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心校工作期間,除教學工作外還發生了三件至今讓我記憶猶新的事:


    1982年5月中旬的一天,得知我的摯友曲學軍從鎮賚返迴家中與家人商量籌辦與張金梅的新婚慶典事宜。


    知己好友成婚,做為摯友我豈能袖手旁觀?於是,當天我在場部食堂吃過晚飯後便一頭紮到曲學軍的家裏參與籌劃3日後的新婚慶典之事了。


    進了屋子後,炕上地下已經聚了很多人。除了學軍父母、兄嫂、姐姐、姐夫和三個妹妹、一個弟弟都在家外,還有學軍七克吐舅舅家的親屬也都在場。大屋南炕上幾乎坐滿了人,二丫曲桂榮、三丫曲桂香頻繁地裏屋外屋來迴穿梭著燒水、端水、倒茶。


    地上靠西側擺放箱櫃一側放置的一溜木凳上也坐滿了人;學軍大嫂王傑、老丫曲桂玲和老弟曲學革站在屋地不同方位上幹著迎來送往的差事。虧著這個季節門窗都能開著,否則所有會抽煙的人一齊噴雲吞霧非得熏跑一些人不可。特別象學軍母親、大姐等幾位專抽旱煙的吐出的煙霧更霸道。


    時年55歲的學軍的父親曲永祥老爺子盤腿坐在南炕的正中央。他中等偏矮身材,體態不胖不瘦,麵相除了長得黑點之外,一看年輕時就是個帥哥。據我嶽父講,學軍父年輕時有個綽號叫“曲大喇叭”,且很早就參加了革命,是一位建國前參加工作的資深老幹部。


    學軍家是1973年舉家從鎮賚鎮遷來張家園子農場的。目的是為了解決除學軍大姐之外6個孩子的就業問題。時年53歲的學軍母親坐在炕頭,身邊坐著他32歲的大姐。學軍母親,中等身材,體態偏胖,一雙眼睛不大,但一看就是個聰明、極富心機且能掌控家裏局麵的持家能手。


    學軍大姐長相端莊秀美,麵部象父親,性格象母親,也是一個持家過日子的好手;學軍大哥曲學文在農場基建隊工作,時年28歲,中等身材,長相帥氣,聰明機靈,能說會道,一看就是有個性、有主見、有很強謀生能力的人。


    大嫂王傑年歲與大哥相仿,麵容佼好、嘴大齒白,一看就是個勤勞、賢德、善良、節儉的家庭主婦;學軍大姐夫姓譚,時年35歲,中等偏矮身材,體態瘦削,但一看就是個強脾氣,幹農村活兒既煞楞又尿性的主兒;學軍的仨妹妹大丫二丫老丫個頂個都相貌出眾,出落得象三朵花一樣;老弟曲學革年方15,是位高個頭,長相帥氣的翩翩少年。


    見該來的人都到齊了,一家之主曲永祥老爺子清了清嗓子,大聲說道:


    “再過三天就是我二兒學軍的大喜之日了。今天把大家請來就是想商量商量婚禮怎麽辦置。下麵,我先說幾條原則性的意見,要是沒啥問題大家就各自做具體事項的準備去吧!


    首先,我要明確一點:我是黨員幹部,是組織裏的人。眼下,黨中央正在大力提倡婚事新辦,喪事簡辦,所以我不能有令不行,有禁不止。有鑒於此,我的意見是學軍的婚禮要簡辦,人員規模要控製在100人以內;酒席計劃10桌,加備2桌;給新親安排2桌;婚慶儀式講求新辦,不循舊俗。


    其次,為辦好婚禮計劃對眾親友做如下分工:一是由老大媳婦王傑牽頭組織一個11人的迎親接親團隊在場部門前長途客車站落車點上午10點半前將新娘張金梅及送親團隊迎至曲氏家中,並完成在婚禮儀式舉行前設定的各項程序。


