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時間一晃到了臘月,這天晚上,出山的知青捎迴來了公社的通知,通知林場全體知青後天參加公社全年總結大會,同時還要求林場知青必須出文藝節目為大會助興。

    楊兵拿著通知發愁了,後天開會是好事,同學們可以出山好好逛逛,可是,要出文藝節目,這時間太倉促了。楊兵在學校,就是學校的宣傳隊員,他深知排練節目是需要一定時間的,他埋怨公社給他們通知的這麽晚,一天時間能排出什麽節目,他得抓緊時間和大家商量此事。

    晚飯後,楊兵把男生宿舍的煤油燈挑得很亮,所有林場的知青全擠在這裏,滿屋亂哄哄。

    楊兵在知青中大聲宣布:“同學們,大家靜靜,通知一件事,明天不勞動了。”

    眾知青高喊:“太捧了。”

    “我要好好睡它一天。”

    “我要去趕集。”

    “我要去看我的……”

    楊兵看大家高興的樣子,停了一下說:“別高興的太早了,誰也別想睡覺,哪兒也不能去,還有比勞動更困難和艱巨的任務在等著咱們每一個人。”

    田亮不耐煩了,喊叫:“別困難和艱巨了,有事直說吧!”

    楊兵胳膊一揮,說:“明天全體同學排節目。”

    知青們立即靜了下來,大家莫名其妙地相互對望。

    王曉娟異常的興奮,她是最喜歡參與這樣的事情了,她扒開擋住她的同學,擠到楊兵麵前問:“怎麽?要成立宣傳隊?”

    楊兵擺手示意她先坐下,然後向門口望望,說:“等會兒再提問題,下麵由老場長講話。”

    眾知青集體尋找老場長,老場長已出現在門口,他早已作好了發言的準備工作。

    老場長是個憨厚的老農民,無論公社給他下達多麽艱巨的任務,他都是很虔誠地去完成。這次公社的通知,他也不例外,一樣作好了完成任務的決心。聽到楊兵的宣布,他將煙袋鍋往腰裏一插,清清嗓子發言了:“革命的小將們,後天公社召開全年形勢一派大好總結大會。會上,公社要求每個知青點都要出節目為大會助興。小將們,這是一項政治任務,時間緊,任務重,但是,節目一定要排好,這事由楊兵主抓,林藍配合……”

    老場長一臉的虔誠,知青們都想笑,個個憋住不敢笑出來。

    楊兵大張著嘴巴不至於笑出來,還不住地對老場長頻頻點頭,表示很讚同老場長的發言並且認真在聽。楊兵的表情看上去很滑稽,更刺激了眾知青的笑腺,大家終於憋不住,爆發出長時間的大笑。

    林藍看老場長一副莫名其妙的樣子,收住笑,說:“同學們,下鄉兩年多了,咱林場知青這是第二次在公社集體露麵,第一次是修建水庫大會戰,我拖了大家的後腿,讓大家跟著我丟人了。這次,我不但要帶頭把咱林場丟掉的麵子拾迴來,而且有決心和信心為咱林場爭光,叫全公社的貧下中農都知道,咱林場的知青個個都很捧!”

    眾知青的情緒被林藍調動起來了,大家非常願意投入到這場為林場爭麵子的戰鬥中去,大家情緒非常的高漲,齊聲說:“好!”

    田亮本來是躺在床上的,他被大家的情緒感染的躺不住了,從床上跳到地上,叫著:“沒問題,一定能爭迴麵子。林藍你,還有楊兵、王曉娟、何偉偉、肖風、張小建都是學校宣傳隊的骨幹,怕他們誰呀,就你們幾個都能把山外的全震翻了。”

    大家也齊聲高喊:“對!一定能爭迴麵子。”

    楊兵接著說:“盡管我們是有些實力,但是我們不能掉以輕心……”

    老場長也嚴肅地提醒大家說:“對!時刻牢記,虛心使人進步,驕傲使人落後。”

    林藍也接著說:“我們林場在文藝方麵的確占優勢,但是單憑我們幾個人還是不行,還要靠大家的集體智慧,獻計獻策獻節目……”

