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的宿仇已了,惡人終有惡報。


    柳暮江和蘇若的生活再次迴歸平靜。清晨,蘇若目送柳暮江上朝後,她便去經營自己的頭麵鋪子,或是迴容家老宅看望母親。如今她的鋪子滄海閣生意興旺,蘇若已是個頗有積蓄的富婆了。再加上她的母親容氏即將再嫁,終於有了可靠的歸宿,蘇若萬事不愁,徹底寬了心。


    每日快到黃昏時分,蘇若便迴到柳宅,在房中吩咐春燕做些可口的吃食,等著柳暮江迴來一起用飯。最愜意的時刻便是晚飯後,二人像這都城中一對普通的恩愛夫妻一樣,或並肩賞月,或相伴讀書。亦或是柳暮江在案頭處理公事,蘇若在他身邊描畫圖樣,時不時素手剪燭,紅袖添香。兩人皆相守在一處,不知不覺間月色如水,夜夜清歡。


    二人依舊分榻而睡,隻是對當初說好的和離之事,柳暮江和蘇若卻是頗為默契地絕口不提。


    蘇若仿佛陷入了一個溫柔的美夢,即便她知道有名無實的夫妻注定不能長久,可是如今她既不敢向前邁一步害怕重蹈前世的覆轍,又舍不得徹底推開早已沉淪的纏綿情愫,隻得始終沉默。她在心裏期盼著這樣的日子久一點再久一點,就算終有結束的一日,這也是她前世今生唯一擁有過的柔情歲月,哪怕多一時多一刻也是好的,她在心底也會珍之重之,餘生迴憶甜如蜜糖。


    然而夢境終有醒來的一天。


    ——


    這日,蘇若閑來無事,便沒有去鋪子,正在房中描畫一支螭虎紋玉簪。再過幾日便是柳暮江的生辰,想到他生辰那日能戴上這支自己親手製的玉簪,心裏便甜絲絲的。


    此時,蘇若的丫鬟春燕忽然有些慌張地走了進來,悄聲稟道:“姑娘,蘇家大姑娘來了,要見您。”


    蘇若心中詫異:“你是說我的堂姐蘇錦?她怎會來此?”


    來者是客,更何況名義上還是她的娘家人,蘇若還是將人請進了花廳。


    自從上次蘇家小兒的滿月宴後,蘇若已是許久未見她的這位堂姐了。姐妹兩人在案旁對坐,卻早已是物是人非。


    如今的蘇錦眉眼依舊,可身上又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變了。她昔日白皙的臉頰消瘦很多,下巴尤為尖刻,雖依然是個美貌的少婦,可眼中時不時閃過極力壓抑的怨毒神色,整個人顯得陰鬱刻薄。


    而蘇若卻是越來越美了,過去在蘇家備受冷落的二房嫡女,成婚後卻像是一塊被精雕細琢的璞玉,溫潤恬淡,眉宇間盡露皎皎芳華。那雙眸子,秋水涔涔,無論是風刀霜劍還是淒苦磋磨都無法熄滅這光華流轉。


    蘇若應是備受柳暮江的寵愛吧,一個女子的姻緣是否美滿果真是騙不了人的,隻有被夫君全心全意嗬護的女子才能如蘇若這般一舉一動都透出安心的釋然和動人的溫柔。


    全然不像她這個人前顯赫,人後被夫君冷落,已是心力交瘁的女人,還要時刻強撐出一副貴不可言的體麵。一想到此處,蘇錦的心猶如被毒蠍蟄了一般劇痛,她的怨恨像一條滋滋吐信的蛇,恨不得立時撲上去咬爛蘇若的一張臉。


    最終還是蘇若先開口:“不知長姐此番前來所為何事?”


    蘇錦強壓下心頭翻滾的惡意,冷哼一聲:“蘇家出了這麽大的事,妹妹倒是坐的住,你隻顧做你的探花夫人逍遙快活,卻不顧家人的死活,當真令人冷心不齒。”


    蘇若一個沒忍住笑出了聲:“長姐又何必說這些?這麽多年了,我的祖父、父親、大伯,還有你這位長姐是如何對我和我娘的,你難道忘了嗎?你們蘇家有一個算一個,何曾將我們母女當家人看待。隻要我母親安好,蘇家眾人是死是活與我何幹?”


    “你!”蘇錦咬牙切齒瞪著蘇若,“你莫要張狂,當初柳暮江娶你是看重祖父對他的提攜和蘇家的門楣,如今蘇家倒了,祖父死了,你自然失了價值和倚仗,我倒要看看你這探花夫人還能做到幾時。”


    蘇若悠然地抿了一口茶:“長姐莫非不知道嗎?聽說祖父當初本是想將你許配給柳暮江的,隻是被你弄巧成拙,失了這樁姻緣卻白白便宜了我。不過嘛......”她修長的纖指捋了捋雲鬢,“婚後柳暮江曾對我說,他在救我落水之前,便已傾心於我,若是命中注定要與蘇家結親,也隻會娶我為妻。”


    蘇若瞟了一眼已然臉色鐵青的蘇錦,故意訕笑道:“不過男人的話向來當不得真,我本也沒往心裏去。可是蘇家落敗,我也怕自己的身份平白遭夫家厭棄,本想著自請下堂,迴家守著我娘去過安生日子。奈何柳暮江竟跪下來苦苦懇求我不要走,若是離了我他必定茶飯不思,夜不能寐,倒是還顯出了幾分真心。我到底心軟,隻得留下來。”


    蘇若邊說邊覷著蘇錦的臉色,見她聽了自己的話已是氣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心中一陣竊笑。


    蘇錦也知蘇若是故意氣自己,低聲喝道:“蘇若,你莫要得意,柳大人是昂藏男兒,豈會如你說的這般恬不知恥。”


    蘇若正色道:“柳暮江昂藏也好無恥也罷,都與長姐無關。你此番來若是隻想看我過的好不好,這便可以迴去了。若是想令我遊說柳暮江,幫襯你父親早日迴都城,也可以省省了,以後也免開尊口。我蘇若從小未受蘇家半分恩惠,今後也不會沾染蘇家半點黴運。倒是長姐你可要小心,你的夫君趙璞之可不是個溫良君子,祖父和我爹可都是被他手下的錦衣衛抓走的。他本是陛下麵前第一心腹之人,可從頭到尾對蘇家都是袖手旁觀,從未向聖上進一言求情,更未曾出手照拂一二,何其涼薄也。不過事到如今,他還未休棄長姐,可見長姐倒是禦夫有術,小妹佩服。”說完,便命人送客,自顧自起身迴內堂去了。


    蘇錦被請出柳宅,她狠狠地看向緊閉的宅門,心裏恨不得啐上一口唾沫。她雖與蘇若向來不睦,但如今娘家傾頹,她的父親一家又被遠謫平涼郡,她在夫家的地位也是岌岌可危,迫不得已才想與蘇若聯手。


    蘇若的夫君柳暮江此次不但沒有受到蘇家的連累,反而愈發炙手可熱起來,已從翰林編修升為禦前侍讀學士。若是蘇若與她同心,趙璞之看在她是柳家姻親的份上,興許還能敬她幾分。可如今看來,這個蘇若果真是個喂不熟的白眼狼。


    蘇錦隻得暗暗咒罵著離開,就在此時,身後忽然傳來一個女子的聲音:“蘇夫人,還請留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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