    二是由老大曲學文帶領仨妹一弟做好在院落屋內10張用餐桌位的擺放、座次安排及新娘進院的鞭炮燃放和賓客的迎來送往事宜,同時提前做好對送親團隊入住場部招待所的房間和床位預訂;三是由陳孝章負責,曲桂玲配合做好簡單婚禮儀式的組織事宜;四是由大女兒和譚女婿負責灶房的全程組織及煙酒管理。


    綜上,就是我對籌劃學軍婚禮提出的原則性意見。是否妥當,請學軍和大家發表意見。”


    接著父親的話茬,坐在地下一隻凳子上的曲學軍首先說了話:“謝謝老爸為我籌劃婚禮提出的原則性意見。我同意在當前形勢下婚事新辦、簡辦的說法。倆人若真心喜歡對方,就完全沒必要追求形式的隆重和場麵的鋪張。這就是我的意見。”


    “曲叔,關於婚禮儀式的程序設定您還有什麽要求嗎?”我站起身大聲問道。


    “孝章,對這一環節我沒做太多考慮,這個權力就交給你了,你想咋辦就咋辦,我們聽喝就是了!”學軍父迴應道。


    這個關於學軍婚禮的籌劃會沒用多長時間就開完了。剩下的3天時間大家便開始緊鑼密鼓地分頭做準備工作了……


    曲學軍結婚的正日子一晃就到了。那是初夏時節難得一遇的好天氣。記得那天是星期天,清晨的天空萬裏無雲,一輪嬌陽象一張可愛的娃娃臉從東方地平線上冉冉升起。大地一片碧綠,湛藍的穹宇就跟水洗一般清澄透澈。


    目睹如此美麗的早晨,我的心情也甚是美麗,禁不住從內心為學軍發出了一句讚歎:“學軍這小子命真好,就連老天爺都這麽厚愛於他!”


    在場部食堂匆匆吃過早餐後,我便趕去了曲學軍的家。此刻,學軍的一嫂一姐仨妹已將屋內臨時當做洞房的偏廈小屋布置停當:婚被已鋪好;雪白的褥子上用大紅幹棗圍成的兩個套在一起的”心”型尤為醒目;在兩心相套的核心圈裏放著幾顆象征“早生貴子”的花生。


    在所有大小屋的窗戶和門上都貼上了大紅“喜”字;在大屋的炕上地下擺放了4張餐桌;院子裏擺放了8張餐桌;廚師團隊在學軍大姐和譚姐夫的組織下正在汗流頰背地忙活著;兩掛1000響的鞭炮在院門口已用一根鬆木杆高高挑起;前去迎親團隊的人員已全部選定。


    兒子新婚,最高興的當屬曲學軍的父親和母親了。這老倆口看著屋裏屋外穿梭忙碌的人流心裏樂開了花,其顯著標誌是倆人臉上的皺紋都明顯見少了。


    新婚的典禮台就設在大屋的窗前,背景是貼在窗上的兩個大字號的紅雙“喜”字。兩隻為新郎父母準備的木質靠椅擺在窗台的下邊。


    大約上午10點光景,光臨婚宴的親朋故友開始陸續走進曲家大院給學軍的父母道喜致賀了。迎親團隊在王傑的帶領下也出發了。


    新郎曲學軍的穿戴是一身看上去既新潮又時尚的裝束。因他是鎮賚縣地方戲團的職業演員,故他的著裝無時不透出藝人的氣息。結婚當天他穿著一條米色喇叭褲;腳穿一雙歐版新皮鞋;上身穿一件乳白色的半袖“丅”恤衫;頭戴一頂黑色禮帽;斜挎一條胸前係有一朵大紅花的紅喜帶。一眼看去帥氣得簡直可以驚煞所有的路邊人……


    上午10點半從鎮賚開往國營東方紅農場的大客車準時到達了。新娘張金梅是第一個從車上下來的。她身著一套嫣紅色中式旗袍;腳穿一雙乳白色的高跟皮鞋;燙著大波浪式頭型;肩上也同樣斜跨著胸前係有一朵紅花的新婚“喜”帶;麵部妝容一看就是出自專業美容師之手。其婀娜身材和靚麗容顏簡直就似仙女下凡,美豔至極。