    當晚大家就在一起敲定了預選節目,連夜排練,每個參加演出的知青興致都非常的高漲,沒有演出任務的同學,就在旁邊當觀眾,時不時的還得讓他們給排練節目的同學提提意見。

    公社全年總結大會在學校的操場上進行,會場裏紅旗飄飄,人山人海。社長的總結報告已經接近尾聲,最後的幾句話,社長是拿著話筒喊出來的:“……輝煌勝利的一年過去了,我們又迎來了新的一年,在這新的一年裏,我們要乘著毛澤東思想的偉大紅旗,爭取更大的勝利!”社長在熱烈的掌聲中走下主席台

    副社長上台宣布:“總結大會進行第三項,文藝節目現在開始——”副社長的話音剛落,已經有一支知青合唱隊上台開始了齊聲大合唱《大海航行靠舵手》

    台下第一排坐的都是公社幹部,緊挨副社長坐的是教育股的陳股長,陳股長悄聲對副社長說:“都是知青自己胡編的節目,叫他們自己熱鬧去吧,外麵還是冷,走,迴去喝茶去。”

    副社長興致濃濃地說:“我得看,知青出節目是我提議的,我提這個建議是有目的的。我準備在知青中組建一支宣傳隊,我要好好看看他們的節目,宣傳隊員就在他們這些知青中選拔。”

    陳股長驚訝地說:“啊,原來如此。那我也不走了,我也要好好看看。”

    河灣幾支知青隊演出後,地區知青隊的演出隊已經上場表演了,留在後台的演員,一副藐視的神情看著也在後台準備上場的林場演出隊,有個女的冷笑著說:“河灣隊的,你們可得加油喲!不然我們地區隊的把你們從台子上震下來了,可不包治傷喲。”

    林場演出隊的節目上場了,第一個節目是林藍和幾個女知青表演的《洗衣舞》,她們邊跳邊唱上場了。

    “哎……是誰幫咱們修公路,是誰幫咱們得解放,是親人解放軍,是救星共產黨……

    隨後,楊兵穿一身洗得發白的舊軍裝,一隻臉盆扛在肩上,也跳著唱著出場了,整個節目又清新又熱烈,台下的觀眾拚命的往前擁。

    副社長看得心花怒放,連聲說:“不錯,不錯,真不錯。”

    《洗衣舞》結束了,林藍沒有下台,接著報幕:“下麵由林場知青張小建、何偉偉、程萬春、田亮為大家表演口琴四重奏《火車向著韶山跑》。”

    四個男知青一字排開演奏開始……

    “車輪飛,汽笛叫,火車向著韶山跑……”學生們情緒非常活躍,跟著台上口琴的旋律放聲唱起來,把在場的老師們感動地直掉眼淚。

    陳股長內疚地對副社長說:“看學生娃們多喜歡歌聲,可憐咱們的娃們沒有一個像樣的音樂老師。”

    副社長靈機一動,迴了陳股長一句:“有啊!台上這不是現成的,我們為什麽不用呢?”

    陳股長也靈活了,激動地說:“就是呀!在知青中完全可以考慮嘛!”

    副社長急切地還要看下麵的節目,對陳股長說:“等節目結束了,咱再好好議議這事情。”

    接下來是林場知青的女生小合唱,陝北民歌《山丹丹開花紅豔豔》,這首歌又把台上的演員和台下的觀眾連在了一起,台上台下集體高唱起來。

    “山丹丹的那個開花喲,紅豔豔,毛主席領導咱打江山……”

    林場的節目一個接著一個表演,台下第一排就坐的幹部們已經興致勃勃地交頭接耳了,在公社全年總結大會上,林場的節目把整個大會推向了高潮,台下的掌聲久久不息,最後林藍又落落大方地上台為大家獨唱了一首歌曲《草原上升起不落的太陽》。

    “藍藍的天上白雲飄,白雲下麵馬兒跑,揮動鞭兒響四方,戰歌更嘹亮……”

    林藍的歌聲,高亢、甜潤、悅耳動聽,台下的觀眾仿佛隨著林藍的歌聲飛向了遼闊的大草原。林藍唱這首歌的時候,仿佛看到了一幅美麗的圖畫,這張圖畫就是張宏在藍天下,在遼闊的草原上,身背鋼槍,騎著戰馬巡邏在祖國的邊防線上。林藍的感情真摯,表情豐富,她是用心在唱這首美麗動聽的歌,她要讓這首歌穿越時空,讓在青海當兵的張宏聽到她的歌聲。

