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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是個聰明人。
皇子可能有蠢笨之輩,可帝王幾乎不存在沒腦子的。
成明皇已經很多日沒睡好了,可今日他依然難以早早入眠。他看著對麵的解文辰,滄桑的嗓音是那樣疲憊:“重點查查三皇子和五皇子,想來不會沒有收獲。”
一方麵,他覺得五皇子有問題的可能性更大,朝會上的表現實在是太差了;另一方麵,他又不想這樣。
這種手段不像是老三這樣的男人能想出來的,可貴妃與他可是相識多年的恩情。
太後這個位子,真的有那麽好嗎?比貴妃還好?
自然是的。
先不說貴妃之上還有皇後,貴妃這個身份本身還要對皇帝阿諛奉承,曲意迎歡。可太後不一樣,若能成為太後,她就是天底下最高貴的女人,連帝王都要給她問安。
那般的自在隨意,哪怕隻當一年太後也算是不枉此生。
貴妃看著身邊戰戰兢兢仿佛驚弓之鳥的兒子,連訓斥的欲望都沒有了。她鬥了一輩子,終究還是輸了。不是輸在自己的智謀和手段上,她鬥過了那麽多嬪妃,有的花容月貌,有的聰慧無雙,有的年齡都能當她女兒,她從未怕過。
終究是輸了,是輸在沒有個好兒子。
就今天的那種情況,怎麽能自己往外跳?假如五皇子沉住氣,他們之後收斂行事,讓三皇子一個人抗下是多好的局麵?五皇子,真不愧是這幾個長成的皇子中最笨的那一個。若是太子是她的兒子……
她苦澀的笑了笑,假如溫譽是她的兒子,也沒機會當這個太子。
也許有些人看不懂,她還是看得懂的,從她獲得貴妃這種高位後,就注定了她的孩子不會當上太子。
她又怎麽甘心?
她恨不得從出生起就知道自己將來是要嫁給皇帝的女人。別人家的女兒還天真爛漫的年紀,她已經再學怎樣才算是天下女子表率的德行。
本以為自己會成為母儀天下的皇後,家族為她挑選了當時最可能登上皇位的皇子,果然,最後她的丈夫成了成明皇,隻是從一開始,她就因為意外沒能成為正妃。
自然也沒能成為皇後。
她怎麽能甘心?
她靠著自己的不甘鬥敗了一個又一個,到如今,她已經站在了整個後宮的頂端,再無人敢與她爭鋒。然而,她卻忽略了和自己兒子的相處,沒有成功的教出一個合格聰慧的備選帝王。
是她錯了。
貴妃雙眼含著淚,用保養得宜的手憐愛的摸了摸五皇子的頭頂。她已經很多年沒有做過這個動作了。
“放心吧,你不會出事的。”
五皇子驚喜的看著自己母妃:“母妃,真的嗎?”
他就知道母妃可以解決的,從小到大都是這樣,再大的事情到了母妃這裏都可以輕易的被化解。在五皇子的心中,貴妃甚至是比父皇還要厲害的存在。
她怎麽會讓自己的兒子出事呢?她為了兒子付出了那麽多,這麽多年的宮廷生活少有的快樂就是注視著五皇子的時候,她怎麽舍得因為一個錯誤葬送了自己的兒子。
“天色不早了,早日迴去歇息罷,你嫡子宏鈺也不小了,不要因為忙碌就忽略了他。你的正妃是個好的,一定要好好將宏鈺教導成材。”
五皇子本不想離開,可看著疲憊的母妃隻得告退:“兒臣謹遵母妃教誨。”
“嗯,下去吧。”
貴妃望著五皇子離開的身影,遲遲迴不過神來,良久才重新開口:“清和,本宮是老了。”
“貴妃娘娘哪裏老了,您看您的手,比那小姑娘都要好看。”
“哪有你說的這麽好,老了就是老了,本宮累了,真的累了。”若是放到十年前,她哪裏會作出這般魯莽的行為?多年養尊處優的生活,讓她的心大了,膽子也大了。
皇帝活不了幾年了,可五皇子還不是最有勢力的那一個,萬般焦急之下她才兵行險招,想要牢牢抓住這次機會,讓五皇子順勢得到更多武官支持,強化自己的勢力,為奪位做好最壞的打算。
可惜,如今她大概會比皇帝死得還早。
“清和。”
“娘娘,奴婢在這兒。”
“再最後試一次吧。”
“娘娘,現在收手還來得及的!”
不,來不及了。成明皇不是庸才,他手底下的人也不是庸才。就算拿不到致命證據,也肯定能查到許多蛛絲馬跡,皇子已經完了。就算不是這次,找個借口皇上就能要了他的命。
“做吧,本宮就算是死,也要死得轟轟烈烈!”
