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自一人,登上了迴家的航班。


    調查組正在一籌莫展時,傳來了好消息,有人在澳門賭場裏見到了柳朝龍。


    據目擊稱:柳朝龍身邊跟著馬仔,夜間很晚了。


    柳朝龍隨著身邊跟著的馬仔一起朝包房走去,後麵緊隨服務員,手裏端著盤子。


    裏麵裝的是一點糕點和飲料水果。


    可能是柳朝龍半夜三更起床,賭癮上來了,又想去賭場搏殺一番。


    肚子有點餓了,讓服務員帶來小吃拚盤進賭場。


    柳朝龍住在賭場酒店樓上的豪華套房,晚上睡不著,他有心事。


    他早已無心欣賞澳門的夜景,起身揉了揉惺忪的眼睛,戴上眼鏡,轉頭看了看身邊酣睡的英子。


    卸了妝的英子,依然那麽好看。


    雙眸緊閉,朱唇微翹,酥胸半掩。


    他俯下身子,舔了一下英子的耳輪。


    將毯子往英子上身輕輕的拉了一下,蓋上。


    翻身下了床,簡單梳洗一下。


    深深地吸了口氣,喝了口涼水,然後輕輕地掩上門。


    說心裏話,他是蠻喜歡梁英子的。


    除了英子貌美以外,無時無刻照顧著他,眼裏隻有他。


    柳朝龍就是不明白,自己魅力真有這麽大嗎?


    英子怎麽會對他這麽上心?


