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門裏出來這人,看年紀四十餘歲,瘦高的身材,一副莊客打扮,手長腳長,二目炯炯有神,顯然身懷武藝。這會兒出得門來打量一眼,連忙拱手一禮道:“小人耿三,見過三位當家的。”


    他這一出來,門前三人還未發話,屋上蕭寧那火卻是騰的上來了。旁邊楚月都感覺到了他渾身顫抖,口中鋼牙咬得咯咯直響。側臉一看,他已是滿臉通紅,瞳仁充血。手中攥著鋼刀,新做的刀鞘被捏的吱吱直響。


    這下子不由得姑娘大為怪異,伸過手去輕輕的捅了捅他。讓旁邊的人這一捅,蕭少俠才壓低聲音長吸了一口氣又唿了出來,努力穩住心緒,對著楚月搖搖頭,輕輕的往後縮了縮身子道:“看見剛出來那個人了嗎?”


    “嗯。”楚月奇怪的看著他。


    “當年花石崗圍攻餘伯伯有他一份,後來董家嶺我去求醫,在董神醫處我還和他交過手。”


    “噢……”楚月點點頭,“那而今又當如何。”


    “哼,”蕭寧再把身子往上探探,盯著這個耿三道,“不能讓他跑了,得抓個活口,我得從他嘴裏探探那譚家兄弟的下落。”


    上邊兩雙眼睛緊緊盯著這裏,下邊烏治和盛年同時看向耿三,烏治上下打量了幾眼,皺皺眉頭先開口了:“耿三,上次的馬是你帶人運的?”


    “是的,烏當家的。”耿三拱拱手。


    “那這人你可識得。”說著拿手一指旁邊的李慶。


    耿三側頭看了一眼,點點頭道:“識得,當時這位當家的帶人來‘借’馬來著。”


    “嗤,還什麽‘借’。”烏治冷笑一聲,“那當時是怎麽個事,你詳細說說。”


    “是。”耿三又拱拱手,“那日小的帶著馬到了淮南東路,這位當家的帶人下山劫馬,當時莊客們眼看要護不住了,道上忽然來了一個穿著破僧衣的瘋和尚,一時闖進人群又哭又笑的連連出手,才把我們救了下來。這事迴來我已報給我家老爺了。”


    “嗯,”烏治點點頭,“當時可有傷亡。”


    “這……”這下耿三抬起頭來看了看李慶,又低下頭道,“莊客們倒是沒死,可也大都掛了彩。至於山上下來的朋友……那和尚倒是下手頗重。”


    “哼,別說了!”旁邊李慶聽著忽然重重的一頓大槍,“那和尚是出手重,你就出手輕了!寨子裏的兄弟,在你手下送命的也不少吧!”說著迴身對著盛年一抱拳,“盛寨主,我也不要別的,我就要將此人帶迴寨子,開膛摘心已祭兄弟們在天之靈!”


    “這……”盛年看看李慶,再瞅瞅烏治,最後瞧了瞧這個耿三,眼珠一轉連連擺手說道,“李寨主,這事都這樣了,你就算把他宰了你寨子裏的兄弟也活不過來了,這事咱們從長計議,從長計議。”


    “盛寨主……”李慶還待爭辯。那邊烏治卻又冷嗤一聲:“姓李的,你不用在這裝腔作勢!你那點小心思誰還看不明白,你不就是想把人帶迴去好獨占從北國買馬這條線嗎!”


    “你……”李慶讓烏治一句話說的滿臉通紅,手指著他一時竟然說不出話來,過了好一會才努力壓下一口氣道,“烏當家的,我也是為你好。你以為這小子就是好人了?當日在道上交手,這小子手底下可是頗硬,我看比當家的你也差不到哪裏去,當時就算沒那和尚,我們寨子也很難討這便宜。你想想就這份武藝,他在江湖上竟然沒個名姓,還甘心在這兒作個看家護院的奴仆,讓誰能信。”


    “噢?”烏治一皺眉頭,卻又忽然冷哼一聲,“哼,人各有誌,你李慶也有點太疑神疑鬼了吧。”口中是這麽說著,可話音剛落,卻驟然間側跨一步,手中鬼頭刀陡然上撩,一刀向耿三的前胸削去。


    這一刀事出突然,先前可以說是毫無征兆,眼看著刀光就要削到了,那耿三卻忽然往後就倒,等刀過去了,卻又倏然間立了起來,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衣衫,半空中飄飄蕩蕩落下一角衣襟來。不由得皺皺眉頭看了烏治一眼道:“烏當家的,你這是什麽意思?”


    “沒什麽意思,”烏治收了刀側跨一步擋住他的退路,“其實我也很好奇,以閣下這一身本事,又怎肯屈尊來作一個小小護院家丁?況且這馬匹之物向來為遼國禁絕販入我大宋,閣下又有何等門路能從北國購得馬匹?你到底是什麽人!”最後一句,聲色俱厲。


    “烏當家的剛才也說了,”耿三還是皺著眉頭,“人各有誌。在下不圖名不圖利,隻求有口安穩飯吃就好。至於北國買馬嗎,在下有兩位朋友在大遼有些關係,也是以此賺點小錢。”


    “胡扯!”李慶在一旁聽了指著他直跳腳,“烏當家的,盛當家的,我看這小子滑溜的緊,不給他點苦頭他是不會說實話的,咱們三人聯手,先擒了他再說。”話說著,自己已是端著槍擋在了他的另一麵。


    盛年聞言也是側跨一步堵住了最後一麵,三人互成犄角將耿三圍在了中間。看看周圍的三人,耿三眉頭大皺,盯著烏治道:“烏大當家的,您這可有點卸磨殺驢了,您想買馬,我冒著殺頭的風險給您弄來了,迴頭您卻和這外人一起這麽對付我,您就不怕涼了人心啊?”


