕王的士兵。”


    庫圖遙望燕山方向。


    他活著迴草原固然有對死亡的恐懼,但他還抱著複仇的信念。


    而且這些日子對他而言,比死亡還可怕。


    現在,他什麽都不怕了,一心隻要複仇。


    “去把仆從兵都集合起來,我們馬上要出發了。”庫圖說道。


    查爾哈和塔姆對視一眼,俱都興奮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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