    已經------


    幾乎------


    對他的付出,已經達到了癡迷不悟境地。


    這幾天,英子有點反常。


    吃得少,睡得多,脾氣有點怪,體型略微有點胖,可能是累的。


    英子沒有跟柳朝龍說。


    他隻顧賭牌上的事。


    每天就像有隻無形的手,在召喚他上賭桌。


    柳朝龍根本就顧不上英子的事。


    他心生內疚,搖了搖頭,出了門。


    徑直走向電梯口,按了電梯按鈕,電梯門打開。


    馬仔好像知道,這位大客戶會來賭場。


    便笑臉迎上去,一陣寒暄後,尾隨著他往前趕。


    夜色沉沉。


    在賭場沒有晝夜之分,四周不見窗戶,新風依然徐徐。


    讓賭客們失去白日晝夜的錯覺。


    場內燈壁輝煌,大廳人頭攢動,不時傳來叫牌聲和機器攪動骰子旋轉、滾動時混雜聲。


    服務員把柳朝龍引到vip包房。


    柳朝龍習慣了被人擁戴的場麵,他感到自己的自尊心被極大釋放和滿足。


    賭場內部有規定,像柳朝龍這樣的大客戶,賭場實行24小時伺候。


    據賭場內部人士透露,監控24小時盯住大客戶的房間。


    大客戶任何時間段,出入房間都會被觀察到。


    一旦大客戶出現在走廊乘上電梯,監控就會留意大客戶按的幾層。


    如果是按的賭場這一層時,監控人員馬上通過對講機,通知相關人員在電梯門口就位迎候。


    賭場也是這樣監控著那些賒賬賭徒的一舉一動,可謂是費盡心機。


    據馬仔說,在vip包房賭桌上,都是一些大佬。


    內地企業大佬、和政府官員居多,他們出手闊綽,賭場最喜歡這樣的賭客。


    年前,有位內地某區縣級政府的宣傳部長,傳得甚廣。


    此人姓諸,年紀五十來歲,個頭細長偏瘦,典型的瓜子臉,身著便裝。他身後跟著年輕一男一女。


    年輕男姓李,名少峰,是橋北鎮政府的宣傳委員。


    李少峰右胳膊夾著一隻黑色的包,貼身挨著。


    年輕女姓梅,名媚,是諸部長的秘書(按編製:縣級政府部長級,不設秘書。是諸部長自定其秘書)。


    李少峰時不時在部長耳邊嘀咕著,想必是在介紹各種賭技吧。


    宣傳部門應該是清水衙門。


    然而,由於宣傳部長是縣裏的常委。


    體製內人都知道,一旦跟常委沾上邊。


    相當於組織上賦予了人事上的“生殺”大權。


    這個職位擁有者,是被官迷們攀附上位的實力人物呀。


    縣級常委五人或七人成員組成。


    人事的提名、建議等決定權就在常委們的掌股之中。


    通常在常委會裏,每人各有分工。


    有些事是跨部門的,委員中強勢一點,話語權多一點也是常有的。


    常委在會議中提個名,點個頭,批文中畫個圈,都是極具威力的。


    此時此刻,諸部長有點膨脹了,正想彰顯自己的權勢。


    李少峰是其下屬橋北鎮的宣傳委員,兼職該鎮第三產業工作,在鎮裏也是說一不二的人物。


    前段時間,部長大人百般無聊,想玩點刺激的。


    李少峰通過諸部長的秘書,得知諸部長的想法後,覺得這是一個極好的機會。


    自己還年輕,今後再往上爬的機會不多,僅限於鎮這個巴子大一塊地,天地太小,施展不了自己的拳腳。


    他對縣裏的工業開發區有想法。


    李少峰還看不上鎮長這個位置呢。


    他嫌鎮長這個位置,事多,壓力大。


    更主要的是,可以動用資金太少,受到方方麵麵的製約,上麵有人大,政協,常委這幫老爺,都要伺候好,不好當。


    目前,開發區的總經理正沒有合適的人選。


    “這個位置好!”李少峰不由自主地喊出聲。


    改革開放之際,招商引資是各級政府的頭等大事。


    上麵有一大筆錢,等著花呢。


    再說,土地由政府劃撥,這才是真金白銀呀,肥得流油。


    僅憑自己,再長得手,也是夠不著邊。


    上麵沒人,誰會舉薦自己呢?


    當梅媚跟他透露的消息,他認為機會來了。


    於是向諸部長獻計策,以考察為名,到深圳、澳門等地考察改革開放的經驗。


    此計劃得到諸部長的認可。


    還誇獎小李,“有遠見,有魄力,好好幹,一定會有前途。”