    副社長像哥倫布發現新大陸一樣的興奮,他們公社終於有了能歌善舞的人才了。興奮之餘,腦子裏迅速運轉著一個大膽的想法,就是陳股長剛才說的學校沒有像樣的音樂老師,作為分管教育和宣傳的社長,他深知公社學校的師資力量,至於說在學生中排個節目或是搞個歌詠比賽的活動,那就更提不起來了,公社壓根就沒有這樣的人材。公社凡是有什麽重大活動,都是用地方戲來捧場,副社長此時腦袋裏已經開始運轉他的又一個大膽的計劃,他決定不但要讓林藍進公社宣傳隊,還要讓林藍擔負起公社學校的一名音樂教師,他個人認為林藍非常稱職。

    這裏還有一個人的腦子也跑神了,他就是公社宣傳幹事席股長,他看著台上知青表演的節目,觸景生情,不由得想起發生在他身上的一些尷尬事。以前每次縣裏有重大的宣傳活動,各公社都要出文藝節目助興,就是永紅公社最被動,特別是這個新來的縣長,他不愛看地方戲,就喜歡搞群眾性的文藝活動。前不久,縣長來永紅公社檢查工作,秘書提前已通知公社準備一台文藝晚會接待縣長,這個艱巨的任務自然落在了席股長的肩上,席股長接到任務後,是哭笑不得,心想,還晚會呢?找遍全公社看看能不能找見一個能唱歌的人。席股長最後硬著頭皮湊了幾個唱地方戲的人吼了一陣,準備應付差事。當縣長知道了晚會是地方戲哄攤子時,連到會場去都沒有去,席股長現在想起這件事來,還是麵紅耳赤。這次公社總結大會由知青出演節目助興,這是這個公社亙古以來第一次。席股長遺憾的是,怎麽當初就沒有想起來發動知青呢?還是人家見過世麵的副社長腦子靈活,這麽好的機會讓人家搶先了。

    總結大會結束後,席股長坐在辦公室裏,大腿翹二腿搖頭晃腦學著唱:“白雲下麵馬兒跑……”

    副社長端了一杯熱茶進來了,席股長歌聲嘎然而止。

    副社長笑嘻嘻地坐下說:“唱呀,往下唱呀,趁著今天的好心情,多唱幾句。”

    席股長不好意思地說:“別笑話我了,我這也叫唱歌?那你這文藝兵出身的往哪兒放?”

    副社長喝口茶說:“不願意唱就不唱了,咱說點正事。”

    席股長不解地問:“正經事?”

    副社長微笑了一下說:“對。”接著副社長就把他想組建宣傳隊以及想讓林藍到學校擔任音樂老師的想法一咕腦倒給了席股長。

    席股長高興的一拍大腿,喊了起來:“老弟,咱倆想到一塊去了。”說完又有些顧慮,於是他對副社長說:“這隻是咱倆的空想,關鍵要征得社長的同意。你剛轉業到咱公社,還不了解社長,社長的宗旨是遠離知青,他最怕知青給他找麻煩,惹事。”

    副社長自信地說:“一切事物都是可以改變的嘛!咱們一起去找社長說說。”

    席股長又提議:“把陳股長也叫上,一起去說?”

    副社長笑了:“我倆早通過氣了,他就在辦公室等著呢!”

    副社長和兩位股長把他們的想法向社長說了一遍,出乎意料的是,社長顯得異常興奮,樂滋滋地說:“沒有想到咱知青還真有兩下子,這次知青演出的節目讓我開了眼界,長了見識。這唱歌跳舞的事,還真能給人帶來歡樂。”完了,社長還表揚了他們三位幹部能為公社處處著想的這一積極向上的革命舉動,並且將權力也下放給他們,讓他們看著把事情辦好就行了,不必處處向他請示迴報。三位公社幹部臨出社長的辦公室時,社長還囑咐了幾句:“林場的知青一半進了宣傳隊了,剩下的幹脆也叫出山算了,把他們分到生產隊和社員一起勞動。”

    副社長和兩位股長迴到辦公室,繼續商量說,趁熱打鐵,說幹就幹。他們立即分頭到集市上去找楊兵,找見了楊兵,把公社的決定簡單地向楊兵說了一下,叫他快去把林藍找來,他們要征求林藍本人的意見。