清和試圖再權,可床榻上貴妃已經背過了身。
後半夜,假裝睡著的主仆二人都沒有睡。
“清和?”
“娘娘,奴婢在。”
“算了,收手吧。”
“是啊,娘娘,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還是活下去最為緊要。”
是啊,五皇子活下去才最為緊要。
貴妃壓下了自己心中逼宮的念頭,終於陷入沉眠。
三日後。
“娘娘,這件素錦保暖有柔軟,是內務府剛送來的衣服,您今日可要試試?”
貴妃看了看清和手中的衣衫,她早過了以色侍人的年歲,這些年她為了標榜自己勤儉堪為表率,素來都穿這些素色料子。
“本宮記得還有件大紅色的從未上過身的秋衫?穿那件吧。”
清和刷的跪了下來:“娘娘,您今日是要去見皇上,還請三思。”
“清和,本宮的話你都不聽了?”貴妃加重了語氣。
“奴婢不敢。”清和說著不敢,可卻始終跪著不肯行動。
“哼。”貴妃冷哼一聲,繞過清和:“清溪,去把那間大紅色的鳳紋外衫拿來。”
清溪也一同跪在了地上。
“怎麽,連你也要拒絕本宮?”
清溪看了旁邊的清和一眼,還是沒清和那麽大的膽子,小心的站起了身:“奴婢這就去。”
大紅色的衣衫上是摧殘的金鳳,貴妃拿起脂粉小心翼翼的描眉畫眼,楊柳細眉,牡丹花鈿,嫩紅色的胭脂,早已顯現疲態的臉被她妝點得和九天玄女一般無二。
她對著銅鏡看著自己說道:“本宮美嗎?”
清溪看著跪在遠處的清和,得不到任何幫助,隻好順著貴妃的話說:“娘娘風采依舊,有……有鳳儀之態。”
貴妃笑了,隨手丟給清溪一根金簪子:“真會說話,賞你了。走吧,去見皇上。”
屋外,瑟瑟的秋風已經在不知不覺間越來越涼,到如今已經有著刺骨寒風的姿態,吹透了貴妃身上的秋衫。
“娘娘,天涼了,可要披件鬥篷?”
“算了,若是用鬥篷蓋住,豈不是可惜了這身衣衫。”
待貴妃快走到時,天空已經飄起了朵朵雪花,洋洋灑灑的落下來,似那玄女出行前童女撒的花瓣。
貴妃仰起頭感受著雪花落在臉上的些微涼意,真好,紅色配白色最是惹眼,她果然天生就應當是母儀天下的那一位,你看就連老天都舍不得她的美好。
“皇上,貴妃娘娘求見。”王緣前幾日得了皇上賞識,最近已然生了職位,經常在皇上身邊伺候著。
不用太監通稟,一直站在窗邊的成明皇早就看見了外邊一身大紅衣衫的貴妃。
似乎除了新婚之夜,他再也沒見過貴妃如此美豔的一麵。
“宣。”
貴妃施施然的走入溫暖的室內,對著皇上萬般端莊優雅的福了福:“臣妾給皇上請安。”
成明皇沒有迴頭,他不敢也不想看貴妃:“貴妃此來有何事?”
貴妃跪在了地上,脊背依然挺直,保持著最美好的姿態。
“皇上,臣妾是來認罪的。”
成明皇手上握著解文辰調查到的東西,他曾想過把這些砸在貴妃臉上在,質問她這麽多年的夫妻情分到底算什麽,可今日看到貴妃的大紅鳳紋裙,他嘴抖了抖,手也抖了抖,連話都不想說。
“臣妾失德,願皇上降罪,隻是此事與五皇子無關,五皇子素來蠢笨,此事俱為臣妾所為,隻願皇上能饒過五皇子性命。”
“你倒是認得快。”
貴妃慘然一笑,不快又怎麽能保住五皇子性命?她三日前就已經收手,甚至故意沒有把很多痕跡抹去,放任解文辰領著人查,不過是為了能保五皇子一命。
麵對如此坦誠的貴妃,成明皇覺得自己的一切質問都是那樣多餘,可還是忍不住問道:“這些年來,難道朕對你還不夠好嗎?”
除了皇後的位子,成明皇已經給了他所能給的一切。不考慮五皇子繼位隻是因為五皇子實在不堪大任。
也是不想重蹈當年賜死皇後的覆轍。
他明明如此小心翼翼的嗬護著他和貴妃的情分!
