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瑀除了脖子渾身動彈不得,對院裏的談話一無所知,他側頭打量屋內的擺設,才認出這裏是凝霜閣。


    往年入了冬,淮瑾時常拉著他來這裏泡溫泉,這裏修了地龍,屋內很暖和,但他仍舊覺得冷得很。


    他從小習武,一年四季身上都跟火爐一樣,這種無孔不入的涼意讓他瘮得慌,像是冬日赤條條躺在冰麵上一樣。


    想起溫泉池的事,他心中不由一陣懼怕。


    正在這時,淮瑾從屋外走了進來,他將手上的托盤放在桌上:“餓了吧?吃點東西。”


    他麵上帶著溫潤笑意,仿佛又變迴了昔日的模樣,江瑀眼中凝重之色稍緩,緊繃的麵容也放鬆了些許。


    淮瑾將他扶起,才發現他身上是冷冰冰的,他弄了個手爐,放到江瑀懷裏抱著,才從托盤裏端來魚粥,親自舀了一勺,遞到江瑀嘴邊:“你身子不好,醫師說要吃些清淡的。”


    之前淮瑾生病時,江瑀也喂過他湯藥。


    況且現在形勢不由人,他也不想再激怒這人,隻想趕緊養好身子,便順從的張嘴接過,誰料立時便魚粥被燙的一哆嗦。


    淮瑾手忙腳亂的放下碗,走到桌邊倒了杯茶,自己先抿了一口,試著溫度合適才遞到江瑀嘴邊。


    江瑀哪肯接他喝過的水:“沒事,不痛了。”


    他的心思淮瑾一清二楚,他鳳眸微眯:“都不知親過多少迴了,你還介意這個。”


    說著便以手鉗製住他的下頜,迫使他張嘴,將杯子裏的水強行灌進他嘴裏。


    江瑀被水嗆得直咳嗽,一雙清淺的淡色眸子都浮起霧氣。


    淮瑾見到他這副模樣,鬆開了他下頜的手,轉而撫上了江瑀水潤的唇,指尖輕輕摩挲著。


    “我餓了。”江瑀感受到唇上傳來的溫熱觸感,微垂的雙眸中浮出幾縷血絲。


    見他耳畔緋紅,淮瑾心情愉悅的鬆開了手,重新端起魚粥,他似是刻意要氣江瑀,舀了一勺湊到唇邊試了溫熱才遞給他。


    江瑀淡色的眸子微閃,纖長的羽睫也跟著輕顫了一下,啞聲道:“阿瑾……”


    “師兄是喜歡被人強迫嗎?”淮瑾冷聲打斷他的話。


    江瑀唿吸一滯,決定放棄抵抗,先將身子養好再說。


    吃了魚粥,江瑀身上暖和了一些,他抱著手爐,臉色難看的望著脫了外衣,拿著話本,準備往床上擠的淮瑾。


    以前他們也不是沒在一張床上睡過,倒沒覺得此事如何,但現在想來,他隻覺得膈應。


    “我……我想迴自己的屋子。”


    “你不想,凝霜閣燒過地龍屋內跟春日差不多,落霞穀沒有比這更養人的地兒了。”


    江瑀薄唇緊抿,淺聲道:“我在那住習慣了,想迴去。”


    “那我讓他們修地龍。”淮瑾將話本放在被子上,把江瑀往裏麵擠了擠,“等修好咱們再一起搬迴去。”


    他說著掀開被子,像條泥鰍一樣溜了進來,側著身子將腿搭在江瑀身上,手裏翻著話本給他解悶。


    兩人身量差不多,江瑀乍然離他這麽近,渾身一僵,滿身不適。


    他也沒有力氣掙脫,此時就是再不喜,也隻得忍著,若是搬迴去他也這樣恣意妄為,那在哪住著不都一樣。


    淮瑾見他乖順,反而挨得他更近,臉上笑得更是開心:“阿瑀,等你身子好了,我帶你出去玩,你想去哪裏?”


