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安子神色沮喪,他都要挪進屋了。


    淮瑾施恩似的抬指:“誰的事誰做,近衛院裏有熱鬧,你待會領蠢丫頭去瞧瞧。”


    小安子忙跪地領命,把手裏的竹籃塞在曹如錦懷裏,扶她起身。


    江瑀倚著軟枕,夾了個蝦餃:“這味道有些熟悉,像是在哪吃過。”


    小丫鬟道:“王爺從宮裏帶迴來的廚子,特意吩咐給公子做的。”


    江瑀暗暗歎了口氣,他想起來了,上次在勤政殿吃過,他誇了幾句味道不錯。


    曹如錦拎著竹籃進屋,跪了一夜,她走路有些不穩,把燒餅擱在小幾上,就領著小丫鬟退了出去。


    淮瑾舀了碗銀耳羹放在他手邊:“我抽了喬籬鞭子。”


    江瑀咬了口餅:“該打。”


    淮瑾接著說:“我讓蠢丫頭去看。”


    江瑀含著湯,豎大拇指:“該嚇。”


    “那我呢?”


    “該親。”


    淮瑾沒勞動他,自己起身將臉伸了過去,接了個銀耳蓮子羹的吻。


    江瑀頰邊還沾著餅屑,淮瑾說什麽他順毛擼,看起來很乖,仿佛剛才鬧脾氣扔湯匙的人不是他。


    昨日的事兩人都沒提,江瑀沒問他為何喝那杯酒,淮瑾也沒說。


    劉清晝死了。


    消散在春宵苦短的夜風裏。


    *


    這幾日淮琅終於養好了傷,臉頰上雖有淤青,不過他有經驗,拿膏脂遮了就是。


    以往淮瑾還未解毒之時,二人調換身份,就是用的這種方式,他在銅鏡前照了照。


    完美。


    張緣山領著宮娥進殿擺膳,淮琅聽見聲響,拔腿就往床榻上蹦。


    蹦到一半他又想起自己臉好了,可以見人了,遂停了步伐,淡定的走到窗邊軟榻上準備用飯。


    張緣山進了內殿,見他在軟榻上坐著,已經收拾好了,心裏大感訝異。


    這幾日陛下都不見人,連洗漱都是自己親自動手,用膳也是擺好了揮退人才下床榻。


    要不是能偶爾與他隔著殿門說上幾句話,他都要懷疑陛下被人劫持了。


    淮琅喝著甜羹,問:“皇兄呢?怎麽好幾日沒來看朕。”


    張緣山道:“迴萬歲,王爺這幾日沒進宮呢,內閣將折子都送去王府了,朝臣有事都是去王府商議。”


    淮琅冷哼一聲:“他自己都懈怠成這樣,連早朝都不上了,就知道說朕。”


    張緣山不敢答話,定王雖然沒上早朝,但朝政可沒荒廢,政務處理得幹淨漂亮,連內閣那群老臣都沒話說。


    哪像陛下,早朝上打瞌睡,發下去的折子都沾著口水。


    他伸指探了探藥碗的溫度,端到淮琅麵前,說:“樂坊排了新曲兒,早間還差人來問呢,陛下可要聽聽?”


    “不了,朕又不喜歡聽這些。”淮琅瞪著藥碗,“不是說混進了南詔的人嗎,可搜查出來了?”


    張緣山道:“查出來了,殿前司在淨房裏揪出來兩個小太監,已經下獄嚴審了。”


    淨!


    淮琅聽見這個字就頭疼,麻溜的喝藥漱口,下榻趿鞋:“傳轎輦來,朕要去禦花園逛逛。”


    張緣山吩咐人抬輦,扶著淮琅往殿外走,沒想到剛出殿門,就瞧見江束正從廊下走來。


    有風滑過,江束身形微頓,墨發被風拂下一縷,搭在青錦寬袍上,風致俊顏融在璀璨日光中,叫人看不出喜怒。


    君子如玉,令人見之忘俗。


    張緣山神思迷離不過一瞬,就被淮琅搭在臂上的手捏迴了神。


    “淮玨呢?他去哪了?”


    張緣山道:“老奴也有好幾日沒見著玨郡王了,可要派人去尋?”


    “完蛋!”淮琅鳳目微挑,也顧不得向他走來的煞星,“快去偏殿櫃子裏把他撈出來,這幾日了,該不會餓死了吧。”


    張緣山聞言,急忙差人去偏殿救人。


    江束笑意緋淡的緩步走來,躬身行禮後,接替張緣山的位置扶著他:


    “陛下和微臣,總算想到一處了。”


    誰他媽跟你想到一處,淮琅輕咳兩聲:“朕要去逛禦花園,江少卿沒事就請迴吧。”


    江束淺笑:“微臣奉攝政王之命,來陪陛下消遣。”


    他走近了兩步,低聲耳語:“還是說,陛下想在禦花園裏……消遣。”


    最後兩個字他咬得輕,飄在淮琅耳朵裏,像是被冷風撲了麵,涼颼颼的。


    淮琅不進殿,就站在簷下,淮玨被人抬了出來,餓的隻剩一口氣,淮琅覺得自己再不硬氣點,下場可能比他還慘。


    “把郡王抬進去,找禦醫來給他瞧瞧。”


    張緣山正要吩咐人,就見淮玨虛弱無力的擺擺手:“陛下,我想迴家。”


    這宮裏他是待不下去了。


    陛下三番五次給他下藥,再這樣下去,遲早得沒命,反正有江少卿陪著,也不會有什麽事。


    淮琅氣急:“你忘記皇兄是怎麽吩咐你的嗎?”


    淮玨身子一抖,正要退步,就見江束不慌不忙的拿出金令,說:“定王殿下差微臣來告訴郡王,以後,陛下這邊不用你守著了。”


    淮琅聲音微顫:“不……”


    他的話音消失在手腕上陡然加重的力道中,江束神色微冷,說:


    “郡王殿下,你去定王府複命之時,勞煩給微臣帶句話,就說陛下前幾日派……”


    “派人送了禦廚。”淮琅急忙接過話頭,“讓他好好照顧哥……江公子。”


    要是在平日,以淮玨銳利的目光,定能發覺出二人間的不妥來。


    但他現在頭暈眼花,隻想迴家。


    微微頷首後,淮玨在小太監的攙扶下,上了轎輦。


    淮琅往前走了幾步,扒著簷下欄杆。


    他就不信大庭廣眾的,江束能大膽到對自己動手,周邊都是宮娥禁軍,淮琅膽子也肥了一些。


    他空出一手,揪著江束的袖子,低聲說:


    “當日的事情,是我不對,你也報複迴來了,我們就此揭過,以後井水不犯河水,你看怎麽樣?”


    “微臣又沒碰陛下,伺候周到,算什麽報複?”


    是你自己嫌髒的,淮琅唿吸微滯:“皇兄與你哥哥感情那般好,你真敢將事情抖摟出去,讓他們二人難做。”


    江束輕輕抽出被他攥皺的袖子,抬手撫了撫,破顏一笑:


    “微臣還真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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