    這句鼓勵,讓李少峰熱血沸騰。


    李少峰從自己分管的‘’三產‘’小金庫裏,提了貳佰萬現金,將壹佰伍拾萬打到自己的銀聯卡裏,作為賭場裏賭資。


    另外伍拾萬作為車馬費、購物用。


    趁部長午休之機,李少峰同梅媚去了樓下的商場。


    梅媚挑了高檔的包包、項鏈等名貴物品。


    在李少峰這裏梅媚沒少拿。


    什麽考察呀,到了澳門,他們哪裏都沒去,直接去了外表裝飾最豪華的賭場。


    由於諸部長出手闊綽,兩個晚上,輸了盡光。


    錢雖然輸了,諸部長卻是爽了一把。


    壹佰伍拾萬打了水漂,一點都沒有把它當迴事。


    迴來的路上,李少峰跟諸部長流露出自己想到開發區工作的想法。


    諸部長透露上次縣召開常委會,有關人事內幕。


    組織部提交的五位人選,常委會都不滿意。


    總經理的人選尚在醞釀之中。


    這讓李少峰欣喜萬分,諸部長答應李少峰,他會在常委會上力薦李少峰。


    諸部長一行人在澳門賭場的張揚,聽說是被人盯上了。


    後來,被人證實,這事,是被周副部長匿名舉報的。


    周副部長,全名周泉永,是諸部長的下屬。


    他得知自己的領導要去深圳等地考察,便找了秘書梅媚打聽虛實。


    梅媚在宣傳部辦公室擔任文書工作。


    她知道諸部長與周副部長之間的關係。


    周泉永問起這事,梅媚簡單地透露了點。


    詳細的她暫且不了解,諸部長隻是跟她說,讓她訂機票,準備一起去深圳,從深圳口岸進入香港考察。


    諸根弟和周泉永是自己的領導,這兩個大神,都不能得罪。


    尤其是這個周泉永,對他更加謹小慎微。


    自己雖然有諸部長撐腰,可是,部長身體狀況不佳。


    住院次數越來越多,可能會被上級做提前卸除職務的傳言,時有耳聞。自己不得不考慮今後的路。


    那會兒,諸給她透露過一個秘密。


    他曾經想把周弄到“發展和改革委”當一把手。


    那裏有權有勢的,跟了他這些年,應該培養的差不多了。


    可以獨當一麵了,鍛煉鍛煉,再往上提提。


    結果找他聊,周說:“就想跟著部長幹,哪裏都不去。”


    諸想不明白,問梅媚是什麽原因?


    梅媚心裏明白,她裝糊塗。


    “部長,你不要拿我開心了。我一個婦人,怎麽知道你們這些老爺想的什麽呀。”


    搪塞過去了。


    她知道周泉永盯著諸部長的寶座不放。


    諸明白周的小心思。


    他問梅媚,是想試探身邊這個女人跟周有沒有一腿。


    怎麽一講到周,這女人就戛然而止?神情緊張。


    往常,一講到什麽事,梅媚都會滔滔不絕地給諸講好多,她會添油加醋地編。


    諸也是有聽沒聽的。


    也有聽的細致的,並且還真把它當迴事的。


    梅媚跟建設局做事的戈招娣是閨蜜。


    有一次晚間,她倆在舞廳裏為了一支舞曲,男舞伴徑直向梅媚走過來,梅媚準備伸手起身入池。


    誰知,那男伴越過梅媚伸過來的手,視而不見,徑直走向坐在右邊的戈招娣。


    梅媚尷尬不已,站起來?還是坐下去?她環顧四周,有人在笑。


    她幹脆不辭而別,提起包,氣憤地走了。


    她怪戈招娣長得比自己漂亮。


    她沒處撒氣,一直耿耿於懷。


    戈招娣的老公陳建柱在水利局當副局長。


    這次,常委正討論,準備調陳建柱去縣政府辦公室副主任職務。


    雖然是平調,但是,辦公室離領導更近,職權範圍涉及全縣,兩個職位不能相提並論。


    梅媚在諸耳邊大做文章,諸聽了,信了,也做了。


    在常委會上,在提及陳建柱調動的事宜。


    諸隻是淡淡地說:“陳建柱大局觀念差了一點,在水利局再練練吧。”此話一出,常委們沒人接話,大家心知肚明。


    秘書就會在常委會議記錄中寫到:有關陳建柱同誌就任縣政府辦公室副主任的提議未通過。


    陳建柱在水利局副局位置上,一呆又是五年。


    準備等梅媚的答複,諸已經基本肯定,梅媚跟周走得很近了。


    周副部長正值中年,接部長的班是極有可能的。


    隻要當上部長,就會自然進入縣常委班子。


    常委班子成員組成是按照部門設定的,不是按照人員構成的。


    常委班子成員書記、縣長、人大主任、政協主席、接下來是紀委書記、政法委書記、組織部長、宣傳部長七人組成。


    到那時,巴結他的人都得排隊呢。


    自己指不定成不了他的秘書呢。


    所以,梅媚對周泉永的微笑,也是顯得那麽的真誠。


    但又不能太出格,諸就在身邊,絕對不能讓諸根弟有絲毫的察覺。


    想想自己是諸帶來的,自己又沒有什麽文化,混到如今,就是犧牲了一點自己而已。


    但是,作為一個女人,在男人堆裏混,要想有一個屬於自己的空間,談何容易!


    萬一諸根弟真的如大家所傳,被上級卸職養病。


    自己怎麽辦?不找個有權勢的男人,依附著他,怎麽可能站得住腳?