    前來送親親友團陸續下來11人。以王傑為首的接親團隊迅速上前從送親者手中接過陪嫁品按一伴一的搭配一路招搖地向學軍家走去……新郎曲學軍抱著新娘張金梅走在最前麵,躺在自己心愛之人的懷中,此刻的新娘張金梅就象喝過陳年蜜酒一樣甜在口中,醉在心裏……


    “啪啪啪啪啪”……在一陣震耳欲聾的鞭炮聲響過之後,曲學軍抱著張金梅經過院落一路走進洞房……身後隨之爆起一陣熱烈的掌聲……


    當上午10點58分到來時,見曲學軍和張金梅雙雙來到院落,於是我正式粉墨登場了:


    “各位至愛親朋、女士們、先生們、同誌們:大家上午好!


    我現在向大家隆重宣布:新郎曲學軍和新娘張金梅的新婚典禮現在開始!


    首先,有請新郎的舅舅為一對新人證婚!


    “宣讀結婚證:略……”


    其次,有請新郎新娘互贈定情信物、喝交杯酒並發表簡短新婚感言。


    贈定情信物、喝交杯酒過程……略去。


    新郎曲學軍的結婚感言如下:


    各位親朋、各位嘉賓,我跟我的最愛張金梅是因戲結緣,一見鍾情的。她美麗、善良、單純、熱情。有她在我身邊,我的心就安靜,工作就充滿激情;我一天見不到她,就心生忐忑,茶飯不思。正是這種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的感覺告訴我:我已經深深愛上了這個女孩。也正式從那一刻起我發誓要用我一生的奮鬥讓她幸福一輩子!這就是我的新婚感言


    新娘張金梅的新婚感言如下:


    各位嘉賓、各位親朋:首先感謝大家來共同分享我和愛人曲學軍新婚的喜悅和快樂!


    我和曲學軍都是鎮賚縣地方戲團的職業演員。在戲裏我們有時是父女、兄妹;在戲外我們是同事、朋友。是長達一年多的共事和交往,才讓我們都不知不覺地把心交給了對方。正因有了這位護花使者和保護神,我才一直活得安全而又快樂。為此,我曾在心裏對自己說:他就是我一生的摯愛,我願與他在今後的歲月裏牽手相伴,直到終老!


    當張金梅的話音剛落,滿院的嘉賓頓時爆起一陣熱烈的掌聲……


    再次,我向全場親朋和來賓宣布:“因一對新人是職業演員,本著喜事新辦的原則,他們要清唱一段二人轉《小拜年》聊表對全場嘉賓的謝意!”


    “好!好!好!”全場來賓頓時叫起好來……


    接著,隻見曲學軍、張金梅一邊作著規範的舞台動作,一邊唱起《小拜年》的優美旋律……一時間將婚禮的喜樂氛圍推向了高潮……


    最後一個環節是拜天地、拜高堂和夫妻對拜環節。我大聲宣布道:“有請新郎父母閃亮登場!”


    但見學軍的父親和母親一臉喜氣地從排在最前邊的一張圓桌旁,站起身走到前麵端坐在事先擺好的兩張木椅上。


    於是,我朝新郎新娘莊嚴行令道:


    “一拜天地:——感謝蒼天賜緣!


    二拜高堂:——感謝父母養育恩!


    夫妻對拜:——雙宿雙飛奔前程!”


    最後,我接著大聲宣布:有請伴郎伴娘將一對新人送入洞房!新婚酒宴現在開始!婚慶儀式禮成!”