    楊兵聽到公社的這個決定,感到很突然,同時又非常的高興和激動,隻要公社組建宣傳隊,他們林場的知青就能走出大山,他為他們林場的知青走出大山而高興,為林藍當上老師而激動。楊兵是個很有頭腦的小夥子,麵對將能改變林藍命運的公社幹部,楊兵並沒有表現出喜出望外,而是很真誠地掏出心裏的話說:“林藍當老師完全能勝任,她不但能歌善舞,而且文化課也好,她本人在林場勞動也好……”

    2

    散會的人群都湧向集市,林藍和她的夥伴們也擠在人流中,他們由於演出成功,興奮的沒有目的的隨著人流湧動。肖風手舞足蹈的大誇海口:“這迴呀,咱林場的節目算是出盡了風頭。”

    王曉娟一隻手緊緊拉住林藍,一隻手在空中飛舞著說:“就是,真沒想到,咱林場的節目全打響了,真是起了泡了,蓋了帽了。”

    柯小紅雖然沒有參加演出,但她看到林場演出的成功,也跟著歡喜的不得了,也加入到大家的談話中,說:“就是,你看地區那幫知青,鼓起勁、跟咱們飆,也沒飆過咱們。”

    肖風更得意了:“咱不過是隨便操練了幾下,就把他們全震翻了。”

    林藍心裏也是樂滋滋的,但不好意思再跟著吹了,說:“別吹破天了,還隨便操練了幾下,咋晚誰睡覺了?”

    她們正談得高興的時候,楊兵跑進人群,對林藍說:“林藍,公社叫你去一趟。”林藍突然緊張起來,她想是不是她剛才那句台詞說錯了,引來麻煩了,忙問楊兵:“出什麽事了?”

    楊兵看出了林藍的緊張,他不忍心叫林藍再緊張下去,趕緊說:“你緊張什麽?是好事,快去吧。”

    林藍還是緊張地問楊兵:“到底什麽事?你說呀!”

    楊兵不能當著這麽多人的麵,說公社叫林藍去當老師的事,他有些為難地說:“林藍,你不要急,真得是好事,你去了就知道了。”

    王曉娟她們幾個也催著林藍說:“你去了就知道了,快去吧!”

    林藍帶著疑慮走進了副社長的辦公室,看看二位股長又看看副社長,緊張地問:“社長你叫我?”

    副社長開門見山地說:“來來,林藍坐下談。是這樣的,咱們公社學校缺少能歌善舞的老師,你這方麵的能力我們剛才都看到了,公社決定把你抽調到學校來擔任音樂老師,所以叫你來是想征求你本人的意見。”

    林藍驚得脫口而出:“當老師?”隨即又沉寂下來。心想這不太可能吧?全公社有幾百名知青,怎麽就輪上她了?林藍激動的心“嘭嘭”亂跳。

    席股長把一杯茶放在林藍麵前說:“還猶豫什麽?是不是有什麽後顧之憂?”

    副社長鼓勵林藍:“你不要有什麽顧慮,就是當了老師,該招工你就招你的工,我們不會不放你。如果你在學校表現突出,我們還會優先推薦你去上大學,我是主管教育的副社長,當著席股長的麵,我說話算話。”

    林藍不好意思地說:“你們誤解我了,我剛才沒有表態,是太高興了,一時不知道說什麽好。我願意,我願意當老師。”

    林藍小時候的一個夢又被萌發了,從上一年級起,每天看著講台上的老師為學生們講那麽多的知識和永遠也講不完的故事,林藍是多麽羨慕當一名老師啊,她常常想,長大後我也要當個讓人人都羨慕和尊敬的老師。下鄉後,她的這一夢想也隨著現實而破滅了,以後再也沒有想過當老師的事。現在夢終於要實現了,即便是在農村,這個夢來得也太突然了,林藍不知道如何接受這個現實。一時激動的真不知道說什麽好了,隻會傻笑。

    就在這時,社長進來了,他情緒很好地對副社長說:“你們走後,我想了想,趁著林場的知青都在,把他們召集起來開個會,該宣布的就給他們一宣布,也叫知青們過個安心年。”