    周泉永在梅媚這裏,一時問不出個所以然來。


    他著急,他不能失去這次機會,扳倒諸根弟的極佳機會。


    他想進入常委,都快瘋了。


    於是,周泉永讓自己老婆,打了一個匿名電話-------


    諸根弟一行三人迴來下了機場,諸就被有關部門請去“喝咖啡”了。


    -------


    得知柳朝龍正在澳門的消息,調查組就放心了,有組員道:“幸虧人沒有走遠”。


    他們說的“人沒有走遠”,是指沒有逃到國外。


    於是,調查組按照金大敏要求,金大敏坐鎮華東分公司,派遣法務部龐基偉律師,人力資源部鄭芳芳和市場營銷部包小雲三位迅速趕赴機場,並做兩手準備。


    去澳門賭場將柳朝龍勸迴,這樣即可節省許多周折,又可快速拿住柳朝龍。


    如果柳朝龍執意不迴,他們實施第二套方案。


    公司通過天府市警方,將柳朝龍的情況以及有關柳朝龍的資料送警方報省一級警方。


    由省一級警方向廣東警方通報協查,再由廣東警方向澳門警方發出協查請求。


    1999年12月20日,澳門迴歸中國以後,處理此類事件就比較容易一些。


    三天後,規勸失敗,實施第二套方案。


    澳門警方根據大陸警方提供的線索,循跡追查,在賭場內將嫌疑人柳朝龍抓獲。


    他以為澳門警方受葡萄牙司法管轄,與大陸警方暫無協辦,他大著膽子天天在賭場豪賭。


    麵對公司人員,他稍顯慌張,轉過神來,擺出一副鎮定自若,謊稱自己在休年假,過兩天就會迴公司的。


    此時的柳朝龍,心裏明白,他已經是迴不去了。


    他唯一的辦法,就是,他要從賭場裏贏迴這半年中所有輸掉的賭資。


    以及日常花天酒地的開銷,彌補英子的宏達順公司賬麵上的窟窿。


    如果賭贏了,大不了給個經營不善的帽子,降個職之類的,反正後麵還有韓副總擋著呢。


    如果賭輸了,他真的要把自己和身邊的這個女人身家性命一起賭上。


    而這些情況,梁英子一概不知,她不知大禍即將來臨。


    這個癡情的女人,太相信這個男人了。


    在這個男人身上傾注了所有的感情,投下了所有血本,現在還懷上了他的孩子。


    在來澳門之前,她背著柳朝龍,去醫院做了檢查,一切正常。


    她想迴去以後,再把這件喜事告訴柳朝龍。


    一直來,柳朝龍在賭場中信心滿滿的,確實是這樣。


    他曾經在賭場裏贏過貳、叁百萬的輝煌經曆,這樣的情景,他一直念念不忘。


    現在他輸了七、八千萬,成了十惡不赦的賭徒,他仍然執迷不悟。


    英子勸他不要賭了,他很不高興,說:“最近手氣不佳,是暫時的”。


    英子拗不過他,她相信自己的男人,他需要時間。


    因此,英子告誡自己,做好一件事。


    提供資金,從宏達順公司的賬戶裏不斷提錢給柳朝龍做賭資。


    在澳門有人請柳朝龍離開賭場時,他仍然處於賭錢時的亢奮中。


    身邊的馬仔見狀,急忙隱身退卻。


    澳門警方驗證了柳朝龍的身份。


    於當天,將柳朝龍移交廣東珠海警方協助羈押。


    第二天轉交天府市警方。


    梁英子看到這一切,如雷轟頂。


    好長時間,才緩過神來,恍然如夢一般。


    身體隱隱作痛,她喝了口涼水。


    腦子一片空白,她對柳朝龍有依賴,生活中不能缺少柳朝龍,柳朝龍不在身邊,她無所適從。


    梁英子此時,才感到身邊盡是些酒肉朋友,沒有人給她出出點子或謀劃謀劃什麽的。


    甚至,有閨蜜在背後譏諷自己。


    沒有人給她指點,都在裝聾作啞。


    她感到孤單和無助。


    她用溫水毛巾擦了擦眼角處,眼淚留下的痕跡。


    匆忙收拾行李,迴頭看了看,她與柳朝龍睡過的床。


    獨自一人,登上迴家的航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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