    緊接著,滿院親朋嘉賓開始各歸座位,推杯換盞,氣氛熱烈而又充滿喜氣。當酒過三尋,菜過五味後,新郎曲學軍和新娘張金梅開始給各桌賓客敬酒了。倆人首先來到娘家親那桌給客人逐一點煙敬酒。


    當最後敬到金梅一位年方20歲的表弟時,這哥們兒三杯酒下肚後一時沒把住嘴把婚宴酒菜質量不好的話給扔了出來。新郎曲學軍是個暴脾氣,他一時承受不了娘家親在大庭廣眾之下的公開奚落,所以突然翻了臉:


    “你嫌酒菜不好,可以不吃,農場不是縣裏,能做出這麽一桌酒菜已經是盡最大努力了!”說罷他把酒杯一摔,接著對新娘張金梅吼道:“你帶來的這是親戚嗎?我看是來找岔兒幹仗的!就因為他在大庭廣眾之下砢磣我,這婚你他媽的自己結吧!”


    說罷,曲學軍摘下新婚喜帶和禮帽往老妹曲桂玲懷裏一塞,氣哼哼地連頭都沒迴便朝院外走去。見此情景,新娘張金梅自覺臉上無光,便淚流滿麵地一頭紮進婚房掩麵啜泣起來。緊接著,新娘的二妹、三妹和學軍的仨妹妹也都陸續跟進洞房一起對新娘進行好言相勸。


    自曲學軍一怒之下拂袖而去,屋裏院外的賓客也都陸續“扇巴搭”地離席而去,隻剩下家裏人和一些近親繼續撐著已經完全失去了熱鬧氣氛的場麵。


    那位惹出口禍的“罪魁禍首”,早已被同來送親的人架去了場部招待所。學軍的母親早就哭成了淚人。學軍的父親則一臉木然地坐在炕上一邊喝茶一邊生著悶氣。因為這一事件的發生實在是讓老曲家在眾目睽睽之下丟盡了顏麵。


    我是在新郎曲學軍離席而去那一刻就跟了出去。在這種情況下,隻有我能平息他心中的怒火。當我追上他之後先直接把他帶到我在中心校的寢室。此時,他被氣得還在大口喘著粗氣,待喝下我砌好的一杯濃茶後,才逐漸把氣頭消了下來。


    趁此機會,我掏心掏肺地跟他說了這樣一番開導的話:


    “學軍啊,今個兒這場麵換作是我也得發飆。誰要不作出反映,他就不配做一個血氣方剛的男子漢!換句話說,人家在這樣的場合公開埋汰婆家的酒菜不好,這跟騎咱脖子拉屎撒尿有啥區別?從這個意義上講,立馬予以不留情麵的反擊沒有一點毛病。因此說,你的舉動純屬是為父母和自己扞衛尊嚴而戰!一個人什麽都可以丟,但唯獨做人的尊嚴不能丟!這才是正理!


    今天是你的大婚之日。你跟金梅是絕對相親相愛的一對有情人,跟過去的指腹為婚根本不是一碼事。你一氣之下把人家拋在婚宴現場,你可知道她是什麽感受嗎?要知道,整個婚禮期間人家可沒錯,出錯的是她表弟。所以,今天晚上你必須迴家住,否則你就實在對不起人家了!


    綜上所談,都是我的肺腑之言。希望你切不可讓自已的父母和心愛之人太過傷感!”


    在我語重心常的一番勸導之下,曲學軍總算默不作聲了。看得出,我的話還是讓他的感情世界掀起了一陣波瀾,憤怒的情緒已被理智和情感所替代。


    約摸大概到了吃晚飯的時候,學軍的“心結”終於被解開了。於是,我倆便慢步迴到了他的家中。


    進了屋,我首先跟學軍的父母說:“曲叔,曲嬸,我把混蛋兒子給你們帶迴來了!”


    見兩位老人麵露喜色,接著我又拽著學軍趕到小屋去見媳婦了:“三嫂喂!我把你那恨人的玩藝兒給你整迴來了!”說罷,把曲學軍一把推到張金梅的身邊後我便退出了新房。


    自打學軍迴歸家中,沉悶了整整一個下午的曲氏一家人總算雨過天晴,又聽到了此起彼伏的歡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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