    社長發話了,副社長也敢行動了,他知道林場的知青在山裏也真夠苦了,他本人早已有叫林場知青出山的這個想法,隻是才到公社,什麽事情不能急於求成。社長走後,副社長又接住先前的話題向林藍囑咐了一些有關事情,就叫林藍去通知林場的知青到公社會議室集合開會。林藍高興的不得了,她剛才聽社長說這番話時,急的就想往外跑,她想立即把這個好消息告訴林場的知青同學們,出於禮貌她沒敢動,副社長發話了,她是跳著跑出了公社的大門,至於副社長剛才囑咐她的什麽,她就記住了最後兩句話,學校已經放假了,等過了年,學校開學後,公社就通知她。

    在公社的會議室裏,大家把樂滋滋的林藍團團圍住問這問那,林藍知道大家是替她高興,才這麽問她的。所以她一點都不保留,把公社幹部說的每一句話,毫不猶豫地全倒給了大家。大家歡唿起來:“太棒了,林藍。”林藍向每個同學投去感激的目光,當林藍的目光和程萬春的目光相撞時,林藍感到程萬春的眼神裏,有一種讓人琢磨不透的感覺,這種感覺隻在林藍的腦子裏閃現了一下就過去了,林藍並不在意,她太熟悉這雙一慣傲慢的眼神了。在學校時,林藍和程萬春在一個班,程萬春的父親是河灣拖拉機修造廠的廠長,所以程萬春從來就看不起他們這些下井挖煤的礦工子女。由於程萬春平時的傲慢和他的為人,大家也不願意和他有什麽過多的來往,至於程萬春的任何舉動,林藍也不會放在心上。

    林場的知青們終於能走出大山了,大家別提有多開心了,這是他們集體盼望已久的心願。從公社到林場三十多裏的陡峭山路,他們忽然覺得不是那麽遙遠了,從前那長滿雜草的荒山野嶺,今天突然間變成了一幅美麗的山水畫。駐足遠望,座座大山,猶如覆蓋了一層厚厚的棕紅色的金絲絨,柔軟地一直滑落到山腳下。兩年來,知青們突然間發現,他們一直是和美麗壯觀的大山相依在一起的。

    從山裏潺潺流出的河水,清澈見底,河水岸邊封凍的冰淩晶瑩剔透,知青們心裏熱乎,也不感覺冷了,他們每人掰一塊冰淩放在嘴裏吮著,鬧著,跑著,追著。往日硌腳的山石仿佛也變得溫柔了,大家一路歡快地笑著,唱著,跳著。

    林藍扔掉手裏的冰淩,拉著柯小紅和王曉娟,衝著大山笑,踩著石頭跳,忘乎所以地又唱起了她非常喜歡的那首歌曲《小路》

    “一條小路曲曲彎彎細雙長,一直通向迷霧的地方,我要沿著這條細長的小路,跟著我的愛人上戰場。

    紛紛雪花掩蓋了他的足跡,沒有腳步也聽不到他的歌聲,在那一片寬廣的銀幕色的原野上,隻有一條小路孤零零……”

    林藍的歌聲牽住了知青們的腳步,楊兵走在最前麵,他聽見了林藍的歌聲,雖然聽不清歌詞,但他聽出來了是那首《小路》的旋律,立即緊張地返身迴來製止林藍。此刻,知青們都在專注地聽她的歌聲,她不想掃大家的興,繼續唱著……

    3

    林場的知青都迴家過年了,也許他們暫時淡忘了林藍過完年要當老師的事。這裏有一個人不但沒有忘記,而且是天天數著日子等過年,他就是程萬春。自從那天他知道了林藍要當老師的事後,暗暗發誓,一定要頂掉林藍自己去當老師,隻有這樣想上大學的夢才有機會實現。迴家後,程萬春把林藍要當老師的情況以及他的想法,告訴了在河灣拖拉機修造廠當廠長的父親。程廠長聽明白了兒子的意思,想都不帶想的拍著胸脯說:“兒子,那點小事好說,放心吧,你老子大小也是一個廠長,我就不相信,廠長的兒子還不如一個挖煤的女子,這個老師你當定了,過完年,爸帶你去公社一趟。”

    程廠長沒有對兒子食言,初三這天早早的,就把提前備好的禮品裝上了吉普車,帶著程萬春向永紅公社出發了。路途中,程廠長開著車和程萬春閑聊著:“兒子,你對當老師就那麽感興趣?”

