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王楚月在院中持劍戒備,那邊蕭寧卻是壓刀追著兩道人影就下去了。細看前邊兩人,隱約之間暗紅的衣衫,身形看似甚急卻是不快,好像生怕他跟不上似的。


    出村來一兩裏地,兩人忽然急刹身形,持劍之人向一側讓去,另一人陡然轉身揚手,又是幾道寒光飛出,蕭寧見了猛然揮刀格擋,腳下未曾減慢半分已撲了上去。


    那人眼看蕭寧撲來,這會兒隻在腰間一按一抖,一條十三節白骨金蜈鞭已然抽了出來,就見這鞭手中鑲把剛好一握,上麵掛了十三節精鋼所鑄的白骨,每節七寸多長,杯口粗細,個個帶著四麵的倒鉤,就像蜈蚣的百足,每兩節中有鐵環相連,舞動間一片白影罩定一丈方圓,不但能鎖拿敵人兵刃,刮在人身上也得撕下老大塊皮肉來,這會兒此人舞鞭直取蕭寧。


    蕭寧見了也隻是一哂,側身一讓揮刀直挑他骨節之間的鐵環。以龍雀刀之利這鞭又如何能擋,此人尚未反應過來,就聽“哢”的一聲,一節鞭身已被斬出老遠。


    那人見了也是一驚,連忙往迴收鞭,這下蕭寧卻似拽著線的蜘蛛似的緊跟著撲了上來。眼見到得近前了,忽然一道寒光從鞭影中閃出,直奔他胸口刺來。


    蕭寧頓時吃了一驚,橫手中刀向前一架,腳下猛蹬一個“金鯉倒躥波”,急急向後躍去。這下幸虧躲的及時,前胸的衣襟還是被劃了一道口子,那相裏刀劍相交,卻又是“哢嚓”一聲響,一截劍尖飛了出去。


    等立身站穩,蕭寧才看明白,原來那使劍之人不知何時竟然躲入了鞭影當中,兩人一樣的衣衫,一時卻也讓人難以分清。這二人的配合顯然不是一次兩次了,攻守之間相輔相成,卻又互不幹擾。


    蕭寧此時才有機會仔細端詳,卻見兩人一樣的紅色衣衫,從頭到腳遮了個嚴實,胸前俱是黑線繡字,一為“崩”,一為“裂”,不由得皺起了眉頭,輕語道:“血影門?”


    對麵兩人並不答話,持白骨鞭的地裂一抖手中鞭又攻了上去,地崩卻還是隱於鞭影中伺機待發。如此一來一方畏懼於對手寶刀之利,一方得提防對手暗中之劍,兩下裏反倒鬥了個旗鼓相當。


    眼見三四十合沒分出勝負,忽然地崩長嘯一聲,地裂手上白骨鞭驟然加緊,鞭中劍影也密了起來,蕭寧這邊陡然間感覺壓力大增,事出反常必有妖,一時間也是讓他警惕之心大漲。


    就在此時,忽然間感覺隱隱有一道金風向他背後襲來。蕭寧眼光一凝,揮刀逼開一鞭一劍,就地一滾讓出數丈遠去,這才見一道刀影險險從他頭頂掠過,要不是閃的快差點兒讓人給一刀兩斷了,再看時,卻又是一個紅袍人跳了出來,胸前藍線一個“傾”字。就見這人掌中一口闊刃鬼頭刀,拿在手裏舞起來好似半麵門扇一般,卻又是悄無聲息,這兩下的反差著實讓人難受。這會兒兩人舞刀揮鞭又衝了上來,而那地崩又和影子一樣躲在了鞭影刀光之中,隨時準備出手。


    隨著天傾這一加入,蕭寧這次是壓力陡增,一時間隻仗著刀鋒之利逼得三人近身不得。再鬥二十多招,天傾一刀橫掃,卻驟然間風雷之聲大作,蕭寧乍然一驚,就在這時,刀光中寒芒一閃,地崩卻是又從其中閃了出來,沒尖的禿劍橫切他的小腹,這下蕭寧也隻得迴刀急防。


    就見他手腕一翻刀光閃出,卻正是雷霆十三式中的唯一守招“不越雷池”。隻看那刀在方寸之間搭上了地崩的殘劍,猛然間一攪一推,這下又是“哢嚓”一響,殘劍再斷一截,對麵之人手中也隻剩下尺許長短,地崩一驚猛然往後退去。


    再看那刀光不停,卻又迎向了地裂的長鞭,刀搭在鞭上也是一攪,長鞭又掉下六七節來,地裂心中也是一震,更是踉蹌向後退去。


    刀光三閃,卻又搭在了天傾大刀之上,這下一引一推,又是“嗤啦”一聲響,似如裂帛,那刀也斷成兩截。


    這招“不越雷池”用的本是“粘”字訣和“引”字訣,隻在身前方寸之間以四兩撥千斤之法將敵人兵刃引開相撞,讓其自亂以救己危。不想這“大夏龍雀”太過鋒銳,卻在一招之間竟削斷了三人的兵器,實是出乎蕭寧意料。