貴妃看著終於迴過身注視著自己的成明皇,從地上站起了身,緩慢的在原地轉了一圈:“皇上,臣妾的打扮好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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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是個聰明人。
皇子可能有蠢笨之輩,可帝王幾乎不存在沒腦子的。
成明皇已經很多日沒睡好了,可今日他依然難以早早入眠。他看著對麵的解文辰,滄桑的嗓音是那樣疲憊:“重點查查三皇子和五皇子,想來不會沒有收獲。”
一方麵,他覺得五皇子有問題的可能性更大,朝會上的表現實在是太差了;另一方麵,他又不想這樣。
這種手段不像是老三這樣的男人能想出來的,可貴妃與他可是相識多年的恩情。
太後這個位子,真的有那麽好嗎?比貴妃還好?
自然是的。
先不說貴妃之上還有皇後,貴妃這個身份本身還要對皇帝阿諛奉承,曲意迎歡。可太後不一樣,若能成為太後,她就是天底下最高貴的女人,連帝王都要給她問安。
那般的自在隨意,哪怕隻當一年太後也算是不枉此生。
貴妃看著身邊戰戰兢兢仿佛驚弓之鳥的兒子,連訓斥的欲望都沒有了。她鬥了一輩子,終究還是輸了。不是輸在自己的智謀和手段上,她鬥過了那麽多嬪妃,有的花容月貌,有的聰慧無雙,有的年齡都能當她女兒,她從未怕過。
終究是輸了,是輸在沒有個好兒子。
就今天的那種情況,怎麽能自己往外跳?假如五皇子沉住氣,他們之後收斂行事,讓三皇子一個人抗下是多好的局麵?五皇子,真不愧是這幾個長成的皇子中最笨的那一個。若是太子是她的兒子……
她苦澀的笑了笑,假如溫譽是她的兒子,也沒機會當這個太子。
也許有些人看不懂,她還是看得懂的,從她獲得貴妃這種高位後,就注定了她的孩子不會當上太子。
她又怎麽甘心?
她恨不得從出生起就知道自己將來是要嫁給皇帝的女人。別人家的女兒還天真爛漫的年紀,她已經再學怎樣才算是天下女子表率的德行。
本以為自己會成為母儀天下的皇後,家族為她挑選了當時最可能登上皇位的皇子,果然,最後她的丈夫成了成明皇,隻是從一開始,她就因為意外沒能成為正妃。
自然也沒能成為皇後。
她怎麽能甘心?
她靠著自己的不甘鬥敗了一個又一個,到如今,她已經站在了整個後宮的頂端,再無人敢與她爭鋒。然而,她卻忽略了和自己兒子的相處,沒有成功的教出一個合格聰慧的備選帝王。
是她錯了。
貴妃雙眼含著淚,用保養得宜的手憐愛的摸了摸五皇子的頭頂。她已經很多年沒有做過這個動作了。
“放心吧,你不會出事的。”
五皇子驚喜的看著自己母妃:“母妃,真的嗎?”
他就知道母妃可以解決的,從小到大都是這樣,再大的事情到了母妃這裏都可以輕易的被化解。在五皇子的心中,貴妃甚至是比父皇還要厲害的存在。
她怎麽會讓自己的兒子出事呢?她為了兒子付出了那麽多,這麽多年的宮廷生活少有的快樂就是注視著五皇子的時候,她怎麽舍得因為一個錯誤葬送了自己的兒子。
“天色不早了,早日迴去歇息罷,你嫡子宏鈺也不小了,不要因為忙碌就忽略了他。你的正妃是個好的,一定要好好將宏鈺教導成材。”
五皇子本不想離開,可看著疲憊的母妃隻得告退:“兒臣謹遵母妃教誨。”
“嗯,下去吧。”
貴妃望著五皇子離開的身影,遲遲迴不過神來,良久才重新開口:“清和,本宮是老了。”
“貴妃娘娘哪裏老了,您看您的手,比那小姑娘都要好看。”
“哪有你說的這麽好,老了就是老了,本宮累了,真的累了。”若是放到十年前,她哪裏會作出這般魯莽的行為?多年養尊處優的生活,讓她的心大了,膽子也大了。
皇帝活不了幾年了,可五皇子還不是最有勢力的那一個,萬般焦急之下她才兵行險招,想要牢牢抓住這次機會,讓五皇子順勢得到更多武官支持,強化自己的勢力,為奪位做好最壞的打算。
可惜,如今她大概會比皇帝死得還早。
“清和。”
“娘娘,奴婢在這兒。”
“再最後試一次吧。”
“娘娘,現在收手還來得及的!”
不,來不及了。成明皇不是庸才,他手底下的人也不是庸才。就算拿不到致命證據,也肯定能查到許多蛛絲馬跡,皇子已經完了。就算不是這次,找個借口皇上就能要了他的命。
“做吧,本宮就算是死,也要死得轟轟烈烈!”