    江瑀默不作聲地低下頭,思索了一番自淮瑾進穀後,前前後後發生的所有事,猛然意識到什麽。


    落霞穀弟子眾多,這麽多修煉流楓心法的人,若都是為了給淮瑾做解藥,那他定出身不凡,家世顯赫。


    他先前還納悶,明明淮瑾不能習武,為何師父還將他領了迴來,他隻當師父心善,卻忽視了穀中對他的關照。


    淮瑾屋中的獨幽琴、烏木案、琉璃燈,還有那不計其數的書籍,明顯不是個普通弟子能用的。


    而且隻要他帶著,落霞穀隨便哪個地方都可進得,包括這座雕欄玉砌的凝霜閣,師父身為穀主,都沒有居住在這裏,淮瑾卻是三天兩頭就能來泡溫泉。


    此前,江瑀因他身體弱,師父師兄們又對他愛搭不理,一直忽視了這些,將他放在了需要照顧的位置。


    江瑀腦中轉過很多被他忽視的細節,眼中不由露出惶惶之色。


    他眸光微顫,團著手爐的雙臂都在抖:“帶我出去,不用請示師父嗎?”


    淮瑾青蔥似的指尖撥著書頁,眸中晦暗不明,他唇邊含笑道:“還是要說一聲的。”


    江瑀鬆了口氣,隻要能有人壓得住他就行,隻是現在自己身子動彈不得,要怎麽去找師父呢。


    為了盡快好起來,江瑀極力忍耐他的種種逾矩行為,可淮瑾卻愈發得寸進尺,不僅夜裏會摟著他睡,時不時還會鉗住他的下頜,強壓著人親。


    他絲毫不掩飾眼中的情欲,就這麽赤裸裸的展現在江瑀麵前,而江瑀仿佛砧板上的魚,隻能任人宰割。


    江瑀因自尊受到威脅,難免做出過激的反應,而淮瑾對他的拒絕視若不見,依舊我行我素,江瑀沒有辦法,隻能用身上的傷搪塞淮瑾。


    多麽荒誕,江瑀做夢也沒想到,有一天他會淪落到需要裝可憐的境地。


    而且是在這個病秧子麵前!


    他有理由相信,若是哪天他身子好了,淮瑾怕是會立即撲上來將他吃幹抹淨,這落霞穀是待不得了。


    就這樣過了一個月,入了冬季後,氣溫越發冷了。


    江瑀從未覺得日子有這麽難熬過,雖已能自由走動,但手腳僵硬冰冷,總沒個熱乎的時候。


    這日吃完午飯,陽光正暖,淮瑾從早上就不見人影,江瑀躺在院中的搖椅上曬太陽。


    微暖的陽光灑在身上,葉拕還給他溫了補身子的藥酒。


    他也算是過上了從前期待的日子。


    江瑀自嘲笑笑,掀開身上蓋著的薄毯:“我去師父那看看。”


    正在屋簷下煎藥的葉拕聞言,手上的動作一頓:“師弟,師父他搬到後山去了,山路難行,你身子又不好,還是等年節時再見吧。”


    江瑀搖了搖頭,過年時眾師兄弟都在場,又是個喜慶日子,何苦拿退出落霞穀的事攪了師父興致。


    再說要是叫淮瑾知曉此事怕是會出岔子,今日正好他不在,剛好能辦了。


    葉拕心裏著急,看了眼院外無風自動的樹梢,快步上前攔道:“師弟,還是別去了,師父他前段日子病了許久,貿然前去打擾恐怕不好。”


    “師父怎麽了?”


    “就……那天晚上,師父在院子裏站了一夜,第二天他就病了,養了許久才見好。”


    江瑀聞言,覺得師父心中對他應是有愧疚的,這樣更應該趁熱打鐵了。


    等再過些日子,誰還會記得他這個廢人。


    而且淮瑾行為越發放肆,他必須得趕緊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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