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琅見他看自己的眼神愈發怪異,挑了挑眉:“怎麽了?”


    “沒什麽,我用完了。”江瑀放下匙子,起身往屋外走去。


    淮琅看了眼桌上幾乎沒動的粥點,突然想到了後宮裏那些女人養的獅子貓。


    眼睛長得跟個貓兒一樣,沒想到食量也像,吃這麽點不會餓死嗎?他無所謂的撇了撇嘴,這事不與他相幹。


    淮琅落後一步,低聲對喬籬說道:“在外麵朕總不能拿他如何,你離遠些。”


    說著警告的看他一眼:“任你再怎麽得皇兄看重,朕還是有能耐弄死你的。”


    喬籬麵色微頓,默默將腳步放緩了些,隻遠遠跟著二人。


    見他如此識相,淮琅一雙眼笑得彎彎的,他快跑幾步追上了江瑀,直接道明來意:


    “阿瑀,你可願去京中?”


    江瑀站在台階上,迴身俯視著他:“不願。”


    “為何?”


    “不為何。”


    淮琅略皺了皺眉,這人平日就是如此跟皇兄說話的嗎?


    瞧見他眼中的冷意,江瑀伸手去撈他的手,卻被人躲了過去。


    江瑀呆了半晌,才解釋道:“阿束年後就要進京參加會試了,要是讓旁人知曉阿束有這樣的兄長,他還如何在京中立足。”


    淮琅隻聽皇兄經常念叨阿瑀,倒是不知道這人還有個弟弟,心下雖然驚訝,但麵上卻是不顯。


    他此番來落霞穀就是想著將這人拐迴京,好讓皇兄安安分分的待在京中批折子。


    不管成與不成,左右他隻是問問,皇兄總不至於將他打死,可他到底不是正主,又不能強迫這人跟他迴去。


    淮琅左思右想,隻得勸道:“不過是斷袖之癖罷了,這有什麽大不了的,有人喜歡女子,便有人喜歡男子,你管他人怎麽看,再說京中風氣開放,這樣的人也有不少,你……我們倆也不算異類。”


    江瑀聞言不置可否,站在階上靜靜地看著他,臉上寫滿拒絕。


    當了這麽多年皇帝,淮琅少有被人俯看的時候。


    一時竟覺得麵前這少年,骨子裏其實有幾分強勢。


    為了後半生的自由生活,他不甘心就此放棄,沉默著往前走著,慢慢思索著對策。


    江瑀看著他走的方向,幾不可查的皺了眉頭,卻始終沒吭聲,垂下眼睫跟在後麵。


    日陽高照,二人一前一後沿著長階慢慢向下走著。


    不一會兒,就聽見鞭聲隱隱穿過刑罰堂的院牆,輕飄飄地迴蕩在耳邊。


    江瑀目中有些迷茫,迴想起那晚發生的事,忽然覺得眼眶有些酸澀,不自覺的抬起袖子擦了擦嘴。


    他將眸中濕意壓下,不願自己在這人麵前落淚,這是他所能保住的最後一絲尊嚴。


    喜歡一個人,會動不動就拿這些來威脅他嗎?


    他的唇畔揚起一絲滿帶諷刺意味的笑。


    這樣的喜歡,狗都不屑一顧!


    江瑀步子似踩在雲端一樣,輕飄飄的,一個沒注意就踩空了,整個人骨碌碌的往階下摔去。


    淮琅正琢磨著事情,哪曾想他會連個路都走不好,欲伸手去扶也沒來得及。


    此處正是刑罰堂側邊,修建的青石長階足足有十幾級,他雙腿戰戰的追了下去,看著暈倒在血泊裏的江瑀,腦門上都滲出冷汗來。


    完了,這下徹底完蛋了。


    淮琅連忙將人抱起,往凝霜閣跑去:“快去宣李濟安過來。”


    喬籬見狀忙掠身而起,速度極快的去尋人。


    李濟安也沒料到一個錯眼的功夫,江瑀又被糟蹋到渾身是傷,王爺就不能做個人嗎,哪有逮著一人往死裏欺負的?


    他見江瑀眼尾泛紅,明顯是受了委屈,心裏忍不住暗罵了一通。


    待仔細的檢查了一番,他心下才放鬆了些,上前迴稟:“王爺,江公子左臂骨折,頭部受到撞擊,需要休息一段時間,最近不能劇烈運動,其他沒什麽問題了。”


    “人沒事就好,你好好照應著,有什麽缺的盡管往京中送信。”


    淮琅擔心皇兄找自己麻煩,心中慌亂無比,不停地轉著手上的扳指。


    李濟安聞言心中詫異,他眉眼微抬,見對麵那人手上動作,立即認出了這人真身,忙雙膝著地請罪:“不知萬歲駕到,微臣失禮!”


    淮琅抬了抬手,鳳目微微眯了眯,冷聲道:“此事朕自會去向皇兄解釋,你別在皇兄麵前亂嚼舌頭,他是自個不小心摔下去的,與我可沒什麽關係。”


    “微臣惶恐,隻知治病救人,其餘一概不知。”


    淮琅滿意的點點頭:“江公子的身體也太弱了,走個路都能摔倒,前幾日匈奴那邊進貢了十幾棵昆侖靈芝,朕會安排人送來,你好好給他調理調理。”


    昆侖靈芝!李濟安喜得瞳仁都縮了起來,可轉念想到淮瑾心下不免忐忑,他躊躇了一番才道:


    “敢問陛下,應調理到何種程度呢?”


    “你這是什麽話,當然是往最好處調理,治病救人還藏著後手,簡直汙你醫聖後人的名頭。”


    “微臣惶恐,定當盡心竭力為江公子醫治舊疾。”


    李濟安得了準話,心裏暗道以後要是那邊追究,他自可推說是得陛下吩咐,他也沒辦法違逆聖命。


    淮琅覺得這李濟安慌裏慌張的出了皇城,連醫德都不知顛哪去了。


    他在言語間又敲打了李濟安一番,才跑沒了影。


    此番江瑀受傷,喬籬不敢瞞著,派了人去京中送信,便盡職盡責的跟在淮琅身後,陪他在京郊胡天海地的野著。


    大年三十這天,宮中會舉辦年夜宴。


    隨國繁榮昌盛、海晏河清,年夜宴向來是絲竹管樂齊備,熱鬧非凡,可今年的未央宮卻透出幾分冷肅之意。


    身著暗紅繡金的龍袍,戴十二旒冕冠的淮瑾緩步走上高台。


    淮瑾麵容冷豔,有一雙攝人心魄的深邃眼眸,若是生在平常人家,難免讓人覺得過於豔麗,可此刻配著莊重的天子禮服,竟出乎意料的和諧,舉手投足間,盡顯天家威儀。


    被召迴來的淮琅本來心情極為忐忑,乍然見到皇兄如此風華,心裏那點擔憂瞬時就飛到九霄雲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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