清和試圖再權,可床榻上貴妃已經背過了身。
後半夜,假裝睡著的主仆二人都沒有睡。
“清和?”
“娘娘,奴婢在。”
“算了,收手吧。”
“是啊,娘娘,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還是活下去最為緊要。”
是啊,五皇子活下去才最為緊要。
貴妃壓下了自己心中逼宮的念頭,終於陷入沉眠。
三日後。
“娘娘,這件素錦保暖有柔軟,是內務府剛送來的衣服,您今日可要試試?”
貴妃看了看清和手中的衣衫,她早過了以色侍人的年歲,這些年她為了標榜自己勤儉堪為表率,素來都穿這些素色料子。
“本宮記得還有件大紅色的從未上過身的秋衫?穿那件吧。”
清和刷的跪了下來:“娘娘,您今日是要去見皇上,還請三思。”
“清和,本宮的話你都不聽了?”貴妃加重了語氣。
“奴婢不敢。”清和說著不敢,可卻始終跪著不肯行動。
“哼。”貴妃冷哼一聲,繞過清和:“清溪,去把那間大紅色的鳳紋外衫拿來。”
清溪也一同跪在了地上。
“怎麽,連你也要拒絕本宮?”
清溪看了旁邊的清和一眼,還是沒清和那麽大的膽子,小心的站起了身:“奴婢這就去。”
大紅色的衣衫上是摧殘的金鳳,貴妃拿起脂粉小心翼翼的描眉畫眼,楊柳細眉,牡丹花鈿,嫩紅色的胭脂,早已顯現疲態的臉被她妝點得和九天玄女一般無二。
她對著銅鏡看著自己說道:“本宮美嗎?”
清溪看著跪在遠處的清和,得不到任何幫助,隻好順著貴妃的話說:“娘娘風采依舊,有……有鳳儀之態。”
貴妃笑了,隨手丟給清溪一根金簪子:“真會說話,賞你了。走吧,去見皇上。”
屋外,瑟瑟的秋風已經在不知不覺間越來越涼,到如今已經有著刺骨寒風的姿態,吹透了貴妃身上的秋衫。
“娘娘,天涼了,可要披件鬥篷?”
“算了,若是用鬥篷蓋住,豈不是可惜了這身衣衫。”
待貴妃快走到時,天空已經飄起了朵朵雪花,洋洋灑灑的落下來,似那玄女出行前童女撒的花瓣。
貴妃仰起頭感受著雪花落在臉上的些微涼意,真好,紅色配白色最是惹眼,她果然天生就應當是母儀天下的那一位,你看就連老天都舍不得她的美好。
“皇上,貴妃娘娘求見。”王緣前幾日得了皇上賞識,最近已然生了職位,經常在皇上身邊伺候著。
不用太監通稟,一直站在窗邊的成明皇早就看見了外邊一身大紅衣衫的貴妃。
似乎除了新婚之夜,他再也沒見過貴妃如此美豔的一麵。
“宣。”
貴妃施施然的走入溫暖的室內,對著皇上萬般端莊優雅的福了福:“臣妾給皇上請安。”
成明皇沒有迴頭,他不敢也不想看貴妃:“貴妃此來有何事?”
貴妃跪在了地上,脊背依然挺直,保持著最美好的姿態。
“皇上,臣妾是來認罪的。”
成明皇手上握著解文辰調查到的東西,他曾想過把這些砸在貴妃臉上在,質問她這麽多年的夫妻情分到底算什麽,可今日看到貴妃的大紅鳳紋裙,他嘴抖了抖,手也抖了抖,連話都不想說。
“臣妾失德,願皇上降罪,隻是此事與五皇子無關,五皇子素來蠢笨,此事俱為臣妾所為,隻願皇上能饒過五皇子性命。”
“你倒是認得快。”
貴妃慘然一笑,不快又怎麽能保住五皇子性命?她三日前就已經收手,甚至故意沒有把很多痕跡抹去,放任解文辰領著人查,不過是為了能保五皇子一命。
麵對如此坦誠的貴妃,成明皇覺得自己的一切質問都是那樣多餘,可還是忍不住問道:“這些年來,難道朕對你還不夠好嗎?”
除了皇後的位子,成明皇已經給了他所能給的一切。不考慮五皇子繼位隻是因為五皇子實在不堪大任。
也是不想重蹈當年賜死皇後的覆轍。
他明明如此小心翼翼的嗬護著他和貴妃的情分!
貴妃看著終於迴過身注視著自己的成明皇,從地上站起了身,緩慢的在原地轉了一圈:“皇上,臣妾的打扮好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