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你,矜持?”陳沐沐下意識反問,語氣帶著一分不自覺的不可思議。


    就他那滿臉膿包的模樣,她需要矜持嗎?


    心思方過,目光落到少年光滑俊美的麵龐上,一頓。


    不對,他已經不是那個醜男了,是可以有自戀資本的。


    但……跟她有什麽關係,她又不是顏控主義者,他長帥了跟長殘了對她來說都一個樣。


    一樣嘴賤又不討喜的陸錦豐。


    “你是個女人。”許是被觸碰了哪根虛弱的神經弦,陸錦豐抿緊唇,雙手也握了握。


    “不用你提醒。”陳沐沐眼尖察覺到他的異樣,沒再刺激他,將藥碗放到一邊,細細盯著他的麵龐看了一會兒,抓過他的手兩指搭上手腕。


    盡管知道她在把脈,介於男女有別,陸錦豐依稀不自覺掙了掙手腕。


    陳沐沐便無語了:“陸錦豐,你矯情個鬼,我對你沒興趣,把個脈而已。”


    陸錦豐身子一僵,冷著臉睨她:“男女有別。”


    “那你還跟我同處一室呢!”陳沐沐就想不通了,作為缺衣少食的農村人,溫飽尚且是問題,他哪來的玲瓏心思計較那麽多,要是天寒地凍時候,隻有一件衣服,不穿就得凍死,看他是不是還恪守禮數。


    他爹陸大義據說也是學過幾年書的書生,但他爹都沒那麽造作吧。


    陸錦豐眸光一閃,沉默稍許,說道:“陳沐沐,你若是再口不擇言,隻怕以後都嫁不出去了。”


    “這不用你操心,隻要我願意,想娶我的人排隊到京城。”陳沐沐懟道,不經意抬眼,似是看到他耳尖可疑的紅暈。


    天還沒亮就拽著人起床,被凍傷了吧,活該。


    聞言陸錦豐半響沒有迴話,陳沐沐觀他神色,眼睛斜睨,似乎在傳達一個字——切!


    她做事隨心所欲,沒有要他認可的必要,也不以為然,顧自收起了手邊的碗,道:“今天就先不擦藥了。”


    “為何?”陸錦豐不明所以看著她。


    “自己摸摸臉上,還有腐皮和膿包麽?”陳沐沐反問。


    陸錦豐一直都不是笨蛋,抬手往自己臉上摸了摸,那麽明顯的不同,瞬間讓他福至心靈,不可思議望著她。


    “我的病,徹底好了?”


    想來方才的淡定,隻是沒反應過來而已。


    “你的病好沒好我不敢說,但你的臉,卻是好了的。”陳沐沐頓了頓,“你可以去打一盆水照照看。”


    陸錦豐這家裏太窮,哪裏有鏡子可以照臉,想看自己的模樣,也就隻能這麽做了。


    “不用,天太黑,也看不到。”


    他抬眼,認真地望進她的眼睛,“陳沐沐,我現在還醜嗎?”


    被那雙璀璨漂亮的眸子灼灼盯著,陳沐沐差點絕倒。


    誰說隻有女人在意自己臉的,男人也是在意自己表象的好麽!不過,像陸錦豐這麽迫切關注自己外貌的男人,倒是罕見。


    長得醜慣了,應該是在意自己能不能不被人指點的。陳沐沐了然,“放心,你現在出門,絕對不會再把路邊小朋友給嚇到朝你丟石子了的。”


    陸錦豐嗤了一聲:“陳沐沐,有沒有人說過你嘴巴很欠?”


    說一句他長的不嚇人了有那麽難麽,非要繞著彎子損他兩句。


    陳沐沐哂然:“彼此彼此。”


    這世上誰都能說她嘴欠,就麵前這人不可以,因為他,嘴巴比她更欠。


    兩人正大眼瞪小眼,李氏的聲音傳過來,適時打破沉默,“早飯弄好了,快過來吃飯。”


    陸錦豐這孝子終於不懟她,往廚房走去,但行走間還抱有深深的疑惑:“你這半吊子醫術靠譜嗎?”


    “本來就不靠譜啊,我又不是專業的大夫。”不靠譜又怎樣,他還不是隻能聽她的,他有錢去治病麽!


    陸錦豐聞言一默,李氏見到他,卻驚訝叫起來。


    “你是誰,怎麽闖進我家來?”


    在保守的古代,陌生男人闖進寡婦的院子,就算沒有任何惡意都是個事情。李氏神情嚴肅警惕,一把操起鍋鏟,冷冷盯著陸錦豐,那架勢仿佛下一秒鍋鏟就脫手飛出去。


    這是典型的媽都認不出來了。陳沐沐暗笑,唇角還沒扯開,李氏惱怒的眼神已經剮過她的臉。


    “陳沐沐,你既已經嫁給小豐,怎麽還跟野男人勾勾搭搭曖昧不清的,簡直……”她頓了頓,斟酌著用詞,“敗壞門風!”


