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堯心下一沉,眸中殺意頓現,手腕微旋,朝江瑀射出幾支袖箭,箭頭烏黑發亮,顯然帶著劇毒。


    淮瑾雙眸微震,顧不得自身安危,躍到二人中間擊落箭矢。


    吳堯趁著他應對不及之際,從指尖射出幾枚暗器。


    淮瑾若是躲閃,恐怕這暗器就要直逼江瑀而去,所以他幹脆迎了上去,幾道金屬相擊之聲後,一枚細長的鋒刃正中淮瑾的腿。


    吳堯當即大喜:“抓住他,別傷了性命。”


    這時,一柄長劍斜刺而出,直衝吳堯而去。


    吳堯避開了這來勢洶洶的一劍,喬籬執劍站在他身前,身上也帶著傷。


    今天他們早有防備,這些人一個都不能放走,不然南詔剩下的暗探會收到消息,山林中的圍剿頗費了一番功夫。


    喬籬看了眼受傷的淮瑾,每一劍都直指吳堯要害。


    吳堯不跟他對打,隻施展輕功躲避劍招,似油浸泥鰍,滑不留手。


    林中的打鬥聲漸漸消亡,越來越多的暗衛加入這邊的戰場,吳堯心知拖得越久對自己越不利,索性提起一口氣來,往受傷的淮瑾奔去。


    江瑀扶著淮瑾,往林子裏逃:“阿瑾,疼不疼?”


    淮瑾額上都是汗,腳步跌跌撞撞的:


    “不疼,沒你的巴掌疼。”


    江瑀迴頭望了眼被人纏住的吳堯,橫抱起淮瑾,腳下步伐不斷加快:“死鴨子嘴硬。”


    “隻有嘴硬嗎?”淮瑾雙眸純然,仰頭望著他。


    江瑀放在他腿彎下的手臂收緊,見他疼得哆嗦也不喊一聲,不由笑道:


    “骨頭也挺硬。”


    淮瑾側過頭,從他手臂上方往後看去,喬籬正在向他們的方向追來,他輕輕揮了揮手,說:


    “天快黑了,阿瑀要帶我去哪?”


    夕陽落下山巒,江瑀看著不斷滴下的血跡,眸色微暗,他撈起自己的衣擺,蓋在傷口上:


    “你表現得不錯,讓你見識見識我兇的樣子。”


    淮瑾往他懷裏縮了縮,將額上的汗都擦在江瑀的衣袖上,唇邊含笑:“去船上見識不好嗎?這裏烏漆嘛黑的,嚇人得很。”


    他語氣輕飄飄的,神情與往常一般無二,唯獨眼神,那眼底映著霞光,眸光微轉間,猶如江南總也下不完的細煙飛雨,纏纏綿綿的粘在人身上。


    江瑀步伐慢了一些,邊走邊掩蓋二人留下的痕跡。


    待走了好長一截路,他自然而然的朝懷裏人親了下去,唇緩慢的向他耳邊遊移,聲音柔緩道:


    “阿瑾,你仔細聽聽,林子裏有什麽?”


    淮瑾閉著眼,指尖扣著他的衣襟,感官沉浸在頸側的唇:


    “早聽到了,這麽濃重的血腥氣,應該引來了不少。”


    “怕不怕?”


    “有師兄一起,不怕。”


    “那我將你一個人丟在這呢?”


    “你舍不得……嘶……”


    淮瑾被扔到地上,他雙拳攥緊,疼得直打顫,“阿瑀,你來真的?”


    江瑀解了他腰上的佩劍,在一旁的灌木叢裏砍了幾根藤條,嗤笑一聲說:


    “誰跟你玩假的。”


    淮瑾望著一旁的山洞,呈大字型躺在草地上,長歎了口氣道:


    “這地方也太不講究了,我好歹是個王爺,用這裏做埋骨之所太磕磣了,阿瑀,我們迴去吧?”


    “怎麽?怕了?”


    “是有點,你知道的,我不喜歡太黑的地方。”


    江瑀把淮瑾抱到山洞裏的地上,拿著藤條,看著舉到自己麵前的雙手愣怔了一瞬,隨即笑得小虎牙都露了出來:“阿瑾怎麽這麽乖?”


    “你不喜歡乖的嗎?我兇一點也行。”淮瑾齜了齜牙,惡狠狠的說,“快給本王綁上。”


    江瑀把人捆了。


    他坐在旁邊,盯著他看:“喬籬他們被人纏住了,路上的痕跡我也清理了,他們一時半會兒找不到這裏來。”


    “是啊,若是沒有狼一樣的嗅覺,這裏確實不太好找。”淮瑾側躺在地上,臉龐上沾了些沙土,“先不說這個,地上太髒了,阿瑀能不能找個東西給我墊墊?”


    “要死了還這麽講究。”江瑀睨了他一眼,從衣擺處撕下塊幹淨的碎布,墊在他臉下,“你猜是狼先找到你,還是喬籬他們先找到你?”


    “要是狼先找到,我就慘了。”淮瑾陰惻惻一笑,接著說,“要是喬籬先找到,你就慘了。”


    江瑀捏著他的麵頰,將那抹刺眼的笑揉散:“你說我倆誰會更慘?”


    “看你這麽兇,應該是我吧。”淮瑾側首在他手上輕輕蹭了蹭,微斂的眼眸裏帶著撩人的誘惑,“師兄,換個方式,死在狼嘴裏,太疼了。”


    江瑀輕輕“嘖”了一聲,他移開目光,伸手抵進他腿上的傷口裏。


    “啊……”淮瑾疼得眼淚都下來了,身子微微發顫。


    江瑀指尖捏著那枚暗器,丟到一邊,冷酷的說:


    “等會把狼牙崩了。”


    淮瑾雙眸霧氣朦朧,淚珠子滾到鬢邊,沁到臉頰下的那塊碎布上。


    他微微喘息著說:“……阿瑀,你……這手段,比我還狠。”


    江瑀見血流的差不多了,給他纏上傷口:“不知道狼吃不吃死的,要不看在這幾年的情分上,我給你個痛快?”


    淮瑾古怪地笑了笑:“怎麽隻這幾年的情分,一日夫妻百日恩,粗略算算,我們也有五六十年的情分了。”


    江瑀手上動作微頓,垂眸瞟了他一眼:“你要做些相敬如賓,舉案齊眉的事,我也就真信了。”


    “師兄承認和我是夫妻啦!”


    “你的劉編修在京中呢,說這話也不怕他吃醋。”


    “還是師兄的醋意更大些,血腥味都蓋……啊……”


    江瑀按著他的傷口,冷笑道:


    “我知道你打著什麽算盤,這痛快我不給你,你且耐心等著。”


    話落,他餘光掃了眼身旁的劍,指尖蜷了蜷,頭也不迴往林子裏走去。


    淮瑾用手肘撐著身子坐起,靠在山洞的牆壁上。


    微光從洞口的灌木叢縫隙處透進來,隨著時間一點一滴過去,山洞內陷入一片黑暗。


    狼嚎聲隱約可聞,淮瑾在幽暗中坐了許久,耐心等待著幾不可見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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