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長做事周全,愣是等陸大全把銀子送過來了,才帶著圍觀的村民離開。


    “多謝村長幫忙,村長深明大義,公正廉明,我們佩服!”拿到錢的陳沐沐心情好,不忘恭維他兩句。


    村長點點頭,若有所思看她一眼,“你們一家子記得就好。”


    村長走了,李氏和陸錦豐圍上來,李氏問道:“村長這是什麽意思?”


    陳沐沐莞爾:“我也不知道,大概是想要我們記得他人情吧。”


    李氏愁:“我們家都窮成這模樣了,就算村長於我們有天大恩情,我們也還不上啊。”


    陳沐沐笑笑,沒迴答。她和陸錦豐都沒告訴李氏以後的計劃,李氏為日子發愁也是應當的。


    陸錦豐拽了拽李氏袖子,提醒道:“娘,王大娘還沒走。”


    李氏轉頭,這才注意到王大娘還在拐角的門外,愣了愣,趕忙走過去:“王嫂子,你不是已經迴去了嗎,怎麽還在這裏?”


    “怕兩個混球又折迴來欺負你們,不過有村長做主到最後,我也就放心了。”王大娘有些歉疚,“我沒想到好心也會給你們造成麻煩,惹了這樣的亂子,心裏真過意不去。”


    “王嫂子您可別這樣說,您這米和菜,於我們可是雪中送炭啊。”李氏唏噓道,“那陸大全兩口子生性就看我和小豐不順眼,總會沒事找事,今天多虧了您,不然我們就吃了冤枉苦了。”


    “神仙會庇護好人,陸大全那兩口子沒安好心,遲早會得報應的,你也別太跟他們較真,不值得。”王大娘跨步進來,手裏拿著一管膏藥,“這是我兒子從城裏拿來的傷藥,你和小豐都傷成這樣了,先把傷口處理一下。”


    “多謝嫂子了。”李氏點點頭,跟著王大娘進了裏屋。


    陸錦豐也跟著要進去,陳沐沐將他拖迴來,“兩個女人在屋裏擦藥脫衣服,你進去做什麽?”


    陸錦豐無語:“你一個女人家,說話怎的那麽露骨?”


    陳沐沐輕哼:“你那麽蠢,我要是不說得露骨一點,你聽得懂?”


    “你!”陸錦豐正要發飆,表情動蕩,牽扯了他臉上破敗的肌肉,痛得他“哎喲”一聲,沒了下文。


    陳沐沐幸災樂禍笑了:“看你嘴欠,怎麽著,老天爺都看不下去了吧。”


    這女人!陸錦豐剜她一眼,卻是痛得連話都說不出了。


    陳沐沐抓過藥碗,將之前捶好的藥渣拍到他臉上,見他痛得五官都扭到了一起,笑得眉眼彎彎的。


    “忍著啊,這可是消炎祛疤的好藥,在外麵沒個三四兩銀子買不到的,我也就采到這麽點,要是潑了我可沒得給你換。”


    這分明是幸災樂禍的賤笑。


    陸錦豐心口一堵,手都抬起了,瞥見她認真塗藥的模樣,又將肚子裏的火氣憋了迴去。


    算了,她也是一片好心。


    入夜,月光從外麵灑進來。陳沐沐躺下之後,陸錦豐包著一張木乃伊的臉走進來,眼巴巴盯著她看。


    陳沐沐一把抱住被子,“想都別想,受傷了你也是個男的,男女授受不親,敢爬上床我揍得你娘都不認!”


    “就你那沒二兩肉的身板,誰稀罕。”陸錦豐嗆她,乖乖拉開床頭的草席,又抱了一床舊被子打地鋪。


    不稀罕跟她睡,那麽,“那你方才色眯眯盯著我做什麽?”


    “自戀!”陸錦豐沒好氣睨她一眼,“我是想問你,二叔家那銀子怎麽弄?”


    “一共二兩六百六十五個銅板,夠吃兩年了。”陳沐沐答非所問,看向他,“陸錦豐,你二叔能拿得出這麽多錢,他根本不稀罕王大娘送我們的那半袋米和菜吧?”


    “是不稀罕。”陸錦豐頓了頓,“他們二人隻是見不得我和娘過得好,奪了我們最後的口糧,看著我們餓死他們最開心。”


    所有的變態都有一個偏執的源頭,陳沐沐眼睛眨了眨,“陸錦豐,雖然欺負弱小是一些人的天性,可是我看你二叔二嬸好像對你們不僅僅是有這樣的感情,你們早些年,把他們怎麽了?”


    “你很八卦。”陸錦豐嗤道。


    “不是八卦,是知己知彼才能百戰百勝。”陳沐沐一本正經,“陸錦豐,你知道的,今天吃了那樣一個大虧,他們絕對不可能善罷甘休。很明顯你和你娘鬥不過他們,我再不掌握點主動權,我們都得玩完。”


    陸錦豐鄙視她:“你的理由可以再扯一點?”