    陳沐沐這次真的沒忍住,笑出來了。


    陳沐沐本是要被親爹賣去花樓的,陳家這樣的門風能有多好,不用她敗都已經夠壞了。倒是李氏連自己兒子都認不出,實在叫人忍俊不禁。


    “你笑什麽?”李氏本就繃著神經,見陳沐沐發笑,眼神都兇起來了,鍋鏟換個方向,指向陳沐沐。


    “娘,是我!”陸錦豐看不下去,去拉李氏的胳膊,“娘你連我都認不出來了?”


    李氏被他抓住胳膊,本要大叫,聽得他聲音一怔,細細打量他,不可思議揉了揉眼睛,目光最後落在他衣服上,“你是……小豐?”


    “是我,娘。”陸錦豐誠懇望著她,“我的聲音,您應該聽得出來的。”


    就算聽不出來,那身衣服和個頭也能看出一點門道。陳沐沐聳肩,冷淡看著這母子倆對戲,一點也不擔心兩人會打起來。


    親娘對兒子何其熟悉,變成灰都能認出來,何況陸錦豐變的也就一張臉。


    果然,李氏在打量一番之後,終於確定麵前的男子就是自己兒子,眨巴眨巴眼,不可思議捏著他的臉,焦急且無措問道:“你做錯什麽事情,臉變成這模樣了?”


    果然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這神奇的腦迴路,跟陸錦豐一個樣。


    變帥了難道還不比原本的醜八怪好麽?


    “我也不知道。”陸錦豐眸光似是不經意瞥了陳沐沐一眼,“可能是昨天受傷,沐沐給我敷的那些草藥陰錯陽差治好了我的臉吧。”


    這口鍋扣的……她不想承認都不行了。


    對上李氏眼巴巴詢問的眼神,陳沐沐扯唇一笑,裝傻充愣:“娘,我也不知道,我就隻認得幾味草藥。”


    陸錦豐的臉會好,在她看來,有太多的機緣巧合了。


    首先,眼鏡蛇王的毒劇烈霸道,剛好把他體內那種潛伏了十幾年的莫名毒素給中和了個七七八八,然後,她的解蛇毒藥草再去掉一部分毒素,陸錦豐的身體裏麵的殘毒已經去的差不多了。


    再接著跟陸大全夫婦打架,臉上的膿包全都給擠破了,她給他敷的治傷藥起了一定作用。


    最後,他不是半夜起來練功嗎?天知道他練了什麽邪功,反正把他體內最後的毒都給練化了。


    不得不說陸錦豐的運氣是極好的,這種七八百年都不一定有的好事都落了他身上。她剛剛給他把脈,發現他身體除了內髒這些年來被毒素腐蝕有些損傷外,其他都好得不得了。


    從一腳踏進棺材板到撿迴一條命,運氣何止逆天。


    “不管怎麽說,小豐的病得以痊愈,都是你的功勞。”李氏腸子在瞬間已經繞了個七七八八,抓著陳沐沐的手,一臉的激動與興奮,“沐沐啊,小豐能娶到你這麽一個好媳婦,簡直我們祖上積了不知道幾輩子的功德。算命的沒說錯,你就是我們小豐的福星啊!”


    這種帶著封建觀念誇獎的帽子落下來,陳沐沐也不知道怎麽接了,嘴角抽了抽,瞥向陸錦豐,示意他幫忙說話。


    接觸到她的眼神,他卻快速別開頭,去打鍋裏的飯了。


    這家夥,說好的生意聯盟好夥伴呢,合作精神都哪裏去了!


    李氏還在叨叨不絕激動著,那金燦燦的眼神掃過來,仿佛在打量著一座金山,拉著她的手兀自興奮不已。


    “沐沐,小豐的病好了,我們這一家子以後的生活就有了盼頭,你放心,有娘照看著,你們一定能和和美美過完一輩子。嗯,你以後就跟小豐好好過日子吧,娘一定會讓你們都過上好日子的。”


    就那每月半兩銀子嗎?


    好吧,每月半兩銀子在窮人家來說,已經可以吃半年了。


    她努力扯出一抹笑,打斷李氏的絮叨:“娘,我相信你可以的,要不我們先吃飯,等下還要去鎮上呢。”


    “好好好,這一激動都差點忘了正事,先吃飯,等會兒還有的忙活。”李氏擦一把臉上因為激動流下的淚花,抓著她的手往飯桌去了。


    早飯自然也沒什麽豐富的,不過興許是昨天她敲詐了陸大全夫婦一筆錢的緣故,讓李氏有了挺直腰杆子的資本,早飯竟然破天荒地有了可以吃飽的一鍋稀飯!


    沒錯,這一鍋稀飯,李氏應該至少放了一碗米!而且,還有蘑菇炒竹筍菜!


    久沒吃過飽飯的陳沐沐,當即眼睛就亮了,不再管李氏的各種祝福她和陸錦豐廢話,扒著飯碗就是一頓猛吃。


    終於一餐飯後,她饜足地摸了摸鼓鼓的肚皮,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陸錦豐瞧見她那模樣,眸子裏有不明的情緒流動,走過來拍拍她肩膀。


    “沐沐。”


    “嗯?”


    “該上路了。”


    “去你妹的上路,你有沒有文化,那是個好詞匯嗎?要說趕路,你個烏鴉嘴!”


    陸錦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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