    “耿三兄弟,”烏治抱著刀搖了搖頭,“我也沒有別的意思。隻是你也看見了,我烏某人寨子為遼人所奪,近來真是如喪家之犬一般,難免是風聲鶴唳,草木皆兵了。今天兄弟若不能表明身份,也就隻能暫時委屈你一二了,待我等查明了再作論處了。”


    “當家的這可有些強人所難了。”耿三看看四下,也是搖了搖頭。


    “兩位,還跟他廢什麽話!”烏治還想勸幾句,那邊李慶卻是早就急了,喝了一聲,手中大槍一抖就刺了過去。


    耿三見了側身一讓,大槍貼著胸前刺了過去。趁此時他抬手一把抓住槍杆,猛得向右一帶,左腿飛起直踹李慶小腹。


    李慶見了連忙躬腰收腹,手中一擰,再用力一抖奪迴槍來,掄槍杆橫掃而去。


    這下耿三是側麵就倒,讓過槍杆,腳下一滑,雙腿如剪絞向李慶的小腿,將他再逼兩步。


    兩人你來我往過了十餘招,眼看李慶漸落下風,這下忍不住喊道:“兩位,還看什麽呢!”


    盛年見了搖了搖頭,先擺雙錘迎了上來,烏治這一來也不好在旁邊看著了,舞刀跟著圍了上去。


    兩人這一伸手,耿三可就捉襟見肘了,一時左閃右躲隻剩了招架之功。再走了個三四招,他一連兩掌逼退李慶,自把身子一轉掣出兩支判官筆來,兩筆一碰照著盛、烏二人招架過去。


    這邊取了出兵刃卻又是大不相同,雖說仍是落在下風,可在這三人圍攻之下反是能勉強自保,就連房上的蕭寧也稱奇不已,暗道幾年不見,這人手底下倒是長進不小,若當時他有這般功夫,當年自己單憑那幾手鷹爪功還真不敢和他周旋。反觀那邊三人,李慶的武藝終究差那二人遠些,圍攻之下不但無有助力,反是處處讓耿三拿住痛腳,一時倒成了掣肘之人。


    這下盛年也是越打越憋氣,側頭喊了一聲:“李慶,下去!”


    “盛當家的,我……”李慶聞言臉上一紅。


    “滾!”那邊烏治也是火了,怒叱一聲。


    “嘿!”李慶這下就算再不服氣,也隻好一擺大槍悻悻的退了下去。


    他這一退,倒是讓盛年和烏治更無顧及,兩人一錘重力沉,一個刀法迅猛,反而相得益彰,隻是個七八合,耿三已被他倆圈入刀光錘影之中,隻若籠中之獸,網中之魚,敗北隻在頃刻之間。


    眼見大局已定,烏治出手間冷笑一聲:“我說這其中有鬼,什麽耿三,原來是當年的‘鐵筆秀士’耿凡貴,難怪手底下有兩下子。江湖上這六七年不見,原來是在這躲著的。”


    身份被喝破了讓耿凡貴不由得一驚,身法稍一慌亂,這會兒為躲烏治的一刀,手下又一個疏忽,一支筆碰在了盛年的大錘之上。這斤餘重的判官筆又怎麽經得住那二三十斤沉的銅錘,隻聽“當”的一聲,這支筆已飛上了半空。那邊烏治看得便宜,趁著他一時慌忙,手中大刀刀背照著他另一隻手臂猛敲過去,高喝一聲:“撒手!”另一支筆也是應聲而落。


    眼看烏治大刀再一橫就要架到耿凡貴脖子上了,一側盛年也已收住錘勢隻待拿人,猛聽得旁邊房頂有人喊了聲“打”!一連四點寒星直奔二人而來,緊接著兩條人影撲了下來直入圈中,一前一後將耿凡貴護在了中間。


    兩人各揮兵刃掃落暗器,就見場中又多了兩人,都是黑巾蒙麵,看身形是一男一女,手拿兵刃前後護住耿凡貴。烏治見了眉頭大皺,與盛年對視一眼,橫刀前跨一步叱道:“朋友何人!藏頭露尾的也要來架這梁子不成?”


    不用說了,這下來的二人可不正是蕭寧和楚月嗎。這會兒蕭寧也是手橫龍雀刀瞥了烏治一眼,淡淡的道:“我們是什麽人就不用你費心了,這人我們帶走了,識相的讓開道來!”


    “好小子!”幾句話是把烏治氣得鋼牙咬碎,猛喝一聲:“口氣不小,你找死!”說著掄刀摟頭就剁。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少年江湖錄,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超然1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超然1並收藏少年江湖錄,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