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奧斯頓再次醒來時,他身處手術台上,麻醉劑帶來的無力感讓他頭腦不清,還沒等看清楚眼前的一切,他就又腦袋一歪,咕咚昏死過去。


    這一次的昏迷持續時間比上一次要長許多,奧斯頓感覺自己好像做了一個漫長的夢,但是這個夢中滿是混沌與無序,他看不真切,隻是在漫無目的地尋找著。


    尋找,但是他又在尋找什麽呢?奧斯頓不清楚,等到他再次猛然睜開眼睛,他才恍然大悟,他要尋找的是渡鴉先生、羅斯蒙德和奧幕一直執著的真相。


    就在渡鴉先生接手了羅斯蒙德·洛希·帝斯曼失蹤案後不久,就在奧斯頓因為羅斯蒙德帶他入夢後不久,因為他曾經畫出來的那些速寫畫,渡鴉先生開始精神不正常了,這和奧斯頓看到那群白色船隊船員頭巾上的圖案時的反應一致,當時奧斯頓沒有告訴羅斯蒙德的是,他在看到那個圖案的一瞬間,眼前又浮現起那張臉,那張曾經差點將他逼瘋的人臉。


    “我親愛的朋友,你還好嗎?”躺在病床上不願意睜眼直麵世界的奧斯頓被身旁的唿喚轉移了注意力,他的眼珠在眼皮下遲疑地滾動著,最後不情不願地睜開了。


    “奧幕,我真不希望見到你。”奧斯頓說了反話,他並不是不希望見到奧幕,他是不願意麵對即將到來的現實。


    “請別告訴我,最後我還是什麽忙都沒幫上,我違背了我的承諾嗎?我沒能救得了她嗎?她在哪?告訴我,她還活著對嗎?”


    奧斯頓連珠炮似地追問著奧幕,這位守在他病床邊的好友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苦澀的笑容。


    “你知道她不會死的。”奧幕說,“隻不過她現在可沒辦法和你見麵,原諒我使用了腦機,無需要重新整合你的記憶,進一步推理演繹她,我可不希望我的合作夥伴最後變成一個什麽都不知道的傻子,亦或是被什麽其他東西替代的怪物。”


    奧幕提供的消息無疑是極具打擊性的,奧斯頓覺得自己的眼前發昏,他好像又要暈過去了,但好在奧幕還守在他的病床邊。


    “別擔心,如果你想見她,我保證你等待的時間不會太久,她現在可比你強悍的多。”


    “那那個她呢?她還能迴來嗎?她去了哪?我看見她跳下了懸崖,在那千鈞一發的時刻我沒能抓住她,她去哪了?告訴我她去哪了,奧幕。”


    “奧斯頓你先冷靜點。”奧幕一點也不奇怪奧斯頓會這麽激動地詢問他那個問題,關於那個她的去處,奧幕心中有了一個猜想,但也僅僅是猜想而已,他沒有證據,根本沒辦法證明,而且就算她證明了,她也永遠無法複活,然後肯定他的說法。


    “很遺憾地告訴你,你的記憶沒有錯亂,她在夢世界中做出極端的行為,而她最後沒有和你一起迴來。”


    奧幕的坦白對於奧斯頓來說無疑當頭一棒,但相較於剛蘇醒時,奧斯頓已經沒那麽脆弱了,他在自己的腦門上猛地敲了敲,然後迫使自己思路清晰。


    “雖然我之前勸慰她,就算夢世界中的她死去了,但是現實世界中的她依舊或者,她不過是經曆了一次改變,她還是她。”奧斯頓痛苦地迴憶道。


    “當時她很糾結,但是最後她選擇了相信我。”說出最後一句話時奧斯頓幾乎是在悲歎。


    “既然如此,那我們更應該尊敬她的選擇,相信她的選擇。”奧幕拍了拍奧斯頓的肩膀,後者猛然睜開微闔的眼睛,死死地盯著他。


    “你說你對我使用了腦機,對嗎,奧幕?”