    到此時血影門三人手中隻握得半截殘兵,地崩、地裂先行退去,那邊天傾一愣反倒慢了一步。蕭寧此時也不等刀收迴來,隻是順勢抬腿一招“狂風卷地”,左腿橫掃他的膝窩。


    天傾這才吃了一驚,眼看這一腿來勢迅猛,一時也是躲不過去,隻得跟著抬腿招架。兩腿相交,他忽覺自己腿上真氣急劇震蕩,一時間大半倒湧而迴,引得他五髒震動,一口鮮血湧上喉頭,蒙麵巾已濕了一片,踉蹌間向後退去。


    這一腿逼退天傾,蕭寧卻是乘勝而進,此時他倒持寶刀,刀背貼於手臂,刀刃外翻,人已前衝數步,一招“倒拽五嶽”,反手橫刀削向天傾咽喉。


    這邊尚未穩住身形,那邊蕭寧刀光已到,緊急之間也是再無他法,天傾不禁兩眼一閉,心中長歎一聲“我命休矣”。


    眼看刀刃都貼上他的脖頸了,旁邊地裂突然間大喝一聲,跨前一步拽住天傾手臂往後一帶,渾身內勁盡貫於右手斷鞭之中,鞭身猛然挺直如棍般格向對方寶刀。這下耳中又聽“哢嚓”一聲,十三節的鋼鞭也隻剩下最後半截掛在鑲把之上。


    一時死裏逃生,天傾隻感覺渾身冷汗淋漓,幾欲虛脫,這會兒任由地裂拽著,一手捂著脖子上的傷口,低喝了聲:“風緊,扯乎!”


    旁邊兩人聞言俱是抬手扔出殘兵阻敵,天傾再從懷中掏出兩粒白丸往地上一擲,當時騰起一陣煙霧阻住視線,蕭寧一時生怕另有埋伏,屏住唿吸揮袖急驅,等煙霧散時,三人已是不見蹤影。


    前後找了兩圈也沒再見三人行跡,這才讓他鬆得一口氣來,輕咳幾聲吐出一口帶血的唾沫,靠著一棵樹坐了下來暗暗調息,心中卻是苦笑一聲,低聲自語道:“難怪餘伯伯當年不讓我輕用此功,而今我‘五禽訣’已然有成,可這‘震腑力’卻也隻敢調動七成內勁,再高一分也化不盡這反震之力,還是我功力尚淺啊,也不知秦家當年修習的是什麽法訣,唉!”一聲歎息隻是搖頭。


    還好隻是內息震動,氣血翻湧而已,盞茶工夫已是平複如初。他這才站起身來撣了撣衣服,看看前襟的豁口,眼中寒芒一閃,卻又苦笑一聲,迴身向村中走去。


    出來之時天已近更,迴到村中二更都過了,蕭寧也沒著急,散步似的往家中走去,離得那洞開的院門還有數十丈了,卻忽聽有兵刃交擊聲入耳,這下不由得他吃了一驚,縱身而起急急往院中趕去。


    等來到院中,就見楚月姑娘手持長劍正和一人打得熱鬧,借著月光細看去,對方也是一女子,道裝打扮,年不過雙十,頭上道髻高挽,用一根玉簪別了,麵如溫玉,柳眉杏目,身上青白色道袍衣帶飄飄,月色下直如淩波仙子,左臂輕搭一柄馬尾拂塵,右手中也持著一口寶劍,這會兒正與楚月鬥的不可開交。


    插招換式之間,楚月和剛進門的蕭寧打了個對臉兒,不禁一愣,這下手上稍慢竟讓那道姑搶得上風。此時的楚月卻也未曾在意,卻因蕭寧迴來心中放下一塊大石,招式反而越發的流暢起來。兩人再鬥了七八合,那道姑忽然也發現門口多了一人,這下亦是一驚,正當此時,就聽楚月嬌叱一聲,手中招法突變,一改剛才守中寓攻,綿裏藏針之式,一套劍法施展開來卻入江河傾波,滔滔不絕,起承變化間開合大氣,卻又有一份婉轉之美,直逼得那道姑連連後退。蕭寧倚在門框上看了也禁不住擊節叫好:“好一個‘長河劍法’!”


    楚月聽了對他抿嘴一笑,忽又臉色一正,一聲長嘯直若鳳鳴昆崗,猛然躍身而起數丈高下,半空中調轉身形,倏然間頭下腳上俯身而至,手中長劍舞動間如匹練般對著那道姑急衝過來,卻正是當年裴劍聖遺下的絕招“飛瀑倒懸”。


    此時道姑仰麵見了也是臉色大變,就見這式已將她前後左右盡皆封死,真是避無可避,躲無可躲,隻得左手一緊拂塵,右手長劍急舞,半空中連擋五次,足下更是蹬、蹬、蹬急退五步,落腳之處俱都留下寸許深的腳印。


    楚月見了更不相讓,又是一聲長吟,這下卻如蒼龍嘯海,五劍攻罷亦未落下身形,隻在半空中蜿轉迴旋,昆侖派的一招“龍戲雲海”緊跟著使了出來,又是一劍追著道姑退去的方向刺了出去。


    眼見這一轉之間長劍再來,道姑也是麵色一凝秀眉緊皺,口中嬌喝一聲:“‘雲龍大八式’?你是昆侖弟子!”


    楚月半空中冷哼一聲,“你管我是誰家弟子!”說話間手中長劍不停,依然急攻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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