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邊兩人還在驚駭之中,這邊蕭寧和楚月就已經出得門來了,有小廝牽過馬匹,兩人持鞭上馬行了出去。


    出門還沒多遠,楚月好像有話要說,蕭寧卻向她施了個眼色輕輕搖頭,等走到大門數百丈之外了,蕭寧輕咳一聲,“朋友,都這麽遠了,不用送了吧。”話音落,暗中卻是無人迴應,蕭寧又是冷笑一聲,招唿楚月揚鞭打馬急馳而去。等到兩人過去了,道旁才有一道人影閃出,細看之下正是剛才暗影中姓賀的堂主,這會兒看了看遠去的兩人,搖搖頭走了迴去。


    到這時楚月才側頭問道:“寧哥哥,怎麽了?”


    “沒什麽。”蕭寧笑笑說道,“莊裏跟出來個尾巴,這會兒沒了。”


    “唉,”楚月也是皺起兩道秀眉,“人說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裏路,悶頭練功果然不行,誰知道江湖中還能有這麽多的門道。”


    蕭寧也是搖搖頭,“這山莊之中處處透著詭異,自從到了第三重院中我就感覺有人暗中盯著咱們,本以為那李三娘出來就算完了,沒想到那種感覺卻仍未消失,而且還不像一人,直到剛才的喝退那人這才到頭。”


    楚月讓他說的不禁毛骨悚然,在馬上打了個哆嗦,蕭寧看了她一眼笑著道:“月妹妹不必擔心,這山莊是否詭異與你我也沒太大關係,以後少有交際就是了,但願這次,唉……”說著搖了搖頭歎了口氣,隻是悶聲趕路了。


    行了也就有三四裏,前麵一處鎮子已在眼前,恰巧此時還有一處客棧未曾關門,兩人進門來略吃了些飯菜,要得兩間上房歇了下來。


    一夜無話,次日淩晨再上路時,山莊中舊事重提反倒讓蕭寧愈發思念父母了,攪得他一時是心事重重。楚月見了也隻能勸道:“寧哥哥,你也別多想了,咱們先仔細打聽著,再等那莊中消息就是。”


    “也隻有如此了。”蕭寧也是歎了口氣。兩人此時再也無心再遊山玩水,打馬間直往三門村趕去了。也就是八九日時間,前麵青石縣已是遙遙在望了。


    要去三門村必須先過青石縣,隻因青石縣尚有官道通過,三門村卻須再轉鄉間小路。楚月知他心中焦躁,到了縣中也未停留,隻是催著他急急上路。


    蕭寧側頭看了看她,楚月搖了搖頭說道:“爹爹把一切都歸置到襄州去了,家中也隻有老管家在,迴去也沒意思,不如先迴三門村看看再說吧。”


    知她是怕自己心急,這會兒蕭寧也隻能將這份溫情收在心裏,兩人打馬就待穿城而過。恰在此時無意間一瞥,路旁有一處鋪子中一個背影不由得讓他多看了一眼,可此時離家愈近,也是無心再管其他,縱馬也就走過去了。


    誰想這時二人心急之下反而忘了時辰,剛剛到了青石縣已是午後,再到三門村時日影已欲西墜。蕭寧和楚月對視一眼,都是苦笑一聲,暗道怎會犯這種錯誤,而今離村也不過裏許了,拐彎就到的事兒兩人也不能再返迴去了。思量間路也轉過去了,眼前景象卻駭的蕭寧不輕。


    這村子楚月雖來的不多,蕭寧卻是在這長大的,村中二百多戶他就算閉著眼都能摸的清,可今日再看,入目盡是殘垣斷壁,荒草層層覆於其上,尚有那麽幾十戶人家這會兒屋頂冒著炊煙,更有幾人在瓦礫間尋找著什麽。


    蕭寧打馬走近四下觀瞧,好容易在人影當中見得一麵熟之人,這才下馬喊道:“二哥,呂二哥,前麵可是呂二哥嗎?”瓦礫堆中有一人聞聲抬起頭來,可不正是當日去縣衙報案的呂二嗎。


    呂二仔細看了好半晌,這才認出是誰來,連忙拍了拍手走上前去,“蕭公子,是你嗎?”


    蕭寧把韁繩交給楚月,急走幾步迎了上去,“二哥,是我,這是怎麽了?”


    “唉,別提了。”呂二眼圈刹時間紅了,搖著手說道,“兩年多前不知從哪來了一幫盜匪,衝進咱們村子連殺人加放火,口裏還喊著什麽報仇報仇的。”說話間更是抬起袖子拭了拭眼角。


    “後來怎麽樣了?”蕭寧焦急的問道。


    “大概鬧了有大半個時辰吧,耆長帶著鄉兵眼看要抗不住了,縣裏廂兵這才趕來,軍頭讓大家先跑。”說到這兒,呂二哆哆嗦嗦咽了口唾沫,才接著道,“當時大家夥能跑的都跑了,後來聽說這些廂兵也沒幾個活的,村裏跑不動老幼更讓這群畜牲給殺了個幹淨,這麽一來更沒個敢迴來的了。”呂二的眼淚已是止不住的流了下來,“這一晃就是兩年,好些鄉親在外麵實在過不下去了,好歹這裏的田產地契都還在,這才有人大著膽子陸陸續續的迴來,可這迴來一看,唉……”看了看這片殘垣斷壁,他更是搖了搖頭,“這可讓我們怎麽活啊。”