    “可是很有道理不對嗎?”陳沐沐不以為然。


    陸錦豐默了片刻:“羅麗麗年輕時候,全村人都知道她想嫁給我爹。”


    “呃,然後呢,完了?”陳沐沐等了好一會都沒等到下文,傻眼了。


    “後麵的你大概也猜到了。”陸錦豐淡漠說道,語氣似乎有些不想提起。


    “猜到了?”猜到是李氏抱得美男歸,然後羅麗麗帶著一肚子怨婦心思嫁給陸大全,然後就各種看李氏一家子不順眼了?


    她還想繼續問,陸錦豐已經閉上雙眼,發出輕微的鼾聲。


    “算你狠。”陳沐沐切了一聲,跟著躺下,“我知道你聽得到,你記得,不管發生什麽,手上拿錢一個子兒都不許花,否則後果自負!”


    陸錦豐沒有迴答。


    陳沐沐也不以為然:“不迴答我就當你默認了。”


    陸錦豐:“……”輕微的鼾聲。


    沒趣。陳沐沐翻個身,合眼入睡。


    興許是白天的事情有點刺激神經,陳沐沐有些睡不著,數羊數到準備睡過去時候,感覺屋子裏有翻書的動靜。


    她困唿唿抬眼看去,隱約看到一個人在地板上盤腿打坐,膝蓋上放著一本書,月光從窗口傾瀉而下,照得他那包得嚴嚴實實的臉蛋有些猙獰。


    陸錦豐?懸梁刺股?打坐練武?


    關她什麽事,反正過陣子她就拍拍屁股離開了,形同陌路的兩人,有什麽秘密都可以保留。


    側過頭,繼續酣睡。


    “起了起了,不是說要去鎮上嗎?”


    嘈雜的聲音落入耳中,將陳沐沐從睡夢中驚醒,抬眼一看,木乃伊的一張臉湊了過來。


    她撫額:“陸錦豐,你特麽有病啊,這才四五點,你騷擾我什麽。”


    陸錦豐自是不知道她說的四五點是什麽,但也能猜出她指的是時辰,頗為無語:“已經卯時,天即將放亮,不早了,去鎮上得早點出門,要半個多時辰才到。”


    要走一個多小時的路,想想就頭疼。


    陳沐沐拉過被子,想蒙住頭,陸錦豐見狀徑直扯過被子,說道:“不能偷懶,得起了,做生意不能一開始就懈惰。”


    陳沐沐拽著被子的手一僵,頓了頓,鬆開,露出個難看的笑來:“姓陸的,你倒是很會說話。”


    一句話就戳中要點,她這還想做生意呢,他這麽一說,她不起來都不行了。


    伸個懶腰,從床上爬起來洗漱。陳氏正在弄早點,聽到聲響迴頭說道:“你們先說說話,早飯很快就好了。”


    陳沐沐打個哈欠,迷迷糊糊拖住陸錦豐的胳膊往凳子上坐下,拿昨天用剩的幾味藥出來搗成渣汁,一邊道:“你先把臉上的布條給拆了,我給你換個藥。這出門一趟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迴來,早上藥早安心。”


    知道是為自己好,陸錦豐也沒跟她鬥嘴,很聽話把布條拆了。


    陳沐沐掩嘴再打個哈欠,端了藥碗過來,“坐直身子,別亂動,我給你塗藥……額,傷呢?”


    天邊微弱的月色剛好傾瀉過來,即使照明不算特別清楚,也依稀能看清麵前男子的五官——


    頭是頭臉是臉,眉毛眼睛鼻子嘴巴無一不清晰,刀削一樣的下巴襯得輪廓越是立體。


    倒有幾分漫畫中美男子的味道。


    當然,這不是重點,重點是……陸錦豐那被大小膿包擠得變形的五官,什麽時候能這麽看清楚過?


    她忍不住伸手捏了捏他那好像剝了殼雞蛋的臉蛋,眉頭微微皺起。


    疤呢?被擠破的膿包腐皮呢?


    “怎麽了?”美男子見她神色怪異,抬眼望著她問道。


    陳沐沐莫名唿吸一滯。


    早先還是個醜八怪的時候她就發現了,陸錦豐那張臉縱然不堪入目,眼睛卻是極美的,這會兒直勾勾望著她,眼底倒映著昏暗天空中半輪明月,熠熠生輝,竟像是揉進了一池月華似的。


    “陳沐沐!”陸錦豐見她越是失神,加重語氣唿喊了一聲。


    “哦。”陳沐沐迴過神,撞見陸錦豐的眼神,哂然一笑,沒想到她竟然也有看人恍眼的時候,不自在偏開頭,隻道,“你臉上的傷疤怎麽都不見了?”


    “不見了?”陸錦豐一臉茫然,“我沒做什麽,怎麽不見了?”


    不見了那些膿包,你還不開心?


    陳沐沐古怪盯著他,眸光閃了閃,“你確定你昨晚睡後什麽都沒做?”


    她好像半夜看到他爬起來盤腿……練功?會是這個緣故?


    陸錦豐眸光閃爍,頓了頓,搖頭:“跟它沒關係。”


    不想說就算了,她也懶得關心。


    抬手捏著他下巴打量他五官,陸錦豐不自在拍開她的手,不悅道:“陳沐沐,你是女人,隨時記得要矜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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