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別了葉拕,江瑀仍執意去見喬休寄。


    出了門,路過練武場時,正巧碰到喬希路過。


    江瑀快走幾步,上前攔住他:“哥,你任務做完了?”


    喬希想到被他扔到青樓的崔月兒,有些心虛的摸了摸鼻子:“嗯,你身子還沒好,在外麵亂跑什麽?”


    江瑀將喬希拉到一旁,緊盯著他的雙眼:“我想去尋師父說退出落霞穀的事,我修為已廢,留在這也沒什麽用處,師父應當會同意的吧?”


    喬希大驚:“不行,此事切莫再提,落霞穀有進無出的規矩,你難道忘了。”


    再說這事喬休寄也做不了主,主子若是知道阿瑀的心思,怕是不好。


    他神色慌亂的就要拉著江瑀往迴走,可手還未碰到江瑀,就被一個石子擊中了手臂。


    江瑀往身後望去,就見淮瑾一臉冷漠的走了過來。


    喬希立時全身僵硬的站在原地,既不敢下跪行禮,又不敢隨意離去。


    “你要退出落霞穀?”淮瑾的聲音不辨喜怒。


    江瑀看著淮瑾,指尖都在微顫,他想到即將參加會試的弟弟,便說道:“阿束是要入仕途的,有個做殺手的兄長傳出去不好聽,所以想去尋師父問問。”


    淮瑾上前扶著江瑀,神色如常:“我陪你一起。”


    顧忌著旁邊還有人,江瑀不想將事情鬧得太難看,隻能任由他扶著往前走。


    剛到沒人的角落,淮瑾便動作粗魯的將人按在牆上:“阿瑀退出落霞穀,打算去哪?”


    江瑀沒有防備,後背被撞得生疼:“你鬆手!”


    淮瑾冷哼一聲,如他所願將手鬆開,雙眸冰冷的看著人順著牆壁往地上滑去。


    “死了這條心,別以為去求喬休寄,就能離開落霞穀。”


    “我隻是因為擔心影響阿束仕途,才打算去問問的。”江瑀捂著被撞得氣血翻湧的胸口,靠在牆上緩了半晌。


    他雙眸眨也不眨的看著對方:“要不你去跟師父說,就將我除名,以後我仍舊留在落霞穀也行。”


    江瑀之前不知聽誰說過,騙人之時要摻一半真話在裏麵,要全是騙人的,便很容易被人拆穿。


    譬如他現在。


    怕影響弟弟仕途是真的,可留在落霞穀那就不一定了。


    隻是他記性不好,忘了這話正是眼前這人教他的。


    淮瑾簡直都要被氣笑了,連拆穿他謊言的話都不屑多講,鉗住他的手腕換了一個方向。


    既然他百般討好,這人也無動於衷,那還白費這功夫做什麽。


    “去……去哪?這不是去後山的路。”江瑀被他拽得腳步踉蹌。


    淮瑾鉗著他似冰塊一樣的手腕,嘴角上揚:“迴凝霜閣,泡溫泉。”


    江瑀聞言,眼中閃過一絲駭然,他臉上立即露出厭惡惡心又恐懼至極的神色,另一隻手飛快的扒住路旁的樹:“我不冷,你自己去吧。”


    前行的腳步一頓,淮瑾怕壓製不住怒火,根本懶得迴頭看他臉上表情:“別自作多情,誰關心你冷不冷,我看師兄都有力氣爬山找師父了,想必身體是好了。”


    “沒好。”說著江瑀重重咳嗽了兩聲。


    “再不鬆手,我便砍了。”


    江瑀抱著一絲僥幸:“砍樹?”


    淮瑾唇角嘲諷之意頓顯:“拿劍來。”


    不知從哪飛快躍下一個黑衣人,單膝跪地將佩劍奉上。


    淮瑾執劍盯著他蒼白的臉,二話不說就揮劍向抱著樹的手斬去。


    劍風響起破空之聲,又急又響,卷著淩冽的寒意撲麵而來,江瑀嚇得心都漏跳了一瞬。


    他在劍鋒堪堪離手臂隻差分毫時,才飛速收了手。


    江瑀不敢置信的看著持劍而立的人,他能感受到,這人剛剛根本絲毫未曾留手,要不是他收的快,這手就沒了。


    天空依舊掛著暖陽,可冷峭的冬意卻一寸寸的侵入骨髓,叫人從頭涼到了腳。


    淮瑾拿著劍的手在抖,他索性把劍扔到一旁,將人拉至身前,垂眸問道:“痛嗎?”


    江瑀神色茫然,似是還未迴神。


    又沒砍到,痛什麽?


    隻是覺得意外罷了。


    沒想到他習武才短短時日,出手就已經如此幹脆利落了。


    當真是天賦異稟!


    他心裏有些難受,澀聲問道:“你真的這麽狠心?”


    淮瑾冷笑:“對付狠心之人,我一向不客氣。”


    江瑀雙眸純然地看著他,唇角忽然翹起,像是安慰自己一般說道:


    “你肯定是嚇唬我的,你明知我最怕疼了,怎會乖乖不動讓你砍……”


    他話音未落,淮瑾驟然轉身繼續往前走,江瑀防備不及,被拽的一下子撲倒在地。


    磚麵積雪早被清掃一空,一絲緩衝也無,先是雙膝猛然撞擊在石階上,發出“嘭”的一聲,那種骨頭磕在地上的聲響,令人聽得心都要碎了。


    隨後便是手肘、下頜,麻木過後便傳來劇痛,江瑀疼得冷汗如黃豆般從他臉上滾下來。


    可是淮瑾前行的腳步依舊未停,北風漸起,吹起他的衣袂胡亂飛舞。


    雪後初晴的光耀眼灼目,刺得江瑀眼睛都睜不開。


    他想爬起來,可因為膝上的疼痛,就算站起來也跟不上前麵人的腳步,踉蹌著沒走幾步便又撲倒在地。


    血跡沁出暈開在衣擺上,江瑀這才意識到,原來他剛剛不是嚇唬自己的。


    不久前還人群穿梭如織的落霞穀,不知為何一個人都沒有了,連負責站崗巡邏的侍衛也不見一個。


    江瑀心裏絕望的同時,竟感到一絲慶幸。


    要是讓師兄們看到自己這樣被人拖著,估計這會臉都丟到落霞穀外了。


    他眉峰間漸漸聚起一陣失望之色,疼痛的悶哼聲都被壓抑在緊抿的雙唇裏,一種由失望引起的恐懼,緩緩將他包裹住。


    離凝霜閣越來越近,江瑀感到有些惡心反胃,他終於不受控製的出聲求饒。


    “……師弟,我錯了,我再不退出落霞穀了。”


    “阿瑾……阿瑾,你放開我!”


    “淮瑾!”


    進了屋子,轉過迴廊,溫泉氤氳的霧氣近在眼前,他終於忍不住怒罵出聲:


    “你這個畜生,老子哪裏對你不好了。”


    “你冷了我給你暖身子,熱了我給你打扇子,秋季我還爬樹給你摘栗子,你喜歡吃魚湖裏都讓我撈絕種了,你這個畜生……”


    他一邊掙紮一邊痛罵攥著自己手的人,沿途的桌椅木架不知被他拽倒了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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