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廷楠見狀快步擋在太夫人前麵,一把奪過蘇廷柏手中的劍,喝道:“母親在這裏,你焉敢放肆。”


    太夫人劉氏也是恨鐵不成鋼,雖然蘇廷柏是自己溺愛的小兒子,可今日之事也鬧得太過了。她橫眉冷對道:“虧你還是大家公子出身,書都讀到狗肚子裏去了嗎?今日一家子都在天覺寺為承和祈福,你親侄子還病著,你竟有心思溜跑出來偷雞摸狗。為了個丫鬟,就要打殺房裏人。若是鬧得闔府皆知,看你父親不扒了你一層皮。”


    在蘇廷柏身邊的紅玉聽見劉氏話中有維護青蓮之意,暗道不好,她快速抬頭看了一眼,正好與蘇若對視,蘇若略微向蘇廷柏那邊使了個眼色,紅玉立刻會意,不等蘇廷柏說話,便噗通跪在地上,哐哐磕了三個響頭,紅著眼眶說道:“太夫人,今日之事都是奴婢的錯,本來是容夫人好意,命奴婢留下看屋子。不想二老爺提早迴來,因身邊無人,便令奴婢前去伺候。奴婢自小就是府上的家生子,主子有命,焉敢不從。不想竟令蓮姨娘不喜,令主子們生了嫌隙。奴婢雖然無心,卻是萬死難辭其咎,隻要二老爺能家宅安穩,奴婢全憑太夫人處置。”


    紅玉說完掩麵哭泣,纖弱的肩背一顫一顫的,令蘇廷柏不禁又想起方才在書房中,自己的熱汗滴在這副光滑美背上的情景,柔弱不堪,又香豔動人。他登時湧起了男子氣概,上前一步對太夫人劉氏說道:“母親,兒子今日確有些荒唐,可也不是什麽大錯。這紅玉本就是我二房的家生子,兒子即便看上她,光明正大收了房就是,也不算違禮,犯不上驚動母親。”


    接著又惡狠狠瞪著青蓮說道:“這青蓮恃寵而驕,都是我平日放縱太過。今日必然要受罰,就罰你在這院子裏跪上一夜,好好反省自己是什麽身份。”


    青蓮聽了有些氣怯,隻幽幽淌下兩行淚來,可憐兮兮地走到蘇廷柏麵前,悲聲說道:“二老爺當真如此狠心嗎?妾身命賤,今日被爺厭棄,不敢怨懟,隻是可憐了肚子裏尚未出世的骨肉,跪上一夜,怕是一屍兩命呀。”說完,揪住蘇廷柏的衣襟,伏地痛哭。


    眾人聽了一怔,蘇廷柏反應過來,心頭狂喜,一把薅起青蓮,盯著她的肚子左看右看,道:“你可是有喜了?”


    青蓮羞澀地點點頭:“妾這幾日胃口不好,還總想吃酸的,怕是八九不離十了。”


    其他人還好,紅玉卻臉色一白,怪不得青蓮不過是個妾,今日卻敢在眾人麵前如此鬧騰,原來是仗著母憑子貴呢。這怕是要壞事了,二老爺勢必看重青蓮肚子裏的種,這樣一來,她一個爬床的小丫鬟便微不足道了。


    慌亂之間,紅玉不由又向蘇若看去,隻見蘇若嘴角噙著一抹嘲弄,對她安撫地一笑,紅玉立時安下心來,臉色複歸平靜。


    太夫人劉氏也被青蓮有喜的消息驚著了,想著小兒子子嗣單薄,原本不抱指望了,沒想到妾室青蓮竟是個有福氣的,若是此胎得男,二房也算後繼有人了。如此一想,便將方才惱恨之事丟在腦後了,剛要開口,卻聽見一道冷清的聲音響起。


    隻見二房正室容夫人,款款一福,無悲無喜地說道:“母親,既然青蓮好不容易有孕,自然不能罰了,不如速請一位好郎中,給青蓮開幾副安胎藥才是正經。”


    說著,又看了看還跪在地上低頭不語的紅玉,又道:“這紅玉是府裏的家生子,身家清白,模樣雖算不上一等,但好在性子穩重。如今青蓮有孕,應當好生靜養,可二老爺身邊又不能缺了知冷知熱的人伺候,不如今日就請太夫人做主,準二老爺抬舉紅玉為妾,如此一來,也算安排周到,四角俱全。”


    眾人一驚,萬沒有料到平日呆木頭一樣的容夫人竟會說出如此八麵玲瓏的一番話,既周全了二房的體麵,又應承了蘇廷柏的心思,還顧全了青蓮的肚子。


    太夫人有些吃驚地看了容氏一眼,卻見容氏臉上風平浪靜,隻拿捏著端莊賢淑的款兒,似乎不過就是正室隨手處置妾氏爭風吃醋的小事罷了。她的身邊隻站了一個蘇若,正靜靜地看著屋簷下的風燈默不作聲。