    蕭寧也看了看周圍,長歎了口氣,恨恨的問道:“二哥知道這幫畜牲是哪兒的嗎。”


    “聽縣衙裏傳下話來,此去往西八十餘裏有處地方叫‘白虎坡’,這夥人就占據於此,官府去剿了幾次,可人少了白給,人多了他們見兵就散,也難有辦法。”呂二搖著頭說道。


    “嗯。”蕭寧點點頭,忽然又問道,“二哥,自我家出事以來可有什麽人來過?”


    呂二皺著眉想了好久才說道:“一開始有過幾次陌生人在村子裏轉過,好像還特意看過你們家。後來王員外派了個人單獨來盯著,就沒再見有人來。”


    “那這個人呢?”


    “早死了,鬧盜匪那次,這個人會幾下子,讓人砍死了。”


    蕭寧這才暗自思量,難怪王伯伯一直收不到消息啊。又在這兒和呂二談了幾句,這才拱手作別,和楚月牽著馬朝自己家走去。


    村北頭一戶正是蕭寧老家,當年殘破的大門上讓公人貼了封條,這會兒早讓群賊那一場大火連門都燒了個幹淨,院中房舍還算完整,隻是久已無人打理,荒草遍地,牆上紫黑色的血跡還偶爾可見。兩人進得院來,蕭寧對著楚月苦笑一聲:“看樣今夜隻能在這將就一晚了。”


    楚月微微一笑:“好呀,反正我也累了,這不你也正好到家了。”蕭寧搖搖頭,二人收拾出他小時候住的屋子來暫且安頓。


    趁著天色未黑,楚月在院中燒起一鍋開水,蕭寧信步走入父母的房間,打量了一番卻總感覺哪裏不對,不由得皺起眉頭來。仔細端詳了半天,猛然間“啊呀”一聲,楚月在院裏聽到也是吃了一驚,閃身就闖了進來,再看蕭寧卻皺著眉頭愣在了床邊。


    “怎麽了,寧哥哥?”看了看四周也沒有什麽事情,她也是皺起眉頭來問道。


    “這屋有人來過。”蕭寧凝重的說道。


    “噢?”楚月尋視著四周,“你怎麽知道的?”


    “這兒,”蕭寧伸手指著床邊上的一個架子,“放的都是我爹最喜歡的書,現在一本也沒了。”


    楚月順著他手指的方向仔細看去,有一個七八尺高的架子立在屋角,看樣當時爭鬥中並未波及到,所以保存的還算完整,這會兒上邊空空如也,隻是蒙了一層灰土,不由得她看了看蕭寧問道:“寧哥哥,你確定?”


    “確定!”蕭寧斬釘截鐵的道,“那次和餘伯伯、王伯伯來的時候我還單獨看過這裏,當時就這個架子最完整,上邊的書一本未動,我印象很深。”


    “那咱們快找找還少了什麽沒有。”楚月眼睛一亮,提醒蕭寧道。


    “嗯。”二人也是說動就動,在這裏外三間屋中搜尋了起來。


    眼看天色全黑下來了,兩人忙的一身是汗沮喪的坐在火堆前,麵前撒著不少銅錢,偶爾還有幾角碎銀,楚月耷拉著臉雙手托腮望著火苗,蕭寧在旁邊搖頭苦笑,“除了那幾本書,這個家裏一物未少。”低頭看看腳下的銀錢,“連這些錢財都沒人取去。”


    “寧哥哥,”楚月低下頭撿起兩個銅板在手裏扔著,“這說明可能叔叔和嬸嬸真的還在啊,是不是他們讓人來取的這些書呢?”


    “但願是如此吧。”蕭寧歎了口氣,“至少有了希望,又不是什麽珍籍孤本,我想別人也不會在乎那幾本書的。”說著低下頭伸手拿起一根帶火的木棍撥弄著炭火,卻陡然間麵色一冷,眸中寒芒一閃,厲聲喝道:“什麽人!找死!”說話間手中木棍帶著一溜火星直奔屋脊打去。


    旁邊楚月猛然一驚,再看屋脊上忽然躍起兩道人影,一人抽劍擋開木棍,另一人一揚手,數枚暗器朝下打來。楚月剛剛抽劍格開暗器,耳聽蕭寧喊道:“月妹妹自己小心,在此等我。”說話間他已抓起鋼刀,人卻似大鳥般撲上屋頂,追著兩人就下去了。


    楚月見了心中焦急,也連忙躍上屋頂,借著月色向遠處看時,就見三條人影兔起鶻落般追出村外,七拐八拐之下不見了蹤跡,這會兒有心要追卻也拿捏不準方位,隻得恨恨的一跺腳又跳迴院中,隱入暗中凝神戒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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