    “你問的這麽斬釘截鐵,你很清楚我從不撒無謂的謊言。”奧幕平靜地迴視奧斯頓。


    奧斯頓深戶一口氣,他不知道該如何形容心底的那份疑慮,他不清楚奧幕是否能從自己毫無邏輯的語言中理解自己的意思。


    “你看到了嗎,奧幕?在我的記憶裏,羅斯蒙德突然變得很瘋狂,她跟我說她看到了自己想要的真相,這種情況我的老師渡鴉先生也曾出現過,最後後者瘋了,而前者跳崖了。”


    “你想知道什麽?”奧幕眼底閃著睿智的光。


    “哦,我現在還能知道什麽呢?當他們兩個中的任何一個像我提起那瘋狂的說辭時我都沒有選擇信任,我從我的心底不相信他們的話。”奧斯頓將自己的臉深埋在自己的手掌中,他的肩膀顫抖著,無聲的嗚咽幾乎令他窒息。


    “這不怪你,奧斯頓,恰恰相反,這是你的幸運。”奧幕真誠地迴答道。


    “幸運?”奧幕的話把奧斯頓整懵了,他詫異地看著眼前的男人,盯著他沉靜且精明的眼睛,感覺其中仿佛閃耀著兩道顏色迥然不同的火焰。


    “我害死了我的老師和朋友,這麽多年我一直折磨著自己,我迫使自己相信你,因為我也想要知道答案,我無法原諒自己,因為是我給渡鴉先生帶來了噩夢,而如今我不僅沒有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甚至還陪進去一位朋友,奧幕你告訴我,我有什麽幸運的?”


    奧斯頓想要咆哮,但他沒有這麽做的底氣,他可以羅列一大堆這麽做的理由,但他不能因為自己愚蠢的自尊心而變成一頭狂暴的野獸,那樣不利於思考,至少渡鴉先生和羅斯蒙德乃至奧幕一定堅信這一點。


    “沒錯,你沒能救得了他們,這是事實,但我很早就和你說過,渡鴉的事情不是你的錯,如今我也要用同樣的借口來勸慰你,羅斯蒙德的事情也不是你的錯,你阻止不了旁人做出選擇,初生牛犢不怕虎,有時無知即無謂。”


    “你真是把我的腦袋都搞混了,奧幕,你究竟想要告訴我什麽?我太過愚蠢嗎?因為一時無知所以就要一輩子無知,永遠也不配得知答案嗎?”


    奧斯頓攥緊拳頭,他想要像雷神托爾那樣憤怒,但是他並不希望自己的大腦隻知道一件事——一旦怒氣上湧時就揮動手中的錘子。


    奧斯頓在心中反複告誡自己,冷靜,需要冷靜,也應該冷靜。他又睜開眼睛,他的眼睛發紅,但是他還是再強忍著。


    “關於渡鴉先生和羅斯蒙德追求的真相,以及你一直鍥而不舍尋求的東西,那究竟是什麽?是同一樣東西嗎,奧幕?告訴我吧,我的朋友,如果你還當我是你的朋友的話,別再折磨我了,我想知道答案。”


    麵對奧斯頓的懇求,奧幕神秘一笑,他的眼神逐漸黯淡,臉上顯現出悲哀的神色。


    “沒人隱瞞你,渡鴉隻是沒時間告訴你,他太聰明了,一下知道了太多讓他心力交瘁,這才導致了最終的崩潰。但是她不一樣,她和我一樣,我們做過充足的準備,雖然她最終依舊沒能太過詛咒的厄運,但是這無法改變她的確是最接近真相的人。”


    奧斯頓傻傻地盯著奧幕,他渴望奧幕立刻說出真相,而不是一直在這裏同他玩拋磚引玉的遊戲,奧幕也微笑地與他對視,終於在他堅持不懈的目光懇求下,奧幕開口了。


    “她其實已經告訴過你一次了,你還記得嗎?就在夢世界中,她用一種幾乎開玩笑的語氣同你提起的那個終極真相。”


    奧斯頓喉嚨裏麵嗡嗡作響,他想要說話,但是語言卡在他的喉管處,他發不出聲,也無法發聲,迴憶如潮水般湧來,羅斯蒙德的聲音猶在耳邊,奧斯頓感覺渾身冰涼,他可能是病入膏肓了。


    “不,那不是真相,你根本不知道她和我說了什麽!”奧斯頓的情緒有些話激動,這是一種無力自證的表現,奧幕很清楚,隨之給與了沉重一擊。


    “我的朋友,我不忍心打斷你堅定的話語,但是我想要提醒你,別忘了我窺探過你的夢境和思想。”


    奧幕伸手摸向自己外套內測額外縫製的口袋,從裏麵掏出一張折疊得方方正正且邊角早已泛黃的速寫紙。


    “還記得這上麵的東西嗎?我希望你想我坦白我在你夢境中看到的那東西和他是同一個。”