    無論如何,容氏的說法的確是兩全其美之策,太夫人劉氏隻得說道:“容氏畢竟是書香門第出身,思慮到底是周全得體,就照你說的辦吧。”說完,又對蘇廷柏說道:“你也老大不小的人了,若兒都這麽大了,你今後不能再由著性子胡鬧了。如今又要做爹了,可要管束好房裏的人,好自為之。”


    說完,太夫人顯然是乏了,眾人便各自迴房散了。


    青蓮萬沒想到今日之事竟會如此收場,她有孕之事非但沒有趕走紅玉,反倒被容氏尋到機會,直接將紅玉送上姨娘之位,今後三足鼎立,她又多了一個勁敵。


    最高興的便要屬蘇廷柏了,真是雙喜臨門,他不禁看容氏順眼了許多,便走到容氏身前,假模假式抓住她的手道:“今日有勞夫人了。”


    容氏壓下臉上的嫌棄,抽迴手道:“這是我的分內之事,既然太夫人發了話,我這就命人將東廂房收拾出來,撥給紅玉住。天色也不早了,二老爺今夜就和紅玉圓房吧。”


    蘇廷柏笑道:“一切都依夫人。”


    容氏又轉身吩咐丫頭婆子道:“蓮姨娘有孕,保胎乃是二房頭等要事,你等定要小心服侍,快扶蓮姨娘迴房,請來的郎中就快來了。蓮姨娘這段時日也少出房門,隻在屋裏安胎為要。”


    容氏今夜這一通安排,井井有條,不怒自威,輕而易舉便滅了寵妾的三分威風,竟瞬間震懾了二房的一眾奴仆,眾人再也不敢對這位昔日性子軟糯的正室夫人生出輕視之心,忙垂首肅立領命。


    青蓮隻得打落牙齒和血吞,她恨恨地站起來,護住自己的肚子,轉身迴了房。


    一時二房院子裏沒人了,隻有冷寂的風燈在房簷下搖搖擺擺。


    誰也沒有注意到,門外的角落裏,還有兩個身影,正是本該在家廟安置的柳暮江和蘇承和。


    蘇承和有些慚愧地摸了摸鼻子,不自在地對柳暮江說道:“柳兄,我二伯內宅之事,令你見笑了。”本來今日在巷口,他正要送柳暮江去隔壁的家廟,卻轉身聽見蘇府大門內有喧嘩之聲,他本就是個愛看熱鬧的,便沒有多想,悄悄拉了柳暮江返迴蘇府,跟在眾人身後偷偷看了一路。


    柳暮江一擺手道:“唉,蘇兄不必介懷,深宅大院多是此事,再說清官也難斷家務事。放心,我也不是嚼舌的小人。”


    二人邊說邊往門外走去。


    隻是柳暮江又忍不住迴望了一眼,事發時,他雖在人後站著,但不管院內各方人馬唱念做打的如何熱鬧,他的目光隻透過人群的縫隙,粘在蘇若身上。也因為如此,蘇若全程與紅玉和容氏夫人的眉眼官司,他都看了個一清二楚。


    他這才明白,自己隻憑著幾味壯陽藥就對蘇若的為人下了定論,實在是有些粗淺了。方才刀風霜劍之間,這位蘇家二姑娘從始至終臨危不亂,一隻手牢牢從背後支撐住容氏的腰背,另一隻手穩穩攙扶著她的手臂,給她的娘親最大的依靠和安定。


    看來今日這個局是蘇若一早就親自布下的,真是難為一個未出閣的姑娘,竟能不慌不躁,步步為營,不發一言,便將蘇府這些人精玩弄於股掌之中,輕易解了她母親的困境,還能做到不顯山不露水的地步。這蘇府果然人人都不簡單,就連閨閣女眷也是深藏不露。


    柳暮江隨蘇承和前往蘇家家廟時,再度迴首望了一眼。眼前黑簷白牆的蘇府大門在他麵前緩緩合攏,門內的青岩影壁將一切不為人知的陳年舊事遮掩得密不透風,唯餘高軒廣廈盡顯一代清流六十載的高茂風華。


    柳暮江自十五歲起隱忍苦讀五載春秋,如今終於半隻腳邁進了蘇府的這扇大門,隻是不知以後這深宅大院裏的崎嶇路上還有什麽在等著自己。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隻愛赤足金,莫戀探花郎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結晶鹽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結晶鹽並收藏隻愛赤足金,莫戀探花郎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