    程萬春向父親解釋了他想當老師的真正原因,他說:“爸,其實我對當老師並不感興趣,關鍵是我聽說當了老師以後,就有被推薦上大學的機會。爸,我想上大學,等我當了老師以後,你要多往我們公社跑跑,我這大學夢就能圓了。”

    程廠長高興地拍了一下方向盤,讚揚兒子說:“有野心,是爸的兒子!爸爸一定會讓你圓這個大學夢的。”

    程萬春非常得意,但還忘不了激他老子一句:“爸爸,就看你的了。”

    程廠長的吉普車開進了永紅公社的院子,公社所有辦公室都是鐵將軍把門,看大門的老頭問清楚他們找誰後,找了個熟悉社長的人去社長家叫社長去了。社長在家裏正陪著親戚喝酒,一萬個不想來公社,當知道了是河灣拖拉機修造廠的廠長來訪時,二話沒說就趕到了公社。在和程廠長寒暄一陣,收了程廠長的禮品後,社長又派人把其他公社幹部都找來了,在集市上的小飯館裏,社長熱情招待程廠長和他的兒子程萬春。

    飯桌上六、七個公社幹部不停地和程廠長互相勸酒遞煙,當空酒瓶堆積起來的時候,副社長和席股長陳股長才明白了程廠長此次的目的。副社長氣憤地拉著陳股長要離席,陳股長是個膽小怕事的人,示意副社長這樣做不妥。席股長也悄聲對副社長說:“這地方上的事情和部隊上是有差別的,應酬下來在說吧。”副社長不再堅持要走了,他也不想讓社長在別人麵前下不了台。

    程廠長緊挨社長坐著,好像他們是老朋友似的,不時地交頭接耳說些隻有他們兩人才能聽見的悄悄話,不時的還竊竊地笑上幾聲。當程廠長發現沒有人再說話和喝酒時,忙又端起酒杯讓大家喝酒,大家都說不敢再喝了,他也就不堅持了,迴頭對社長說,但聲音提高了,大家都看出來了,他是有意叫大家聽見:“社長,你說公社的拖拉機站爛包了,這樣吧,你把拖拉機站交給我好了。你這兒缺啥就到我廠子裏去拿啥,支援人民公社,是我們工人老大哥義不容辭的責任嘛!”

    社長感激地說:“這叫我說啥好呢!來,喝酒,喝酒。”

    程廠長端起酒杯,豪爽地說:“啥都不用說,工農一家嘛!這不,兒子都交給你了,還客氣個啥。

    程萬春趁機也向社長諂媚的一笑,這一笑,要多惡心就有多惡心。社長對程萬春的這一惡心的一笑,心裏也是反感透了,隻是想占人家老子的光,不舒服也裝著若無其事的樣子,接著程廠長的話說:“對對,不客氣,不客氣。”

    程廠長又爬在社長的耳根子上說:“我還聽說林藍在山裏唱什麽愛人呀、情人呀之類的黃色歌曲。她思想不健康,你說她怎能為人師表,兒子明確表示不願意和她這樣思想不健康的人在一起工作……”程廠長這樣一再的叮囑社長,有他的目的的,在來的路上,兒子一再提醒他,讓他一定要對社長明說,不能叫林藍去當老師,因為程萬春很清楚,公社每年推薦上大學的指標是很有限的,多一個人就會多一個竟爭對手。

    社長吐了一口青煙,說“放心吧,我會把事情處理好的。”

    這頓飯吃了兩個多小時,程廠長看自己的目的已達到了,而且也看出了其餘的幾位公社幹部早已現出了不耐煩,識實務地提出來還要趕路迴家。社長也不強多留,於是大家才走出了飯館,又一同走進了公社的院子,程廠長的車還在公社的院子裏麵停著。

    程廠長紅脖子脹臉,挨個跟陪他喝酒的人握手道別,副社長站得遠遠的,程廠長過去伸手要和副社長握手,副社長雙手插在褲兜裏無動於衷,程廠長尷尬地笑笑:“不客氣,不客氣……”扭頭往迴走,一直走到吉普車跟前。

    社長趕緊到車前為程廠長拉開車門,程廠長還沒有忘了對社長叮囑:“我兒子他……”被一個飽嗝噎住了,社長滿麵堆笑:“放心吧,放心吧。”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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