    “不,不是……”奧斯頓矢口否認,但是一直壓在他心頭的自責和愧疚卻如潮水般湧出,“不是的……我真的不想承認……哦,都是我,是我害了他們,也許羅斯蒙德也是因為我看見了那張怪臉才會……不……”


    奧斯頓再次沉溺於悲痛之中,但奧幕卻心如明鏡,他耐心地安慰著奧斯頓,好讓他明白這一切都是躲不掉的宿命。


    “你沒有見過那個指揮官對嗎?”奧幕突然問。


    這讓還未能從悲傷中徹底脫離的奧斯頓有些恍惚,但他還是努力讓自己從悲傷中脫身,以保證自己的迴答準確無誤,這是對王者的尊重。


    “雖然我不知道你為什麽突然提起他,但是的,我的確沒親眼見到他,當我從那個建築的病床蘇醒時,羅斯蒙德拉住了我,他帶著我一路狂奔,我想要迴頭,可是卻沒有機會。”說著奧斯頓又疑惑不解地將眼神移迴奧幕身上,“這些你應該清楚的呀,它們就在我的夢境裏。”


    “當然,我很清楚,我隻是想確定你到底還記得多少。”奧幕坦言道。


    這讓奧斯頓有些懊惱,在奧幕的懷疑中,他不禁也開始懷疑起自己的記憶力了,夢中事非同小可,任何一絲遺忘都將會是致命的。


    奧幕看出了他的擔憂,及時寬慰道:“不是多麽嚴重的事,就算你不信任自己的記憶力,也該信任我的,要知道,我是專業的。”


    奧斯頓被奧幕整笑了,但也隻是一瞬間的事情很快他又恢複一臉的愁雲慘霧。


    “我不敢想象了,奧幕,我不敢去迴憶羅斯蒙德對我提起的那個說法,我感覺它就像個潘多拉魔盒,隻會給我帶來災禍和痛苦,我因為它已經失去太多,我最敬愛的老師,我唯一的雙腿,還有一位雖隻有幾麵之緣但卻願意為救我性命而身陷險地的朋友。”


    “哦,打住,你又開始情緒化了。”奧幕敏銳地差距到不對勁,然後即刻阻止了奧斯頓的胡思亂想,“渡鴉和你的腿我都能理解,但是羅斯蒙德,她算什麽呢?別忘了你的老師和你的腿是怎麽丟掉的。”


    奧幕的話擲地有聲,奧斯頓愣怔在當場,他萬萬沒想到奧幕會這麽評價羅斯蒙德,他們明明是朋友啊。


    “大概是因為我太過陰鬱了,沒有幾個朋友的緣故吧。”奧斯頓別過臉去,不願再看奧幕臉上的神情。


    奧幕了然,“你的性格缺陷不過是最簡單的一方麵,最令你無法接受的應該是你的家族吧?”


    奧幕說話時喜歡用最平靜的語氣,就算講著最溫柔的話,也好似操著一把最溫柔的刀子。


    “不!”奧斯頓嚴詞否認,但他的話在說出口的一刹那就已經失去了力量。


    “羅斯蒙德清不清楚我不曉得,但是我和渡鴉先生對你的過去足夠了解。”奧幕話鋒一轉,將話題從奧斯頓不願談及的話題轉向了另一個他更加不願意談及的話題。


    “你的出生,你的家族,以及你離家出走的真正原因我都了如指掌。”奧幕說話的過程中,眼瞳裏再次閃爍起紅綠兩種詭異的光芒,那精光不死起初時代表著狡黠,此刻其中透露的更接近於某種掌控力。


    “我不明白你在說些什麽,也不想談論那個冰冷的家,請你出去,我現在要休息了!”奧斯頓冷冷嗬斥道,他抬手指向門口,語氣冷冽。


    “事到如今,你還想再逃避現實嗎,奧斯頓?”奧幕在奧斯頓的嗬斥聲中巋然不動,他神色平靜,好似勝券在握。


    這可逼急了奧斯頓,他討厭看到奧幕這種對一切都玩弄於股掌的輕蔑感,他大吼出聲,用盡了自己全部的力氣,也將方才還告誡自己要保持冷靜的話拋之腦後。


    “我現在是病人!病人!請你出去!別打擾一位病人休息!”


    奧斯頓攥緊了拳頭,現在他想要揮動鐵拳了,他狠狠瞪著奧幕,好似一隻企圖用齜牙咧嘴嚇退敵人的野狼。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我在神明遊戲裏當殺神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敦威治的唿喚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敦威治的唿喚並收藏我在神明遊戲裏當殺神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